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岑旭在場, 馮景覓早就沒有釣魚的興趣,陳沖提議換個地方, 正好正中馮景覓的心意。
她拿上包, 站起來。
腳下雜草叢生,到處是被碾壓倒地的蘆葦根莖, 馮景覓看不清楚,剛走兩步,深一腳淺一腳, 差點跌倒。
陳沖擡手扶住她,不知從哪裏找了個手電筒,遞過來。
馮景覓順着小路,剛走兩步,陳沖說了句:“一等。”
他松開手, 轉身往後走去。
距離岑旭兩米的距離停下, 用三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寒暄:“岑總, 我帶朋友先回去,你們慢慢玩。”
岑旭提着魚竿的手腕頓住,用力咬住後牙槽。
此時的陳年又喝多了, 擡起微醺的眼睛,看看岑旭又看看陳沖, 口齒不清的說:“我車裏, 有那個什麽……”
陳沖和岑旭紛紛看他。
陳年擡手,遮住半邊嘴角,悄悄的, 做作又忸怩的說:“岡本。”
陳沖和岑旭都頓了一下。
随後兩人沉默,陳沖沉默是因為有些無語,而岑旭沉默是真的沉默了。
陳年醉醺醺的,根本沒有意思到什麽不妥,甚至還非常貼心的告訴陳沖,就在他車子副駕駛座對面的收納箱,灰色記事本下面的盒子裏。
陳沖當然不會去拿,一方面他跟馮景覓沒發展到那個地步,另一方面,就算真發展到那個地步,也斷然不會向自己舅舅借套子。
岑旭目送陳沖與馮景覓兩人一起離開,坐在釣魚專用的小馬紮上,脊背挺得筆直,湖裏魚咬了餌,魚漂在水面上沉下去又浮上來,浮上來又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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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年眯起眼睛,大呼小叫:“提竿啊,趕緊提竿,大魚——大魚——”
岑旭回頭看他,眼神冷漠疏離,只問他:“有煙嗎?”
陳年愣了半天,這才聽明白他說的什麽,注意力被帶偏,顧不上魚上鈎沒上鈎,在自己懷裏摸來摸去,摸了老半天才摸出一個被揉搓的皺皺巴巴的香煙軟盒,遞過去。
岑旭看一眼,擰起眉宇,“我還是自己去買。”
他說着起身,繞過他們幾人,踩着草地一路往上走。
此時馮景覓他們還沒走遠,陳沖的車子停在車位上,被一輛黑色大衆堵住,打電話給車主,車主才剛把車子挪開。
陳沖把車子提出來,馮景覓拉開車門正準備上車。
岑旭看見熟悉的,穿的有些張揚的背影,站在路燈下,彎腰對裏面的人笑了句什麽,遮着前胸不急不慢的上車。
橘黃色的燈光打在她臉上,表情異常的柔和。
看起來,整個人的心情和狀态都不錯。
很快,車子絕塵而去,不是下山的方向,而是往半山腰去的。
大半夜跟着一個不算熟悉的朋友,準确來說應該是網友,離開度假村往山上跑,岑旭覺得以前對馮景覓的認識不夠深刻,她很大膽,不是一般的大膽。
他望着那個方向凝神,擋了後面人的道兒。
有人說“借過”的時候才收回視線。
擡腳往度假村旁邊的超市走。
推門進去,眼前頓時亮如白晝,他眯起眼,左右看了看,随便選了一個方向找香煙。
一擡頭,在一旁貨架的末端,看見擺放整齊,包裝的花裏胡哨的東西,不知怎麽,就想起陳年剛才說自己車裏有套子的事。
什麽樣的舅舅就有什麽樣的外甥。
他頓時變得不淡定。
付完賬,走出超市,站在空曠的,視野良好的下風口點燃一根煙,夾在手指間抽了一口。
岑旭腦子裏,某些畫面閃了閃。
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的畫面。
忽然扔了煙,擡腳用力碾滅。
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喂?”
“岑總您說?”
“剛談的項目進展怎麽樣?”
“不是一直由岑經理負責,他交給了新來的馮主管,前幾天晨會,馮主管剛彙報了工作。”
岑旭眉頭皺起,閉着眼,表情疲倦,“你通知岑遠,讓馮主管加個班,淩晨十二點之前,我要看這周項目的具體策劃。”
對方愣了一下,“十二點之前?今天周末,馮主管休息……”
岑旭理所當然的說:“什麽叫加班?打電話讓她回公司。”
“……”
“……好的岑總。”
那邊就要挂斷,岑旭想到什麽,忽然又叫住對方,“先不要打,晚些再打……十點多,約摸着到了休息的時間,讓她回公司加班,必須回公司加班。”
對方又是一愣,大老板這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這麽會折磨人?
