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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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麥冬輕哼,扭過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壓不住。”
還是傲世輕物的語氣,季末清說得沒錯,她就是很狂。
“你想好去哪個學校了嗎?”喻麥冬岔開話題,他的排名在那裏,分數離那兩所學校肯定還差一定的距離。
“你猜猜。”賀祁年沒說哪個學校,“你呢?二選一?”
“不知道,或許吧。”
賀祁年聽完後低下頭掏出手機,不知道看到什麽了輕笑一聲,回了個語音過去:“現在回不去了,媽,今晚你兒子要上電視,在淮西衛視的晚間新聞,好好看着吧。”
喻麥冬瞥了他眼,或許是最模棱兩可的說法,還代表着有可能不會。
淮西衛視的晚間新聞每晚六點開始,大約五十分鐘,播報的新聞都關于淮西市的大小事,在當地還是有一定威望的,之後緊跟着的是七點準時播放央視的新聞聯播。
“你倆的內容是在六點零五分二十八秒開始,不要緊張,剛剛都對了幾遍都稿子了,我會引導你們的。”
“你讓他先來對吧?”
臨近時間,女記者不放心又囑咐了幾句。
“嗯,讓狀元壓軸,我襯托。”
賀祁年餘光裏的喻麥冬一直安安靜靜的坐着,要求直播的是她,現下最平靜的還是她。
她今天穿的這一身并不适合上鏡,白色不帶任何花紋的短袖衫,到腳腕處卡其色的工裝褲又肥又大,她好像所有的衣服都是如此,寬寬松松将她整個人包裹住。
“好,開始。”
記者問賀祁年的那幾個問題都是之前對過流程的,再加上本人一點都不慌,對答如流,采訪很快就結束,之後鏡頭慢慢對準了喻麥冬。
“今年淮西市的理科狀元花落……請問喻麥冬同學對這個成績感到意外嗎?”
“不意外,這是我努力所獲得的成績。”
女記者心底升起了不好的預感,這跟當初的說法不一樣啊。
“那……”
喻麥冬盯着鏡頭,将一直握在手心的東西舉起,“大家好,我是今年的高考應屆考生喻麥冬,我實名舉報應屆保送生借宴景明借助齊父親勢力使用不正當手段搶走我原有的保送名額。”
女記者看清她手裏的身份證,然後想腦海中就“父親”二字嗡嗡作響,現在還不能斷然掐,因為他們一旦掐了,別家的媒體肯定會伺機而起,而他們就成了包庇某人“父親”。
喻麥冬的語速很快,但每個字落地又很清晰:“宴景明父親為淮西市教育局局長宴厚和,本人已将證據投遞至市長信箱。”
完了,徹底完了。
女記者和攝像大哥如今腦子裏就這二字在不斷的盤旋。
賀祁年沒忍住,笑出了聲,“牛逼。”
因為是直播,所以賀祁年的聲音也錄了進去,這恐怕是淮西衛視建臺以來最大的直播事故。
這一段視頻當晚廣為流傳,後面該怎麽查喻麥冬并不關心,不過她大概是八中唯一一個以一舉之力将校長和副校長都帶走的高三畢業生。
喻麥冬用她自己的方法将這件事情畫上了一個句號。
賀祁年回到家後,發現一大家子的老小都圍在餐桌上,就是沒有動筷。
“怎麽?等我呢?”
“不然呢?不是爺爺說要給你慶祝,不然我們坐着幹嘛?”說話的是坐在長桌尾端的賀盛安,賀祁年的堂弟,今年十五,剛初中畢業。
“不能慶祝?”賀祁年直接坐在他對面的空位上,一大家子的親戚他可沒打算一個一個喊,落座叫了聲爺爺,又沖賀盛安挑挑眉毛。
賀家倒也不是白手起家,祖上一直都有産業,在上世紀初實業救國都有其一份功底,在改革開放之初,産業自然得到上面照拂,又抓住了時代機遇,其底蘊是越發深厚,家大業大,其子孫也是滿堂。
賀爺爺為人古板老派,對于子孫的學業一直頗為重視,一直看不慣到國外鍍金這一做派,要去也可以,但得憑自己的實力考取名校,否則家中是一分錢都不會出。
賀祁年在他這幾個孫子中的存在感一向不高,一年到頭鮮少在他面前晃悠,對于這個高考成績今早還是聽他爸打電話過來說起的,這成績勉強也過得去。再加之他本就要把這群人叫回來,現下正好找了個借口。
衆人說了幾句恭喜,賀祁年一一應下。
對面的賀盛安就不安分,又開口:“我們今晚都看你的采訪了。”
“是嗎?那我帥嗎?”
