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聽見了嗎（二）
晏許臉色有些難看地盯着桌上的課本，封面姓名處寫着正是秦有玉，三個字看着清秀齊整，是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字跡。
教授在講臺上誇誇其談，然而晏許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從他穿到秦有玉身上已經一周的時間了，晏許試了很多法子試圖和秦有玉聯系上，卻沒有一次成功過。主要的原因他自己也知道，他心底還是沒有真正說服自己想要幫助秦有玉。
現在劇情還沒有真正開始，離第一例女大學生的失蹤案案發時間還有将近半年的時間。晏許将劇情寫了下來，理了很多遍，也列出很多條他認為秦有玉希望做到的，比如阻止失蹤案的發生，比如确保陳墨的安全。
可是，沒有用。他根本聯系不上秦有玉。
他倏然長呼一口氣，擡頭看向窗外。此時正值冬末，柳枝依舊幹枯着，被寒風吹得一伏一伏的，校園裏少有學生走動。偶爾見到一兩個，都是裹着羽絨服縮着腦袋，雙手插、在衣兜裏，步履匆匆地走過。
“下面這個問題我想找個同學回答一下。”教授見臺下學生們或昏昏欲睡或低頭鼓搗手機的懶散模樣，皺皺眉，有些無奈。
這節課是節選修課，是有關世界電影欣賞的，課堂氛圍向來不怎麽熱烈認真。
“就那個靠窗的穿黑色高領毛衣的男生。”教授其實很早就留意到這個外表出色，但是從上課開始就在發呆的學生。
晏許被身邊的同學戳了戳，男生用眼神示意講臺那邊。晏許茫然地看過去，就看到年過半百的教授看着自己點頭：“對，就是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晏許快速掃了一眼PPT上的問題，是有關于一部西方電影的選材分析問題。晏許哪裏看過電影，這一周盡是渾渾噩噩地過來的。
不過，當他看到電影的海報的時候，不由一愣。他還真看過這部電影，就在他穿過來的當天晚上，原主正端坐在電腦前看的電影。
腦海裏滑過一段文字，晏許不由脫口而出：“我看了整部電影，裏面有提到是取材于D國的數學家的真實事件……”
教授有些驚訝地看着晏許條理清楚地回答問題，他起初以為憑這學生那漫不經心的态度，大約是來混學分或者是幫朋友簽到的，沒想到，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學生。
“很好。看來是個認真完成課後作業的同學，請坐吧。”教授滿意地點點頭，擡手在空中向下壓了壓。
晏許颔首坐下，等教授轉過身去板書的時候，悄悄地和剛剛提醒自己的男生道了聲謝。
課後，晏許随着人流走出空氣有些渾濁悶熱的教室，準備直接去食堂吃午飯。
他剛走到食堂門口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喂，老四啊，你在哪呢？”是宿舍的同學。
“1號食堂呢，怎麽？”
同學笑嘻嘻地說：“幫忙帶個飯回來成不？”
晏許爽快地應下：“行，吃什麽？”
“魚香肉絲飯就可以了。”那邊興奮地說道。
就在晏許說完好的時候，那邊的電話被另一個人搶了過去：“老四老四，先別挂電話。還有我呢！我要紅燒大排！”
晏許微微一笑：“曉得了，還有嗎？一次性說完。”
“我沒了，哎，等等，我問問陳墨啊，他剛起來呢。”
晏許笑容一僵，語氣不變：“成，你問問他。”
那邊叽叽呱呱了好一會兒，晏許清晰地聽到三個聲音混雜在一塊，陳墨的聲音很有辨識度，總帶着笑意的聲音就是他。
“喂喂，在嗎？”是陳墨拿過了電話。
晏許輕輕應了一聲。
“我就要鹹菜肉絲面，嗯，再看看還有沒有小籠包。”
晏許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下垂，在眼底打了一層陰影：“你小子得寸進尺啊。”
“拜托了，老四~四兒~四爺~”陳墨讨好地說道。
“知道了，一刻鐘之後就回去了，你去洗漱洗漱。”
“就知道老四最好了！”
晏許聽着耳邊傳來的忙音，低頭看着手機屏幕漸漸地暗下來。
原主秦有玉對陳墨的态度也是至今晏許很是迷惑不解的地方，每次似乎只要和陳墨對話，自己的心情就會不由自主地又雀躍又壓抑。
