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米飯粒的逆襲(六)

晏許走上二樓,穿過鋪滿夕陽的暖色走廊,在标着音樂系辦公室的門口停駐。他清楚地感覺心跳在加快,晏許明白這其實是來源自元清遠的情緒。

他想,元清遠對這個商溯岩恐怕還真有過什麽。

可是,晏許飛速地在腦海過了一遍劇情,并沒有發現商溯岩這個角色的出現。

也許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畢竟小說是圍繞着李故陽和柯檸展開的。

晏許上前敲了敲門,沒人應答。他又停頓幾秒,再敲敲門,裏邊這才稍稍有人走動的聲音。晏許向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想要整理一下頭發,可是手摸上後腦勺,才驀然發覺元清遠那頭柔軟的短發早被自己不留情地剪成了寸頭。手上略微刺手的觸感,讓他心底飄乎乎得沒了底,像是什麽落了空。

門開了,是個年近40的女人,頭發挽在腦後,右臉上還有一塊泛紅的壓痕。她一臉迷蒙的剛睡醒的模樣,見了晏許,不好意思地擡手将垂在側臉的頭發撥到耳後:“不好意思,我剛睡着了。你是?”

“教授好,我是元清遠。想請問一下商溯岩商教授在嗎?”晏許禮貌地微微鞠了個躬,眼睛向女人身後的辦公室瞟了一眼,目光所及之處,他并沒看到什麽人影。只有滿滿一室溫暖的夕陽掬成一湖水樣的光華流淌在木色地板上,白色紗窗在風中輕微地鼓動,很是安逸的樣子。

“小商啊。你是他學生吧,他十分鐘前剛走。”女人因為晏許的态度眯眼笑了起來,原本不甚明顯的惱怒也完全消散了,她低頭看了眼左手腕上的白色腕表,思考了一下,對上晏許的眼睛帶着遺憾。

晏許聞言,失落地點頭道謝,掉頭心裏邊和元清遠讨論着走遠了。女人站在辦公室門口目送晏許走遠,臉上的神情很是奇怪,她轉身進門,對站在死角的男人說:“小商啊,你幹什麽躲着他?不是你得意學生嗎?”

男人半張側臉掩在陰影中,另一半臉暴露下陽光下,深邃的五官有種難言的氣質,他開口,聲音低低的:“謝謝你,仇姐。”

“哎……你們年輕人啊,我真是一點都搞不懂,看來我真是老了。”仇雯右手搭在左手手彎處,身子自然地靠在一張辦公桌邊上,側頭看窗臺上的綠植,有些出神,“只是……小商,我是看在你叫我仇姐的份上我才跟你講,即便結果也許注定不好或者有大大小小的顧慮,有時候不争取一下是會後悔一輩子的。等多年後,也就只能嚼着‘如果’兩個字和後輩唠叨了。”

商溯岩一愣,顯然沒料到仇雯會這麽說,他注視着窗外一會兒,除了他誰也不知道那幾分鐘他腦海裏到底閃過什麽,最後就見他輕輕颔首:“謝謝,我知道。”

仇雯将視線轉到那個身材高大的帥氣的男人身上,心裏不由再次感嘆上天的不公,這麽年輕就當了教授,還早早就在音樂界有了建樹,連外表也這麽出色。

“行了,我也不多說,你心裏知道就好。”仇雯伸了個懶腰,撣了撣那身米色連衣裙上肉眼看不見的灰塵,抓起桌邊的手提包,和商溯岩招呼一聲,“我先走了,今天你姐夫出差回來,我要早點回去給人做飯。”

“好的,替我向姐夫問好。”

“有時間來家裏一趟,你姐夫整天念叨要和你喝一杯,說上回他沒喝過你是他沒準備好。啧,那老酒鬼。”仇雯嘴裏說着嫌棄地話,眼神卻是相反的溫柔,那是有些膩人的疼惜。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臉愛的商溯岩捂胸對仇雯揮揮手:“趕緊走吧,等會兒就要晚高峰了。去你家的那條高架可要命了。”

被商溯岩一提醒,仇雯猛一拍大腿,那大大的“啪”的一聲,聽得商溯岩一陣肉疼,只見仇雯抛下一句‘明天見’就踩着那十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噔”轉眼就跑沒影了。

耳朵捕捉到仇雯的走路聲漸遠,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窗外不遠處的操場傳來一些年輕人呼喊大笑的聲音伴随着女生的鼓掌和尖叫,商溯岩面朝着窗戶,心下隐隐下了個将改變他命運的決定。

在原著裏,演講結束後的元清遠沒有拒絕柯檸的邀請,并在晚宴上見到了李故陽。

而晏許和元清遠都覺得目前他們還沒有準備好和李故陽面對面,兩人還需要互相習慣身體的不協調,所以商量後一致決定不去晚宴,反而轉道去見相別已久的商溯岩。可惜,天不遂人願,誰料商溯岩竟然和他們剛巧錯過了。

回到家,晏許迎來沈姨的噓寒問暖,又從沈姨那得知田雅和元明去了公司處理一個急事,晚上會晚點回來。

晏許一個人吃了晚飯,又幫沈姨把碗洗了。然後晃悠悠地在偌大的客廳晃了一圈,實在提不起勁一個人坐沙發上看電視。就轉身晃上樓,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回到自己的世界,不過看來這一時半會兒回不去,還不如好好觀察享受一下這房價昂貴的小別墅,回頭回去之後好歹能回味回味。到時候和人吹起牛來,也有逼真的談資不是。

也不知道從哪得來的自信,晏許就這麽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回去。

他走上二樓,在将手搭在卧室的把手上的時候,他的眼角忽然捕捉到一扇之前一直沒有留意到的門,就像這扇門是憑空冒出來得一樣。

‘清遠,這門後是什麽?’晏許向那扇門揚揚下巴,手從卧室門把手下滑下,腳步一轉走到那扇門面前,這門就在卧室隔壁。

‘……’元清遠沒有回答。

‘清遠?’