“切。你後面的那個帥。”
說的是喻麥冬。
“那小姑娘也是你同學?”此時賀爺爺發話。
“樓上班的。”
“真的厲害,是個有主意的,寒門貴子。祁年,都是學理科的,你和她還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人家是狀元,這有什麽可攀比的啊。”賀祁年的媽媽從來就不怵這老爺子,這時候更見不得旁人說自己兒子一句不好。“而且我們年年本來就很厲害,哪有爸你這麽打擊人的。”
“嫂子,你這話說得是什麽意思?”
“你讓盛安先用正當手段考上八中吧,別到時候被人給舉報了,是沒什麽大事,就是有點丢臉。”賀祁年他媽對老爺子的語氣可能還算是恭敬,對旁人她一點面子都不留,反正這糟心飯她就不想吃。
一頓飯如同嚼蠟,飯後賀祁年被他媽拉回家了,留着他爸和他哥二人。
“拿你當借口,平常怎麽不見老爺子多問你一句。”回去的路上,女人還是有些氣不過。
“你考的很好了,當初你哥考的還沒你好呢,怎麽不比這個。”
“還行吧,媽,我跟她比成績沒贏過,家長會你不也去過嗎?沒聽說八中全校第一是誰嗎?”賀祁年懶得聽這些,将話題岔開。
“胡說。我記得有一次你也是全校第一啊,就是高三的時候?”
賀祁年只笑不語。
“對吧?媽媽沒記錯吧?”
“嗯。”
“所以,你這次只是沒發揮好,你也是有贏過人家的可能。”
“或許吧。”
喻麥冬說得對,這風頭他可壓不住。
喻麥冬在家沒待兩天梁太太找上她,說是要給她介紹一份暑假兼職,很輕松,給一個今年畢業的初中生當家教。
她詢問了一節課的價格,喻麥冬一時間找不到什麽理由去拒絕,便同意了。
見面當天喻麥冬和這個面容精致的女人稍稍聊了幾句,大多是交談她兒子的現狀。
今年初中畢業,這兩天也是中考成績的出來的時間,成績離八中的分數線還差一截,如若花錢,上八中對他來說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了,但是種種原因好像選擇上一個私立貴族國際高中。
看樣子也不像真在乎成績的主,但喻麥冬不會多問,對這種家庭來說請個名師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何必要找她一個乳臭未幹的學生,狀元或許學的是真不錯,但不見得教的就怎麽樣。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喻麥冬。”她環視了一圈房間,應該是這小孩一個人的書房。
“我知道你,實名舉報的狀元。”
“嗯,上課吧。”喻麥冬不欲多談。
“你和賀祁年是同學啊?”
喻麥冬看着今年十五歲的少年,個頭都要比她高一些,少年的眉眼和賀祁年有點點的相似,但遠不如後者看人時多情。她當然不是見了面才知道這是賀祁年的堂弟,梁太太一開始就将他家的情況說得差不多。
“算是吧,一個學校,不一個班,準确來說是校友,你想從哪門課開始學?”
“我不想學。”
“行。”喻麥冬真就沒在管他,翻開高中教輔資料,上面的內容格外熟悉。
“你什麽意思?”賀盛安坐直了身子。
“既然你不學,那我就不教。”
“我媽可給你開工資了。”
“可以不拿,錢很重要,但也沒有那麽重要,拿不到也強求不了。”
“那你幹嘛來我家?直接拒絕不就好了?”
“這是嘗試的道路。”
“所以你就半途而廢了?你這人做事真沒恒心。”
“那你呢?學習這條路你走的有恒心嗎?”
“這不一樣。”
“比起我做家教,學習才是一件需要持之以恒的事情。”
“切,還是在說教我!”
“是你自己往恒心上扯的,但事實上可能是看到你之後讓我徹底不想教了。”
“你什麽意思?看不起誰呢!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我?!”少年還是反應過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你跟賀祁年一樣讨厭!”
喻麥冬不太懂這是什麽評價。
“再見。”喻麥冬覺得和他無話可說,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家教這事最後沒成,梁太太本人是沒說什麽,反之喻母回來後念叨她幾句。
喻麥冬轉眼就忘,至于她的高考志願誰都沒有多問一句,因為板上釘釘的事情确定便好了。
淮西市的夏天一年比一年熱,她跟着一個人改了高考志願。
她誰都沒有說,對她來說,這件事并不值一提。
在人世活了十幾年,所謂的每一天對她來說都沒有沒有明确的分界線,日界線的定義寬泛到只能用在地理上,每一日接着每一日,大多都沒有什麽意思,她這個人也是。
如果人生的軌道一開始就定下,她既然能清明地旁觀,還不如讓一切變得複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