第32章

三個人一路向西,穿過一片丘陵,在這一日的傍晚到達距離天伊兩百公裏外的城鎮恪達。這邊原本屬于生物基因感染爆發後天伊清理範圍內,但三人一路走來,發現形勢比想象中糟糕很多。

走得越遠,遇上的屍骸便越多。

各種生物的,甚至是人類。

進入城鎮要經過一段環形山路。

國道上沒有任何行人以及路燈,天幕黑了下來。

車子停在半路上。

車前燈打出亮光,範堯扶着車身一陣瘋狂嘔吐。他一路上吐了太多回了,如今吃不下任何東西,只能嘔出酸水。

吐完扶着車子喘息,對一旁抱着手靠在車身上的路臻,以及蹲在水溝旁邊吃幹糧吃得津津有味的神棍苦笑道:“你們說,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

“答案很明顯啊。”神棍咬着東西看傻子一樣看着他道。

範堯:“真的,我現在的感覺就是,我寧願死在感染上或者追來的那群人手裏,也不想遭這罪了。”

路臻之前一直沒說話,看着周圍。

範堯話剛落的時候,路臻看着公路旁邊突然說:“你機會來了。”

“什麽機會?”範堯懵逼。

“想死的機會。”路臻的眼睛在夜裏銳利黑沉,一直死盯着一個方向沒有轉開視線。

範堯跟着看過去,他們這裏屬于盆地的半山腰,前方一邊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

但路臻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一時間心裏直發毛,連忙說:“我就開個玩笑而已啊。我、我們快上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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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了了。”路臻說:“我們被盯上了。”

這裏不比林子裏,地勢過于遼闊。

路臻話剛落的時候,公路的前方陸陸續續出現了一群影子。

不是一只,是一群。

車前燈的映照下,讓三人看清楚前方是什麽東西。

範堯:“那是……鬣狗?”

“恭喜你。”神棍拍了拍手裏的殘渣說:“吐成這樣也沒頭昏眼花。”

這次麻煩大了,前有狼後有虎,鬣狗的惡心之處就在于他們一向擅長群起而攻之,盯上你了就會死咬着不放,比野狼還難纏。

而他們眼前這群,粗略看過去,不低于四十只。

那群鬣狗唯一還算好的,就是并不是經過基因變異後的怪物一樣的東西。它們同樣看着幾個人,緩慢又警惕地逐步逼近,

“拿上武器。”路臻面無表情快速道。

範堯立馬從後備箱掏出槍,一人丢了一把,神棍擺弄了兩下問:“這怎麽用啊?”

“打就對了!”範堯說。

三個人背靠着站在車子旁邊,被這群東西圍了起來。

路臻最先出手,幾乎是和鬣狗領頭的那只同時動了,一槍爆頭,再一個橫踢将旁邊撲來的一只踹出十幾米遠。

範堯還行,畢竟也是軍武出身。

神棍就完全靠路臻替他擋着了。

一只接着一只,撲上來沒得手又換另外一批,像是永遠也解決不完似的。

神棍被路臻帶着躲過飛撲過來的一只鬣狗,但這人年紀大了,整個人往旁邊摔過去。而他斜前方就是一只等待已久的鬣狗。

路臻咬牙,分不開身之際,揚聲:“辛巴!”

聲音一出,一道健美優雅地身形就從高處飛撲下來,一爪子直接将撲向神棍的鬣狗給拍飛了。

辛巴也不知道是得了樂趣還是怎麽的,盯上一只就攆着不放。

直到将對方摁在地上,照着腦袋使勁兒拍爪子。

路臻叫都叫不回來。

半個小時後,三人一豹站在車旁,面前一地的鬣狗屍體。

沒有解決的那些也都落荒而逃了。

神棍對于救了自己的辛巴喜愛異常,對着路臻說:“小孩兒,你這豹子不錯啊,你就讓他跟着跑了一路?”

路臻:“他自己要跑的。”

獵豹一個小時的速度能達到一百多公裏,之前在天伊路臻将它帶在身邊,他估計是能感覺到普通人對它的恐懼,所以一般除了路臻特地叫它,他都不會出現。

神棍:“送我怎麽樣?”

路臻面無表情:“不行。”

神棍:“為什麽?”

路臻繼續冷臉:“就是不行。”

神棍啧啧兩聲,一臉什麽都知道的樣子說:“這麽舍不得,有人送的吧?”

路臻不搭理這老頭兒了。

他在獵豹面前蹲下。

嚴肅臉:“辛巴。”

辛巴看着他,路臻知道他聽得懂,所以說:“從天伊出來就跑野了?剛剛不聽我話,你聽沒聽過鬣狗掏肛?菊花不想要了?”

旁邊範堯一臉菜色,憋笑憋得不行,“教訓兒子呢?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辛巴從鼻子裏哼了哼氣,臉轉向另一邊。

路臻抱着它的豹腦袋轉回來,“你四歲了,是個成年豹子了,下次再這麽幼稚,我就不帶你去找他了。”

辛巴張大嘴朝路臻的腦袋哈了一氣。

明顯在說,到底誰幼稚?

