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潘維真的就被鎖在了書房裏。
傅錦之換了衣服, 換了在家看書戴着的眼睛,坐在了另外一邊的大書桌旁, 捧着本大磚頭書拿着新鋼筆寫摘記,坐在他的對面,偶爾擡眼瞟一眼他。
而潘維面對的則是一張兒童用小桌子,真的是小·桌子。小到什麽程度呢——他的腿根本就塞不進那桌子的下方。
極其無奈得,潘維叉着腿, 拔開傅錦之親自刻字的情侶鋼筆, 悲憤地扒拉着筆帽上的筆夾,看着攤在自己面前的稿紙。
經典的白底紅杠,上面明晃晃地寫着A大的全稱。
跟他八年前當年寫馬哲論文的稿紙一毛一樣。
“親……親愛的啊, 你哪來的這個?”他拿着稿紙蹭到傅錦之身上, 在他腿上坐了下來,環住他的肩膀, “诶呀你知不知道當年我們馬哲老師都還讓我用這個寫作文兒呢。你真是不勤奮,學校發的稿紙我都用完了,現在一點都沒剩下了。”
傅錦之放下書, 一手環着潘維的腰防止他往下掉,笑笑沒說話。
“一看你大學肯定就沒好好學習。”潘維的嘴都已經湊在傅錦之的唇邊了,手也惡意地往他身後摸去,“我們就別重溫大學時光了呗,嗯?”
冷靜地看着潘維,傅錦之推推眼鏡,擡起嘴角淡定地打開了自己身邊的書櫃。
潘維順着他細長圓潤的手指
那最下方的一格, 赫然擺着的是上百冊A大的稿紙,全新,還用牛皮紙十本一打包着。
“A大每個學期都給老師發放稿紙,你不知道?”
目瞪口呆,潘維慢慢從傅錦之的腿上滑下來。在地板上借着棉質居家服的小摩擦力一下兒就溜到了牆角,一臉我被欺騙了的傷感。
“引狼入室啊遇人不淑啊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兩腿一攤在地上躺平,潘維裝模作樣地抹起了眼淚,哭天搶地的架勢倒是一點兒都不差,“親愛的你怎麽是個老師啊我的天吶現在離婚來得及嗎。”
傅錦之再推了推眼鏡,笑容溫柔:“潘同學,現在就想離婚了?”“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潘維呲溜兒一下爬起來沖到書桌前,規規矩矩地叉開腿挺直腰杆兒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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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了吸鼻子,他拿起鋼筆,工工整整在擡頭寫下檢讨書三個大字。
他上學的時候也沒有特意練過字,書寫随意卻也并不大難看,帶着點屬于個人風格的男性的遒勁。
傅錦之披着外套坐在對面看書,同樣拿着鋼筆在寫些東西。
一時間房間裏安靜地只剩下兩支同樣的鋼筆在同樣的稿紙上劃出的沙沙聲。
書房裏點着暖黃色的等,窗框上燃着潘維帶來的線香,有淡淡的梅花香氣。兩個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偶爾累了停下來的時候,一擡頭就是令人安心的愛人的臉龐。
清淡卻溫馨。
潘維最後放下筆的時候,手指有點兒抽筋。
他扭着手腕邀功似的湊到傅錦之旁邊,硬是兩個人分享了一張并不算太寬大的椅子。
“你看你看,從我初中暗戀的小姐姐開始,老底兒全在這兒了。”
他手上還拿着個傅錦之剛從抽屜裏翻出來的三角板,稿紙上是整整齊齊三大張表格,真的認認真真寫上了名字和原因和結果,還在後面貼心地附加了一欄以後遇到該怎麽辦。
傅錦之憋着笑看那一行原因:胸大。長得還行。喝醉了。纏着我不放。
結果:房。包。車。首飾。
以後遇到該怎麽辦:無視,冷漠,假裝不認識,抱着傅錦之親。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翻到最後一頁傅錦之卻愣住了。
仍舊是一大張表格,名字卻寫着傅錦之,原因寫着他什麽我都喜歡,結果被劃杠省略過去,跳到最後一欄寫的是,我愛他一輩子。
“很有套路啊潘同學。”傅錦之修長的手指輕輕捧着那一欄省略過去的斜杠在紙上留下的微微凹痕,轉頭看挨着自己坐着的潘維。
潘維吊兒郎當地朝傅錦之卷舌朝他嘚吧了一下,湊上去在傅錦之的臉上大聲啵了一個,抿唇笑。
傅錦之轉過轉椅來不再正對着桌子,伸展了長腿把潘維抱到自己腿上,兩個人面對面坐着。
傅錦之右手攬着潘維,左手拿起放在書上的鋼筆,在潘維的總結報告下面大大地寫了個END.
