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一縷微弱卻溫柔的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透了進來。
小小的,卻如此的溫暖。
蘇潇雨低頭看着阮憶,心裏湧起一股子想要撫摸阮憶頭發的沖動。
她的手都顫顫巍巍的伸出去了,最終又落下了。
她還是不敢。
很短暫的擁抱,阮憶松開了手臂,她的身子微微的向後,靠在了老板椅上,她該是痛苦極了,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秀眉隐忍的蹙着。
蘇潇雨抿了抿唇,正要說話,阮憶卻閉着眼睛指了指旁邊放着的財務報告:“把這個讀給我聽。”
…………
蘇潇雨沉默了片刻,她拿起報告,開始讀了起來。
財務報告裏面多是專業性冗長又讓人頭疼的數據,蘇潇雨光是那個同比跟環比讀的就饒舌極了。當她說到:“文娛板塊同比去年提升3%的時候”,阮憶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她的臉色不是很好,語氣生硬:“告訴李嫣,把菲總叫來。”
看樣子,是數據出現問題了。
五分鐘後。
菲總顫顫巍巍的進去了,她算是阮憶的親信了,可當門被關上那一刻,臉上的惶恐與不安還是讓蘇潇雨和李嫣看着心驚。
很快的,屋裏傳來阮總壓抑低沉的訓斥聲,蘇潇雨聽着菲總剛開始還辯解幾句,後來在總裁說了一連串的數據之後,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幹脆變成了沉默不語。
這是被罵服了。
蘇潇雨:……
真的是一點都不像是生病的人。
李嫣像是習慣了一樣,她安靜的看着電腦處理文件。蘇潇雨在旁邊糾結了半天,李嫣嘆了口氣,她把鼠标推到一側:“小雨,阮總就是這樣的,她的字典裏從沒有同情與憐憫四個字,沒有,她也不需要。”
李嫣可是從阮憶進入憶風之後就跟随着她的了,對于她的脾氣秉性最了解。
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憑什麽在這樣管理層人才輩出,董事會嚴格的集團企業穩穩坐着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曾經的阮憶也是經過許許多多人的為難與忤逆,可現在呢,憶風上下,又有誰敢對她說一個“不”字。她就是承受再多,心裏再波濤湧動,任何人也別想在她的臉上看到“軟弱”二字。
當天晚上回到家,蘇潇雨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她躺在床上吹着空調望着天花板出神。
當總裁就真的好麽?做天之驕子就真的好麽?
如果阮憶不是總裁……
她大概早就抱着她,摸一摸她的長發,甚至……如果能進一步,多想吻一吻她的額頭告訴她不要堅持不要隐忍了。
她想起阮憶那個擁抱,想着她雙臂環在自己腰間時那一份隐忍與脆弱。
心裏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蘇潇雨起身,她給爸媽打了個視頻電話。
蘇爸蘇媽精神狀态看起來好多了,蘇爸曬得比在北京的時候要黑很多,他一笑露出白燦燦的牙齒:“小雨,你怎麽樣啊?工作忙不忙,我和你媽剛從地裏幹完活回來。”
當初一家人誰也沒想到,忙碌了半輩子,蘇爸真的跟蘇媽又回到了老家,回歸了田園生活。
兜兜轉轉奮鬥了半輩子,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人生啊,就是如此的身不由己。
挂了電話。
蘇潇雨一個人默默的坐了很久,“孤單”這個詞對于她來說一直是無緣的,雖然家裏出了狀況之後朋友幾乎換了一撥,但她只要想要電話打起來随時都能約幾個好友出來玩耍。
可現如今,她沒有這樣的心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神出鬼沒的坐着公交車到了憶念工作室附近。
她沒有靠近,只是遠遠的看着。
她知道阮總平日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但是她不常回去,大部分時間都回來這裏。
蘇潇雨不敢靠的太近怕阮憶發現,就偷偷的躲在旁邊的一顆樹下往屋裏望。
工作室是複式二層,只有二樓的開了一盞燈,其他的黑漆漆一片。
蘇潇雨眯着看着,隐隐可以看見窗戶旁邊站着一位家人,她手裏握着酒杯,安靜的啜飲。
雖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女人獨有的第六感告訴蘇潇雨那就是阮總,讓她魂牽夢繞的女人。
她的眼睛眨都不眨,盯着那一抹倩影看了足足幾分鐘,她幽幽的嘆了口氣:“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真美啊。”
蘇潇雨已經完全沉浸在這兒美人憂郁如歌如花的畫面之中了,冷不丁的,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
蘇潇雨腳下一個踉跄,震驚的扭頭去看,只見阮憶手裏拎着一個袋子,驚訝的看着她。
蘇潇雨:…………
………………
阮總怎麽在這兒???