接下來的行程路臻就沒放它自己到處亂跑了,辛巴蹲在車頂,車裏載着三個人,其中包括一個老頭繼續在夜裏前行。

估計誰見了這組合都得驚訝兩聲。

因為這場中途的意外,原打算進城休整一晚的計劃直接更改,幾個人繞道穿過恪達。沒做停留,繼續往下一個地點而去。

停停走走,一連好些天。

越往西走,幾個人的表情就越來越凝重。

通訊中斷,各地的聯系變得越來越困難,人類的生存變成了一大難題,普通民衆根本就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一些小的城鎮,都已經只剩下一座空城。

出現意外的,逃離的,到處都有。

路臻他們也見過不少人,為了哄搶各種物資資源大打出手的,見過集結成小分隊團結抵禦變異生物的,也見過拉幫結派組建自己勢力,想乘亂當一回山大王的。

人間百态,人心冷暖。

這場生物基因感染的大爆發,将人性體現得淋漓盡致。

連神棍都忍不住感慨說,這預測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路臻見了那麽多人,遇見那麽多事。

但是始終沒有停下。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兒。

從天伊離開的第十五天,身後徹底沒了追蹤人的影子,而車子走完了連綿的丘陵和盆地,終于在下一個天光亮起之際,開進了平原。

他們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

這邊地廣人稀,走了将近整整一天才看見人影。

那是一行百來個人的車隊,隊裏男女老幼都有。

他們停在平原上休整,架起爐竈準備吃這一天的第一頓飯,見了路臻等人非常熱情地打招呼,并招呼他們一起用。

有小孩兒見了辛巴很好奇地鬧着它玩兒,竟也沒人阻止。

有人笑着說:“這一路走來,什麽奇葩事兒還沒見過。”

車隊裏有小女生一直打量路臻。

畢竟大家全部都風塵仆仆的樣子,但是路臻給人的感覺始終不一樣,他長得太好看了,面容細嫩白淨,但又不會讓人覺得弱。

路臻盤腿坐在草地裏,身邊圍了不少人。

他不太習慣跟這麽多人相處,雖然在“無間”這麽幾年,但那也是因為足夠熟悉。

有人在他身邊坐下。

笑着伸手說:“你好,我叫薛梁。”

這人二十七八上下,非常年輕,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笑容爽朗。

路臻伸手回握:“路臻。”

薛梁是這個車隊的組建者,同時也是一個Alpha,聽說他原本就是地方部隊的現役軍人。感染爆發後,聯盟政府的不作為導致一些遠距離地區受害無數。

他和兄弟們一路上幫了不少老弱婦孺,隊伍越集越大。

薛梁問他:“你們也是去丹城?”

“丹城?”路臻看他。

薛梁說:“是啊,我們之所以一直往西走,是因為聽說這邊逐漸建立起各種收容中心。丹城是西部邊境的一座城池,我們怎麽也得想辦法把車隊裏這些人先安頓下來。”

路臻嗯了聲。

薛梁看着路臻笑了下說:“我覺得你看着很親切。”

路臻看了他一眼。

薛梁立馬道:“別誤會啊,我是說覺得你身上的某些特質總讓我覺得很熟悉。”

路臻說:“我軍校畢業的。”

薛梁:“難怪,天伊來的?”

“嗯。”

薛梁看了看這一草地上的人,感慨道:“能出來也是一種幸運,你看看如今這局勢,誰能想到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西部原本是感染最嚴重的區,如今也是最早開放收容中心的地方。”

路臻往遠處的天邊看了看,內心平靜。

這個結果他并不意外,因為蕭野在這裏。

那個人無論身處何種境地,路臻都相信他能絕處逢生。

而事實也的确如此。

路臻離這個地方越近,某種感受就越迫切。

每一天的每一秒鐘,都開始變得緩慢起來。

就在這時候,遠處草原的山坡頂上,連接天際的那條線,有個肉眼都看不太清的黑點逐漸靠近。

慢慢的慢慢的,開始放大。

那是輛軍用車,速度并不緩慢地晃悠着在草原上朝這邊駛來。

人群躁動着都在猜測是誰的時候,路臻和辛巴幾乎是同時蹿出,朝那個方向飛奔而去。

風掠過耳際,一人一豹保持着同樣的速度在草原上飛馳。

身後的都看傻了眼。

兩分鐘後,兩邊同時停下。

路臻額前的頭發被風吹得稍稍淩亂,氣息有點喘。

車門打開,一條長腿率先跨了下來,熟悉的某人反手關上車門,站在旁邊笑着朝路臻勾手:“過來。”

路臻過去在他面前站定。

蕭野比他高,扒着他的後頸撸了撸毛什麽也沒說。

兩人就這麽沉默了幾分鐘。

路臻仰頭,然後突然說:“我想起來抑制劑在路上用完了。”

路臻:“下一次發情期就在明天。”

路臻:“你要負責。”

蕭野手上頓了頓挑眉:“我要是沒來呢?”

路臻:“那我自己想辦法。你來了,所以歸你想。”

這理直氣壯的。

蕭野垂眸,手上加大力度在他腦後揉了一把,“把你給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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