***
陳沖雖然在國外待了幾年,但是對峄市還很了解,以前在電話裏,他總是問東問西,對馮景覓的事充滿興趣,馮景覓還是剛剛意識到,她對陳沖所知道的,寥寥無幾。
兩人駕車圍着山路轉悠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個上山車輛歇腳的地方,馮景覓有些餓,兩人花二十元在山上寺廟一個人要了一碗水煮面條。
寡淡的湯水,兩片不太新鮮的菠菜葉子。
稍微墊了墊肚子,兩人回到車上。
陳沖只字不提跟岑旭談了什麽,依舊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打開車頂的窗戶,望着月色,忽然談論起自己的上一段感情。
陳沖坦言自己只有兩次感情,一個是初戀,在一起四年,初戀女友比他小幾歲,因為在念書,她要求讓他等,他嘴上沒答應,但也默默等了她兩年,兩年後對方家人提出讓陳沖離開峄市,去女孩的城市發展,他沒答應,據說女孩目前已經要談婚論嫁。
至于第二段感情,是在國外,因為忘不掉初戀,兩個月就匆匆結束,對方是個華裔女孩,長得挺漂亮,人也特別優秀。
馮景覓聽完,沉默半晌:“你,你為什麽對我提這個?”
陳沖攤攤手,“讓你了解我。”
他笑的很誠懇,“你不是怕我對你先什麽再什麽,然後抛屍荒野。我想告訴你,我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如果想的話,也不缺女人,為什麽要做跟自己過不去的事?沒道理,對吧?”
馮景覓想了想,“我只是擔心自己比那些女人有魅力,有讓男人失去理智,先什麽再什麽,然後抛屍荒野的魅力。”
陳沖再一次被逗笑,“你是有那個魅力,但我為什麽不把你用鏈子捆起來,囚禁在地下室,以備不時之需呢?你的魅力,一次怎麽夠。”
“……”
馮景覓發現自己遇見大神了,嘴貧的大神。
跟別人鬥嘴皮子,馮景覓就從來沒輸過。
不過這個陳沖臉皮真厚,到底是從國外回來的,聊天的尺寸也夠可以,她第一次被聊尴尬了。
如果換做岑旭,他肯定不是這麽說,他在床下,無欲無求的時候一向正經的緊。
兩人在車裏消化了幾分鐘食物,陳沖啓動車子,原路返回。
意識到馮景覓有些不自在,大概也不想留下太油膩的印象,轉開話題:“你膽子大不大?”
馮景覓看他,“也還行。”
“我跟你講,我上次剛跟着幾個朋友來這邊夜釣,結果走錯路了,兩邊都是墓地,我在附近轉了幾圈都沒轉出去……”
馮景覓打斷他,“我現在要不要裝作很害怕,然後躲進你懷裏?就像兩個情侶去電影院看鬼片那種場景?”
陳沖很愉悅,“馮景覓你真只談過一個男朋友?我怎麽覺得你懂那麽多套路?”
馮景覓笑笑,“我是只吃過一只豬,但見過很多豬跑。”
陳沖:“……”
***
兩人回到度假村,湖邊的夜釣的還在繼續,馮景覓下意識看了一圈,不見岑旭的人影。
這會兒夜風很涼,馮景覓單薄的衣料根本遮擋不住冷風。
陳年酒醒,眼神清明,坐在原本岑旭的位置,腳邊綠色的小水桶裏,只有兩只蝦米,原本岑旭捕獲的那幾只魚不見蹤影。
陳沖笑問:“魚呢,舅舅?”
陳年咬着煙,眼睛一眯,給了他們兩一個嫌棄的,很看不慣的眼神。
“岑旭忒小氣,公司有事走就走吧,還非把那幾只魚帶走,你說人越有錢是不是就越摳門?”
他說完把魚竿撈出來,魚餌已經沒了,卻依舊一無所獲,心裏氣餒,搖頭嘆息。
又問他們:“你們去哪了?”
陳沖說:“随便逛逛,她剛才餓,就帶她吃了點東西。”
“在哪?”
“廟裏。”
“那裏難吃死了。”
“我說寺廟的宵夜不好吃,她還不信。”
馮景覓走到一旁坐下,等陳沖和陳年結束話題,陳沖走過來,才擡頭問:“你怎麽知道那麽多?”
“我以前每年二月初二,都會跟着我母親來這邊爬山,祭拜,吃齋飯……你們家沒這個習俗?”
馮景覓眼神黯淡下來,聲音瞬間沙啞,“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陳沖頓了頓,“抱歉。”
“沒關系……”馮景覓想說“沒什麽好抱歉,你又不清楚情況”,話才剛到嘴邊,手裏的手機就響了。
打破難得的安谧,也拉回馮景覓思母的情緒。
她看了眼,是自己助理的號碼。
“什麽事?”
“公司高層打來電話,大晚上忽然要了解瑞華項目的策劃進展。”
馮景覓看了一眼時間,将近十點了。
助理說:“馮主管您在哪,我開車接您去公司?”
馮景覓看了看陳沖,詢問助理:“今晚就要?”
“十二點之前。”
“啧,”馮景覓蹙眉,“誰這麽變态!”
助理知道一些眉目,不過被囑咐了不能透露,只能裝作不知道,語氣吶吶,陪她罵人:“就是啊,簡直就是壓榨員工的剩餘價值,岑氏以後估計也只能發展到這了,沒什麽前途……blab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