阮憶盯着她看:“你怎麽在這兒?”
蘇潇雨:……
十分鐘後。
坐在沙發上的蘇潇雨兩手端着茶杯,臉上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而她的面前正是剛才那位讓她誤以為阮總沉醉其中的佳人。
阮憶的奶奶阮秋兩眼冒光的看着她,“小雨,你怎麽找來的?”
小雨……
老總裁叫她小雨。
大概是聽阮總說過新招了助理吧,她真的是很熱情了……
“受寵若驚”蘇潇雨慌張的看着阮秋,“啊……我是順路路過的……”
瞧瞧這謊話說的多麽沒有質量。
阮秋盯着蘇潇雨看,眼裏都是贊嘆,多少年不見,當年那個小不點長成大姑娘了,真的是漂亮啊,俊啊,美啊,別的不說就這樣子當阮家的媳婦絕對是夠資格了。
阮憶走了過來,她低了一個雪糕給阮秋:“說過了,一天只能吃一根。”
阮秋接過去,她真的是擔得起保養精致的“貴婦”名銜了,也不怪蘇潇雨眼拙看錯,除了眼角細細的紋,哪兒看得出歲月的影子。
“不知道您在,阮總,我……”蘇潇雨有點尴尬,她真想打死自己,大半夜把老人家當做阮總了不說,還對着花癡了十幾分鐘。
阮憶坐在了奶奶對面,阮秋挑了挑眉:“哎呀,叫什麽阮總,怪見外的,我都退休了,你叫我奶奶就行。”
蘇潇雨:……
那個征婚祿,一定就是老總裁發的!
阮憶額頭的青筋跳動,她眯了眯眼睛,帶着一些警告意味的看着奶奶。
阮秋舔了一口冰激淩,感動的幾乎要落淚:“就是這個味道,哎,我想了好久,能一天吃倆麽?”
阮憶冰冷拒絕:“不能。”
蘇潇雨:……
阮秋身上穿的明顯是孫女的睡裙,白色的冰蠶絲質地,樣子如果阮總穿起來,蘇潇雨琢磨着該是禁欲之中帶着一□□惑的,但是老總裁穿起來……真的就是風騷極了。
阮秋似乎是能看透蘇潇雨的心,她一手撩了一下頭發:“怎麽樣,小雨,奶奶比你阮總好看吧。”
蘇潇雨:……
阮憶緩緩的轉過頭,她的目光沉甸甸的落在了奶奶身上,阮秋嗝了一下,帶着自己的冰淇淋走人了。
門被帶上了,蘇潇雨剛松了一口氣,就看見阮總一擡頭冰涼涼的呵斥:“奶奶,露着腦袋在做什麽?去睡覺,幾點了?!”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門被拽了一下,這才重重的鎖上了。
蘇潇雨:……
好奇怪的奶孫相處模式啊。
不過……奶奶都在這兒了,怎麽看不見阮總的媽媽呢?
蘇潇雨正琢磨着,阮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你怎麽來了?”
蘇潇雨:……
是啊,她怎麽來了,她也想要問自己。
“內個,阮總,你的鼻子好一點了嗎?”
不知道怎麽了,也許是室內燈光晃得,蘇潇雨感覺阮總的目光格外的……妩媚?
