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接到那個電話那一天，蘇潇雨興奮的有點失眠，第二天一大早，她打開窗戶看着剛剛升起一半的太陽，感覺那溫潤的黃暈像是流進了心裏暖暖的。

她的美好人生就要開始了不是麽？

其實她對于老總裁的什麽百萬征婚啓事一直持有一種玩笑的态度，憶風的總裁是什麽人？怎麽是她這種平民老百姓能奢望的？她只要兢兢業業的在裏面幹，不出原則性問題，不被開除，那三年下來，雖然勉勉強強，但是應該是可以還債的。

蘇潇雨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這一刻，突然感覺陽光特別溫暖，為了犒勞自己，她特意多吃了一個心形荷包蛋。

同樣的太陽，照射同樣一片大地。

阮憶赤着腳踩在紫羅蘭色的地毯上，她纖細的手裏握着酒杯，一口一口的往嘴裏送，面前的窗簾被拉的死死的，一點縫隙都沒有。

她的臉色蒼白到仿佛失了血色，唇也是有些發白，沒有妝容的阮總顯的格外的脆弱與疲憊。

不知道這樣像是雕像一般的站立了多久，站到她的身子都涼了下去，身後的門“吱嘎”的被推開，一個保養精致上了歲數的女人邊伸懶腰邊走出來，“又沒睡？”她穿着粉色的真絲睡衣，一伸胳膊，露出腰間雪白的肌膚，依稀能感受到年輕時的風韻。

阮憶轉身，她的聲音很淡：“睡了，又醒了。”

面前的貴婦正是她的奶奶阮秋，阮秋的性格跟孫女完全相反，她不僅不冰冷，反而熱情如火：“回頭找lilo醫生過來給你再看看。”

“不需要。”阮憶直接拒絕，她的身子偏了偏不去看奶奶。

阮秋沒搭理她，直接走過去，兩手一伸，“唰”的一聲把窗簾拉開了。

明媚的陽光瞬間照了進來，一室的黑暗被驅走，阮秋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樣子：“這才是早晨啊，多美好啊，哇，你看那陽光，你看那遠處的山………”她一手放在嘴邊，模仿着來自大山的靈魂歌手：“亞拉鎖，這就是青藏高原啊——啊啊啊——”

尖銳的音調，刺破了清晨的寧靜和那一絲蕭瑟。

阮憶卻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睛，蹙眉。

阮秋看了她手裏的紅酒一眼，“一大早上起來喝酒，今天不是還要出差的麽？”

阮憶不說話。

許久了。

即使是跟最親近的人，她這是這樣一副冷漠冰涼自閉的樣子。

阮秋有點心酸，她沒有表現出來，笑着挑了挑眉：“我聽說，你找到她了？”

阮憶轉過身，隐沒在地毯中猶如白玉一樣的腳動了動，她拖着酒杯直接離開奶奶的聒噪圈。

******

蘇潇雨發現自己瞎擔心了半天。

等她把一切手續都辦完膽戰心驚的準備找總裁報道的時候，被助理李嫣冷冷的通知：“阮總出差開會了，要一個星期後才回來。”

蘇潇雨疑惑的看着李嫣，總感覺這個漂亮姐姐好像對自己有敵意一樣。

李嫣的确對蘇潇雨印象不好。

蘇潇雨人還沒到公司的時候，她就聽見公司上下已經把那天的面試議論了一個遍。

她們說蘇潇雨超級厲害，聽說在現場跟阮總過了招，幾句話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超極有默契。還說她是什麽低調行事，故意醜陋化了簡歷，就是為了引起阮總的注意力……總結起來就是一個相當有心機又喜歡裝作天真的白蓮花。

呵呵。

當年，她為了當上這個助理吃了多少苦，李嫣才不相信這個毛頭丫頭有那麽厲害。

蘇潇雨尴尬的撓了撓頭，“姐，那我這個星期幹什麽？”

李嫣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蘇潇雨：？？？

就……這樣？

助理有專門的辦公室，李嫣和蘇潇雨的桌子就是對着的，以前那裏一直空着，大大的房間就自己一個人，李嫣早就習慣了，如今，多了一個人，她反而渾身不舒服，最主要的是……她明明想着自己什麽都不教蘇潇雨，這人一定會抓耳撓腮的要麽想要讨好自己，要麽就想着其他辦法總要在總裁回來前學點東西，可如今，她在幹什麽？

蘇潇雨美滋滋的把自己買的盆栽在窗臺上，甚至還精心的挑選了角度擺設，她又把辦公桌重新擦了一遍，把自己和爸媽的照片合影擺上了，這可是她的精神源泉，反正這幾天總裁也不在，她還給自己後座上弄了個靠枕和脖頸枕，這樣一趟陽光照射進來吹着小涼風舒服極了。

