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黃聆被應擎牽着手走在街上,被他牽了一會兒之後,她悄悄地抽回了手。

“路上人好多,不太方便!”這種解釋有點欲蓋彌彰。

在應擎耳朵裏卻是另外一番解釋,心裏只覺得黃聆雖然長得美豔,卻非常矜持,既然是這樣他就該尊重人家。

黃聆為了免得尴尬,轉移話題:“應老師,剛才你說這麽一家小公司,要實行這麽嚴苛的體系,你對他們的信心在哪裏?”

以前她站在博達員工的角度聽應擎對博達看法,現在卻是第三方的角度來聽他的觀點:“這位聶總思路清晰,具有超前意識,公司雖然小,但是從一開始……”

聊起這些兩人有了共同話題,應擎在說标準的時候,還生怕黃聆聽不懂,沒想到黃聆不僅接得上話,而且似乎對這些标準理解頗深。

“黃聆,專業課裏沒有這一門吧?你怎麽知道的?”

哎呀!被發現了!好在自己在CW實習過:“在CW實習的時候看到這些零件的要求,所以仔細讀過,不過有些似懂非懂。”

“你問的問題已經算是入門了。”知道她讀書一直很紮實,應擎在那裏說,“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給你帶點資料。”

黃聆搖頭:“不了,這裏以結構件為主,我還是先花時間在新的工作上。”

“你新工作怎麽樣?”

“同事很友善,略有些繁瑣。不過等适應了,估計也就好了。”這些話也算是實情。

現在這個時候,吃晚飯太早,如果逛馬路,又沒什麽意思。上輩子這裏是黃聆呆的時間最長的地方,對周邊很熟悉。邊上有個古鎮,這個年代還沒有被開發,鎮上有家茶館,每日清晨四五點開始迎接老茶客喝早茶,下午則是兩場的評彈。

上輩子她喜歡來這裏喝茶聽曲,靜下心打發一個下午,整理一下一周下來的人和事。想到這裏她說:“帶你去聽評彈喝茶好不好?”

“評彈我聽不懂。”江南一地一個方言,吳侬軟語唱出來的曲子,根本沒辦法理解意思。

“不用聽懂,純粹就是聽個調調,就跟咱們聽外文歌曲一樣,未必完全理解裏面的意思,不過是旋律好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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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這麽說,應擎也不好拒絕,跟着她一起往老街上走。穿過一座牌坊,走上一座拱橋,橋下小河靜靜流淌,岸邊垂柳随風輕輕擺動枝條,黃聆和他并肩走過拱橋:“咱們這裏的風格就是前街後河,市區城裏你看到的是那種解放前的西式建築,這裏卻是具有一千多年歷史的江南水鄉……”

原來是上次自己給她介紹自己家鄉的風光之後,她來給自己介紹本地的風景,她對自己很有上心嗎?看似她随意提出去老街喝茶。實際上是想要通過介紹民居特點和小鎮歷史,還有看似隐匿于市井,實際上具有高雅韻味的評彈,向自己展示,她是一個很有文化修養的姑娘,讓自己由表及裏地看到她的優點,應擎快速做出判斷,很滿意黃聆對他的态度。

過了小河,向前走不過二三十米,來到一道小門前,黃聆帶着他進去,走上木樓梯,到樓梯口,三弦和琵琶聲交錯,走到門口,往裏看,無論是靠着河的,還是沿街的,或者是中間的位子,都已經滿了。櫃臺前一位大姐笑着說:“聽書嗎?今天不巧了,沒位子了。”

黃聆有些可惜,看見應擎在那裏揮手,她順着方向看去。見聶修謹走了過來:“應老師過來聽書?”

“黃聆帶我來的,不過沒位子了!”

“有啊!我一個人占了三個人的位子,你們先過去,靠河邊的那個桌子,我來買票和點心。”

聶修謹待人一直熱情,如應擎這種手裏有本事的人,哪怕是他生意做得再大,待人也是尊敬有加,所以那些被請進公司,本來是拿錢做項目的學者,但凡是見了聶修謹之後,個個心頭熨帖,絲毫不覺得自己是被那銅臭給染了半分。

黃聆不想跟聶修謹有什麽牽扯,她對他是有感情,不過她也受夠了在他身邊的日子,他為了彭紫菱每腦子一次,她就得被膈應一次,上輩子被膈應了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她希望那些留給上輩子。

她笑了笑:“不用了,沒有位子就算了!”

“沒事,位子不是有嗎?”聶修謹已經買了聽書的票,叫了點心和瓜子,“一起過去坐坐,這确實是浦北難得的一個好地方。”

在他的熱情相邀之下,應擎側頭問:“黃聆,那就過去坐一會兒。”

面子總要給的,這個時候一定要走,就是搞不清楚狀況了,黃聆點頭,三個人去河邊的位子,應擎介紹過之後,一起坐下,開闊的窗口望出去,小橋流水人家,風景宜人。

聶修謹把對着舞臺的位子讓給了兩人,舞臺上穿長衫的男演員抱着三弦,穿旗袍的女演員彈着琵琶,唱腔婉轉悠揚。驚堂木一拍,男演員眼睛一瞪表示驚訝:“啥麽事加?各種事體都有的哇?”