阮憶端坐着看着蘇潇雨,表面上沒什麽變化,內心卻忍不住在笑。
她怎麽看不出來,蘇潇雨把奶奶當做了自己。
她的确和奶奶有些像,光是看身影,當錯了也沒什麽。
只是,她為什麽一副做錯了事心虛的樣子?
蘇潇雨看着阮憶心“撲騰”、“撲騰”跳得厲害,阮憶就那樣不說話,抿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角帶着一絲淺笑,那一抹風韻啊,殺死個人。
“嗯,好一些了。”
阮憶點了點頭,“你就是為了問這個來的?”
蘇潇雨差點咬了舌頭。
她為什麽來……阮總那麽聰明,多少也得猜出了一些吧,幹嘛非要問出來,害的她怪不好意思的。
“你怕我?”
阮憶翹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這一點,她很早的時候就發現了,剛開始她還以為小雨是因為家庭的變故,所以才會變得沉默寡言了,可後來她發現并不是。阮憶曾經看見她對着李嫣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個多小時後,還越說越開心,到最後手舞足蹈的。
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她怕自己。
在憶風,對待其他人,無論是暴戾也好,強權也罷,她就是要讓屬下都對她有“害怕”的心裏,震懾所有。
可是在小雨這兒,她并不希望如此。
蘇潇雨沉默了一會兒,她看了看阮憶的眼睛,多次見識到她的讀心術之後,她點了點頭,“嗯。”
門外。
撅着屁股耳朵貼在門上偷聽的阮秋用力的握了握拳,內心咆哮。
小雨,你怕她做什麽???
我看你這孩子氣場不弱啊,沖上去,吻住她,睡服她!
害怕,又忍不住接近,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心裏,蘇潇雨從未有過的感觸,全都是阮總給的。
阮憶點了點頭,她看了看表:“你還沒吃飯吧。”
蘇潇雨用力的點了點頭。
看阮總的樣子,接下來該是要請她吃飯了吧。
阮憶對上她的眼睛:“正好我也沒吃。”
小雨內心:那還不一起愉快的出去來個二人燭光晚餐?
阮憶面不改色:“你在這兒做吧。”
蘇潇雨:……???
阮憶淡淡一笑:“簡歷上寫的你做飯不是很好吃麽?”
蘇潇雨:………………
所以,大晚上不好好休息上門當廚娘什麽的,蘇潇雨痛并快樂着。
進廚房,往腰間紮圍裙的時候,蘇潇雨扭頭看阮憶:“阮總,你想吃什麽?”
“都好。”
阮憶這個人很淡,她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
客廳裏,假裝看報紙的奶奶大喊:“糖醋排骨,西湖牛肉羹,謝謝!”
蘇潇雨:……
阮憶轉過身,看着她:“奶奶,你該睡覺了。”
阮秋美滋滋的笑了笑,眉毛挑了一下:“留我在這兒吧,我怕你倆尴尬。”
………………
擡眼實心什麽的天賦。
大概是阮家獨有的。
蘇潇雨的廚藝可不是吹的,跟謀生的一技之長不同,她從小就喜歡做飯。
紅色的火焰燒起來,鍋鏟颠起來,這才有家的味道不是麽?
阮總今天也難得的站在廚房門口看着蘇潇雨做飯,她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是小雨幹的更起勁兒了。她真的是把看家本領使出來了,調好的湯汁包裹着排骨翻炒的時候,蘇潇雨端起炒勺,用力的翻動,連帶着腰都跟着用力。
阮憶出去喝水的時候看見奶奶賊眉鼠眼的沖她揮了揮手,她蹙眉走了過去,就聽見奶奶一手擋着嘴,在她耳邊小聲又八婆的說:“可以啊,小雨比小時候還厲害了,怪不得讓你念念不忘這麽多年。”
什麽意思?
阮憶蹙眉盯着奶奶看,奶奶臉上露出一抹有點黃的笑:“女人好不好,就看腰和手,奶奶閱人無數這點道理都不知道麽?你看她的手,纖細修長,再看那腰。”她誇張的捂住嘴:“唉呀媽呀,比奶奶年輕的時候還妖,絕了!你都不想試試嗎?”
阮憶:…………………………
作者有話要說: 姜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