蘇潇雨唇角上揚，這才是人生啊。

她這一輩子，從不攀緣。

蘇潇雨本能的可以感覺到李嫣對她有敵意，但是沒事兒啊，她這樣的漂亮女生走在哪兒都會被女人當做“仇人”對待的，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麽，以後相處的日子久了，她相信這個高傲的小姐姐不會一直對她這樣的。

李嫣也很漂亮，就是身高不是很高，蘇潇雨自己有一米七三，她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刨去那高高的跟鞋，這姐應該也就一米六三左右的樣子。但是她這張臉很精致啊，長得有點像是早期的港星，很有味道，是她欣賞的類型。

一個星期後。

等阮憶回到公司的時候，蘇潇雨已經成功的跟離着辦公室最近的人事部和財務部的人員打成了一片。

她也沒有只顧着玩笑，也想着沒事兒的時候向同事打聽打聽阮總的喜好，平時的風格什麽的，可得到的答案幾乎是千篇一律。

——阮總除了工作好像沒有什麽愛好。

——如果非要說的話，愛好大概就是開會訓下屬。

——小雨，你可別想着什麽對阮總噓寒問暖，強者從來不吃這一套，以前就有好幾個助理是太過殷勤所以被辭退了。

……

零進展的日子讓蘇潇雨已經盤算着如果總裁回來直接被辭退她會拿多少實習期工資了。

李嫣故意沒有告訴蘇潇雨總裁這幾天要回來。

所以當阮憶站在最前面帶着一波人，雄赳赳氣昂昂的回來的時候，蘇潇雨的兩個眼睛上正貼着蠟筆小新的睡眠貼，手裏抱着自己的蘿蔔頭抱枕優哉游哉的午睡。

其實蘇潇雨是焦慮的，但是她這個人就這點好，再焦慮也不會影響睡眠。

幾個副總看到這一幕都要吓死了。

那個人事部的還挺喜歡蘇潇雨的副總安寧不停的咳嗽。

其實這也不怪蘇潇雨，這個點兒正是休息時間，她吃完午飯自然而然的困了想要睡一會兒也沒什麽問題。

問題就在……總裁回來了，這架勢好比皇上回宮了，所有人都出來迎接，就差跪拜了，居然有一個小宮女不知死活的在天子腳下睡着了？？？

阮憶立足，她盯着蘇潇雨看，确切的是盯着她的蠟筆小新眼罩看。

大眼對小眼。

畫面非常詭谲。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除了人事部副總安寧卡雞毛一樣的咳嗽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阮憶盯着她看了半天，轉頭去看李嫣，李嫣趕緊過去推蘇潇雨：“醒醒！”

蘇潇雨好夢被吵醒有點懵，她還以為是哪個跟她開玩笑的正要抱怨，摘下眼罩那瞬間看到的就是阮憶那張冷若寒霜的臉。

蘇潇雨吓得一個哆嗦，被口水嗆了一下，開始猛烈的咳嗽。

阮憶：………………

總裁的潔癖，憶風上下怕是沒有不知道的。

這一咳嗽，肯定是要被嫌棄了。

看蘇潇雨狼狽的這樣，偷偷透過門縫圍觀，跟她這個星期處理不錯的小夥伴們開始默默的為她節哀。

完了……

好不容易公司來了這麽一個靈動又活潑的妹子……

沒想到，她在憶風的餘生就要這樣結束了。

阮憶盯着她看沒有離開，她身邊的管理層也就不敢動彈，蘇潇雨又是拍胸口又是喝水的總算不咳嗽了，她眼淚汪汪的看着阮總。

眼看着阮總和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

蘇潇雨感覺如果她不說點就過不去了，她小小聲的說：“阮總，您回來了？很累吧。”

大家：……！！！

OMG。

完了，這小丫頭片子又撫了阮總的逆鱗了。

在憶風，誰不知道阮總可是精神鬥士啊，她可以不睡覺，一天從早到晚就靠咖啡吊着精神，世界各地到處飛，各種會議視察交流不停歇。

她會累？

就她現在這逆天的氣場，蘇潇雨是瞎了所以才看出她累的？

誰不知道阮總強勢霸道，最讨厭下屬的狗屁與谄媚了。

阮憶沒有說話，周圍也是一片安靜，只有呼吸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轉過身，淡淡的：“半個小時後，把我的咖啡拿進來。”

…………

伴随着所有人重重的嘆氣聲落地，蘇潇雨完全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一次死裏逃生，她坐在椅子上愣神，呆呆的看着阮憶的背影，李嫣冷冰冰的：“算你命好。”