潘維的薄唇蹭在他的鼻梁邊,像小貓一樣用鼻子盯着他的眉骨和眼睛,嘴唇在他的臉頰上蜻蜓點水般的若即若離,宛如撒嬌。
“潘維。”傅錦之放下筆,雙手抱緊了他,頭埋在他的肩窩裏,長長嘆了一口氣,“答應我一件事。”
“恩?”潘維抽開身,俯視看着他。
傅錦之的眼睛漆黑,濕漉漉地和只小奶狗一般仰頭看着他:“以後我們之間有什麽事兒,拿出來攤開來兩個人之間沒有什麽不能解決的。”
“只一點,你永遠不要生出離開我的心思。我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同意。”
傅錦之的語氣篤定,有着潘維根本不敢想的自信。
潘維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表情,低頭摸了摸他的臉頰:“嗯。”傅錦之看着他意味不明的表情就知道潘維肯定還沒能理解他的意思。
把人直接抱起來,他拖着潘維的大腿,打開書房反鎖的門,上樓進房間。
把人撲倒在軟和的大床上,傅錦之整個人壓在潘維的身上,側到潘維的耳邊。
“潘維,我不會不要你的,不會的。”
潘維看着天花板,霎時間紅了眼眶,環上傅錦之的背,他輕輕拍了拍,強裝鎮定:“知道了。”
傅錦之抱着他,聲音悶悶的:“你才不知道。”
你才不知道你是我第一個真正喜歡上的人。沒有任何道理的,甚至不想多做考慮去思及原因的喜歡。你才不知道你第一次給我的那個糖盒子現在還好好地被放在房間外面的窗臺上,裏面埋上了土,種上了一把紅豆。
潘維抱着他,一使勁兒,兩個人倒了個個兒。
慢慢湊近,他回避開了傅錦之的眼睛,擡起他的下巴吻上去。
雲消雨歇之後,兩個人帶回來的冰激淩已經堪堪化了一大半。
潘維裹着個浴巾擦着頭發走下樓梯的時候就看見傅錦之只穿着條灰色的棉質運動褲,裸着上半身在彎腰往冰箱裏放東西。
年輕人就是不愛惜身體。
潘維這麽想着,靠在樓梯上,托腮看着他。剛運動完的臉上還帶着點紅,桃花眼眯着,眼尾帶着淺紅色,暈出別樣的風情。
今天他讓着傅錦之,自己幹脆好好享受了回,雖然挺舒服但确實喊得有點兒累。
傅錦之其實也剛在樓下的浴室裏洗完澡,上衣剛好又落在了樓上懶得上去拿,就拿着快大毛巾擦了擦頭發,進廚房收拾一下慘況。
家裏的室溫不算太低,速凍的東西已經在流理臺上化出了一大片水漬。一手拿了三包速凍包子塞進冷凍室,傅錦之轉身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坐在樓梯上的潘維。
他頭發沒幹,淩亂地軟軟地搭在額頭上。六塊腹肌板正地碼着,人魚線隐沒在松松紮着的灰色運動褲裏,要說是快三十歲的醫生,看向他的眼睛幹淨明亮,倒不如說像剛進大學的小少年來得準确。
三下兩下把東西全部塞進了冰箱,傅錦之走向潘維把人拉起來抱着。
“幹什麽。”潘維笑着拍了他一把,“還分不開了是咋。”
兩個大高個兒站在窄窄的樓梯上,小幅度地微微搖晃。傅錦之跟個粘人的大狗一樣抱着潘維左右晃着,蹭在他的肩膀上不肯說話。
“傅小官,起來,該吃晚飯了。”
“不起。”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家裏也沒有開燈。潘維無奈地看着趴在他肩膀上的傅錦之,搖頭笑着反手攬住他,兩個人靜靜地站在樓梯上相擁,影子在身後拉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