如黃聆所說,不用聽懂什麽,不過是曲調和表情,也頗具味道,應擎看着黃聆從碟子裏拿起一把南瓜子,放在嘴裏磕着,江南女子嗑着瓜子,融合在這水鄉景致之間。

聶修謹手裏拿着茶壺,眼裏看着黃聆的側臉,皮膚水潤飽滿,一雙大眼,眼周沒有了細紋,他想抽自己一巴掌,是什麽讓他能暴殄天物,放着這麽一個大美人不看,看那個一碰只會哭,蠢地跟人有了球,還只知道在那裏嘤嘤嘤的彭紫菱?他知道自己上輩子眼瞎,還是不可思議是什麽原因讓自己眼瞎到那樣的地步?

聶修謹短暫失神,回過神給他們,指着窗外:“咱們浦北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河對過的城隍廟還有傳說,解放前,日本人轟炸咱們鎮,幾個人……”

聽着這些熟悉的話,聶修謹胡吹神侃是他的本事,別看他學歷不高,腦子裏的典故卻是不少,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習慣使然黃聆開口:“到底聽上面說書還是聽你說書?”

聶修謹被她來這麽一句,心裏驀然一甜,若是還有上輩子那種似嗔非嗔,略帶嫌棄的神情就更好了,甜過之後是心底酸澀,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妥,他低下頭想要掩飾自己神情。

黃聆已經意識到,眼前的聶修謹不是上輩子跟自己無話不談,除了肢體交流之外,可以交流一切的聶修謹,而是一個陌生人。

黃聆伸手捂住嘴,用小白花的表情:“不好意思,說錯話了。”

“沒事沒事!我這個人一直話多,這裏本來就是聽書的地方。”聶修謹連忙說。

應擎知道這個小老板為了發家,待人處事熱情客氣,既然是老板,也不是個随随便便就能被一個剛畢業的小丫頭張嘴就嗆的,應擎伸手搭在她的肩上,輕輕地拍了拍:“聶總,我女朋友說話比較直,別見怪!”

原本黃聆嗆一句,不過是甜中帶着點酸,聶修謹雖然有點難受,其實還有點享受了。

此刻卻是嘴裏發苦,應擎搭着她的肩膀,稱她為“女朋友”,自己上輩子,一輩子達到的最近的距離就是搭在她的肩上,卻沒有稱呼她一聲“女朋友”,這一開始,差別就已經是天和地了。

“這點事情,還要道歉來道歉去。我倒是覺得黃小姐直爽,确實是來聽評彈的,是我一直扯些有的沒的。”

剛好服務員端着端着一籠燒麥一籠小籠過來,聶修謹給他們倒了醋說:“兩位嘗嘗本地的小籠和燒麥,小籠倒是咱們江城到處都有,燒麥卻是這裏的特色,裏面是筍丁和鮮肉作餡,皮薄還有湯汁。”

黃聆接過筷子,夾了一個燒麥,塞在嘴裏吃着,再熟悉不過的味道,這家茶樓做得無功也無過,邊上有家早餐店,做得才叫地道,過兩天早上出來嘗嘗?

聽着應擎說:“來江城好些年了,剛來的時候,一點都吃不慣這裏鹹中帶甜的菜,我們那裏的菜都是帶着股辣味的爽快。”

“是,應博士老家的魚,我吃過一回就不能忘了,那股子辣乎勁兒,回味無窮。有機會還要再去一次。”

“到時候我做東!”

他們倆就這麽聊開了?黃聆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錯亂了,聶修謹雖然逗比,不過從來都不是這麽拎不清的人。今天這個事情,如果是他前世的處理方法。給他們點單付錢之後,落座随便說兩句,找個借口離開,這才是他的風格。

他坐在這裏不挪屁股當個電燈泡,合适嗎?看不出他們在約會。兩人還聊起了工作,應擎也有趣的,似乎忘記今天過來是約會的。

聶修謹時不時地給他們添水,黃聆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他們說話,他們說的那些主題,都是她上輩子經歷過的,因為是剛進博達,自己剛開始工作,又特別艱難,所以印象深刻。

“黃聆,其實你對這個标準理解有點深度。不如說說你的看法?”應擎側過頭,他終于發現自己一直跟聶修謹在說話,冷落了黃聆,找了個話題,畢竟剛才黃聆跟他探讨過。

黃聆本來還想在邊上發發呆也不錯,沒想到應擎卻将她拉了進去。工廠裏的大姐們怎麽說來着?要給男人面子。那就給吧!不過這個男人的情商,她持保留意見。

黃聆看了一眼邊上的聶修謹,見他淺淺一笑,像模像樣地說:“黃小姐有什麽高見?”

邊上應擎也在那裏鼓勵:“黃聆,說錯也沒關系,你要學會勇于表達。”

黃聆有點不适應,表達這一課她早就過了要練的日子,看見邊上的聶修謹虎視眈眈地盯着,她清了清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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