阮總喝的咖啡，用的咖啡豆，是蘇潇雨看不懂哪國鳥語的一個牌子，聽說全是一對一定制的，全世界每年産量有限，有錢人的享受啊。

她剛過來，在工作上自然幫不上忙，只能先忙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她趕緊去手磨咖啡，把一切準備好，蘇潇雨秉着呼吸敲了敲門。

“進。”

低沉的女音，似乎還帶着一絲壓抑的怒火。

蘇潇雨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她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看見阮憶已經洗了澡換了衣服，似乎接下來有什麽應酬，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長裙，頭發散着，唇的顏色鮮紅強勢，空氣中還彌漫着淡淡的檀木香，她的右手上帶着一串珠子，一半如雪的白，一半如火的紅，紅白的珠子交雜在一起有些違和，可又奇怪的融合。

蘇潇雨這幾次見到她都是中規中矩的黑色西裝，而如今，收腰長裙把阮總襯的一絲妩媚，她身材的線條起/伏也是讓人流連，很可惜，蘇潇雨還沒來得及欣賞就被整個辦公室的壓抑氣流給弄得手都哆嗦了。

阮憶抱着胳膊，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一個姓王的總監，好像是行政部那邊管後勤的。

這個總監蘇潇雨沒有接觸過，但知道，他是公司的老人，從歲數上跟她爸差不多了，頭發很稀疏，背略微有些佝偻的對着阮憶。

阮憶把手裏的文件夾扔在了桌子一邊，“這是這一年以來的帳。”

王總監的頭低了又低，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解釋什麽，終究是咽了下去。

阮憶似乎有些煩躁，她的眉毛又蹙在了一起：“明天不用來了。”

蘇潇雨正在放咖啡的手顫了一下，濺出的幾滴咖啡燙在她的手上，她咬了咬唇，忍着不敢吭聲。

阮憶偏了偏頭，看了蘇潇雨一眼，似乎不願意再多說。

王總監低着頭出去了，他沉默的開始收拾東西，蘇潇雨看的沒錯，他的确是個本分的人，跟公司其他人不一樣，他沒有什麽連帶關系，家裏的二老都是在農村種地的老實人，從年輕的時候，他就在為憶風賣命，沒有想到，熬到老了，他反而落得這樣的下場。

辦公室裏很安靜。

阮憶一直抱着胳膊看着窗外，她看着王總監抱着盒子離開，勉強的對着身後送他的人揮手，然後落寞的坐在車上離開。

她一直很沉默，沒有說話，始終保持着雙臂抱在懷裏的動作。

蘇潇雨看着她的背影，以前，她只是聽酥肉和小嬌那的消息，說阮總多麽多麽的可怕，多麽多麽的冷血，是讓憶風上下聞風喪膽的魔鬼總裁，如今真的看到了……她該相信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阮憶背對着她，只是一個背影，蘇潇雨卻感覺她不像是表現的那樣無情。

從心理學的角度講。

時常抱着雙臂的人，并不一定是強勢。

她還是一種很強的自我防護，與人保持距離的同時，拒絕人靠近。

而阮總剛才蹙眉的樣子，放在別人眼裏，可能會解讀成不耐煩，可是蘇潇雨卻覺得她是在……隐忍？而且……蘇潇雨的手偷偷摳了摳自己昨天被蚊子叮起包的腿，她……感覺這樣的阮憶好漂亮啊，就那種不怒自威的霸氣太迷人了，還有那唇的顏色……簡直是絕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憶轉過身，看着蘇潇雨的眼睛，聲音冰涼的問：“你在想什麽？”

蘇潇雨嗝了一下，本能的搖頭。

阮總眯了眯眼睛，聲音滲出寒氣：“李嫣沒有告訴你？當我的助理，第一要求就是不能隐瞞。”

蘇潇雨抖了一下。

阮總冷冰冰：“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在那麽多優秀者裏選你？”

蘇潇雨：……

她懂了。

其實剛開始這餡餅砸到自己身上的時候，蘇潇雨也迷茫來着，她想着自己雖然長得好看，但那天去面試還有比她更好看的啊，簡歷和表現什麽的就更不用說了……阮總到底看上她哪一點了？現在蘇潇雨明白了……阮總是看上了她的簡單直白。

空氣中似乎有寒流在湧動，結合自己剛剛的表現，蘇潇雨感覺要是再惹怒了總裁，她可能今天就可以回家了，“我——”她舔了一下唇，小聲問：“我只是在想……阮總您用的什麽口紅色號？真的好美啊。”

作者有話要說：  阮憶挑眉：你就想的是這些？

蘇潇雨：其實除了好美，還有……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