‘是琴房。’元清遠的聲音輕輕的,透着像玻璃易碎品一樣的質地。

晏許呆了一下,他舔舔幹澀的嘴唇:‘那啥……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進去吧。也該進去了。’

晏許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心底湧出的沖動早操作着身體打開了門,然後腳不由自主地邁了進去,是元清遠在控制身體。

這樣突兀地被人控制身體的感覺總會讓人很不安,可是晏許此時卻無暇顧及這不安的情緒,他被眼前所看到的攝了心魂。

這是一件長方形的房間,長寬相近,但是還是有些不同。房間牆壁是米白色的,那材質看上去似是特制的隔音的樣子。地板是精致的紅棕色,一整面的落地窗掩蓋在淡色飄着竹葉的紗簾下,一架三角鋼琴靜靜地站立在房間中央。

它此時披着紫紅色手感厚重的防塵琴套,安靜得似乎在等待着什麽人。

晏許走上前去,手搭在平整的頂蓋上,圍着這架三角鋼琴慢慢地繞了一圈。突然,身子停下了,晏許只覺雙臂一用力,琴布被掀開,慢動作似的滑落在地上。

黑色的鋼琴終于在沉寂了三年後,重見天日。

晏許很是熟練地打開頂蓋,将支撐杆認真地對好凹坑,然後又緩步走到琴的正面,挪開琴凳,坐下,調整好姿勢。

整個過程就像一種莊嚴的儀式,晏許默默地退讓在一邊,任由元清遠的本能進行着一切。眼前這一系列動作,恐怕曾經的元清遠做過不下上萬次了吧。所以才能讓他完全生不起一絲可以控制身體的感覺。

晏許将琴蓋輕輕打開,琴蓋裏側中央刻着一行金色流暢得英文字體,和自己世界的斯坦威的名字相近。

琴鍵上蓋着一層雙面絨的暗紅色長條琴鍵布,它的兩條長邊成波浪形,結合着鋼琴筆直的線條,有種別樣的和諧美感。

元清遠的手指骨節分明,成粉色的指甲修剪得很是幹淨整齊,沒有絲毫多餘。他的手偏白,搭在暗紅色的琴鍵布上,只讓人覺得,那白白的刺眼,那紅暗得深沉。

晏許垂眸看着自己指尖微抖,那小範圍的顫抖就像手背上壓着什麽重物似的。然後指尖一收,将琴鍵布抓在手裏,手心溫熱的潮濕感抹在幹燥柔軟的琴鍵布上,下意識地将手心在布上搓揉了一下,然後如釋重負般地将那布收起放到一邊。

手指搭上冰涼的琴鍵,白色的猶如玉石泛着溫潤的光澤,黑色的像是黑曜石折射着浸了時光般的柔和。

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琴鍵表面,晏許這時才恍然察覺自己竟然淚濕了一臉。

他吸吸鼻子,忽然開口,空曠的琴房回蕩着元清遠清雅的聲音,那聲音還帶着不易察覺的鼻音:“清遠,我們把李家全鍋端了了吧。”

聲音散在空中,漂浮不定地找尋着落腳點,直到同樣的聲音再次發出:“那當然。”

晏許嚴肅的表情忽然一松,眉目舒展開來,元清遠的臉上呈現出晏許獨有的神情:“還有就是……你能教我彈琴嗎?”

“可以。不過……怎麽教?”元清遠未盡之語兩人都知道,他的手不能彈琴。

“不是有什麽樂理嘛,還有那些蝌蚪文,至于練習總有辦法的。”晏許滿不在乎的模樣。

元清遠哼笑了一聲:“就你想的好,不過,我倒有個法子。”

“什麽?”

“不用力就可以了吧,而且現在又不會彈一些高難度費體力的,只是一些練習曲應該沒問題。”

“真的嗎?等等等,先教我蝌蚪文吧,回頭去醫院問問醫生再說。”

“……啧,我都說沒事了,你瞎擔心什麽。”元清遠的聲音帶上一絲笑意。

“這事聽我的,如果你不同意,我還是別學了。”

元清遠遲疑了一下:“行吧。”

如果沈姨上樓來,就會看到自家出色的少爺正面對着鋼琴自言自語,似乎還是兩個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在對話,那語氣語調全然不同,大概會吓得趕緊打電話給田雅和元明,告知他們少爺精神好像出問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存稿箱先生要沒了。

商溯岩:我覺得我要申請和我家遠遠的劇情快一點好不好李故陽:樓上,你沒發現我一直存在在人回憶裏嗎?

鋼琴:呵呵,我站了三年了好嘛

見賢:那啥……好吧,我也覺得有點慢,那咱麽加快一下?

元清遠【冷笑】:呵,你再快還能下章就完結?

晏許:肯定不能啊。

見賢:……你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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