說是喜歡，但是似乎還有自相矛盾地疏離。
也許他沒能聯系上秦有玉，也有自己并不能理解秦有玉真正的所求是什麽吧。
晏許搖搖頭，将這些暫時揣摩不出答案的問題扔到一邊。畢竟，人以食為天嘛。
既然要幫人帶飯，晏許也就索性沒有在食堂吃飯，也自己給自己打了飯帶回了宿舍、他一進宿舍，就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兩舍友從他手裏接過打包盒，迫不及待地開吃。這兩家夥上午翹了馬思，埋在宿舍裏玩游戲。
晏許任由他們去分飯，轉身走到自己的床前換衣服。
這也是這具身體遺留的習慣，有一點小潔癖，回房間換衣服，睡覺換衣服。一天少說得換個三套衣服的。
也許因為原主的這點潔癖，他們所在的宿舍到是挺幹淨的。
咔擦一聲洗手間的門開了，陳墨頂着一頭濕發，光着上身走出來，一眼就看到正在換衣服的晏許，走過來乘着晏許的頭還裹在毛衣裏的時候，伸手撓了晏許癢癢，然後快速閃躲到一邊。
晏許無動于衷地“唰”得一下脫下毛衣，拉出一朵朵噼裏啪啦的電花，一頭梳理整齊的頭發瞬間被引得豎立在空中，他不好氣地瞪了一眼陳墨：“飯你就別吃了，沒你的份。”
陳墨一聽，這還得了。忙湊過來賠笑：“老四啊，你這飯打都打了對吧。”
“我今天正好餓得慌，所以才打了兩份。”晏許換上一件白色短袖，現在房間裏開着暖氣，還是很暖和的。
“我錯了，我錯了。要不明早的早飯我幫你打？”陳墨跟在晏許身後走到桌前，看着晏許一個個打開餐盒。
舍友在旁邊賤兮兮地笑：“小墨墨呀，誰讓你手賤招惹我們家老四，看吧，把人咱好脾氣的老四都惹毛了，該你的。”
陳墨側頭啐了那人一聲，笑罵：“有你什麽事，你隊友喊你加血呢，大奶。”
那舍友也不惱，嘴裏叼着筷子，翹着二郎腿，很是閑适地看了眼屏幕，手在鍵盤上迅速按了一串按鍵：“我有奶我不愁~”
陳墨嫌棄地看了眼舍友，又讨好地湊到晏許對面，拉開椅子坐下：“老四，我錯了，以後不會了！我發肆！”
“是濕一誓。”
“是是是。”
晏許瞥了一眼陳墨，揚了揚下巴：“行了，吃吧。”
“謝謝老四！”陳墨歡呼一聲，撈過筷子就甩開膀子吃起來。
晏許不留痕跡地打量眼前坐着唆着面條的青年。能作為主要人物的陳墨長相自然不差，留着一頭三七分的短發，皮膚白淨，五官俊朗，看着挺舒服的男生。
飯後，晏許遵随身體的意願，上、床準備午睡。
兩個玩游戲的舍友都默契地帶上耳機，陳墨也理了理書包，準備去上課。實在是下午的課他不能再逃了，不然出席率不到準能被那老魔頭逮着不讓過科。
晏許靜靜地躺在床上，耳邊是舍友敲擊鍵盤的聲音，意識慢慢陷入了黑暗。
“你是誰？”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
“晏許。你又是誰？”
“秦有玉。”
“……我不是有意占了你的身體的。”
“我知道，沒關系。”
“你有什麽想要完成的事情嗎？”
“怎麽？你是來替我實現的嗎？”
“……額，可能吧。”
“你自己都不清楚啊。不過還真的有一件呢。”
“是什麽？”
“從我身體滾出去。”
晏許唰得一下坐起身，心跳得十分猛烈，似乎随時會從喉嚨跳出來一樣。他重重地喘息着，眼前的環境有些昏暗。
他轉轉頭，他還在宿舍裏，不過兩個玩游戲的舍友不見了蹤影。窗外本來大亮的天光已經暗了下來，天空陰沉沉的，泛着詭異的暗橙色，有種風雨欲來的沉寂。
晏許摸了摸額頭，摸到了一絲濕潤，心裏一驚，低頭看手指，确定只是汗液的時候才緩緩舒了口氣。
他這才發現，身上的短袖睡衣竟然已被汗濕了。額頭還有些發燙，似有發着燒。
晏許苦笑一聲，上回從孫遲身上醒來的時候也是生着病。這會兒，這具身體也感冒了。難道真的只是沒留意身體才生病了這麽簡單？
他只能站起身，從被窩裏鑽出來，身體接觸到微涼的空氣不由打了個冷顫。從旁邊的衣櫃翻出洗過的衣服換上，将濕掉的短袖扔到洗衣袋裏。
晏許拿了電茶壺，接水燒開。又翻出藥箱，找了感冒藥和着熱水吞下。
這才重新将熱水接滿了杯子，慢慢地走到桌邊坐下。
手裏攏着很是燙手的玻璃杯，晏許想起剛剛在夢裏的那些對話。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他的夢還是真正的和秦有玉的對話。
他期望是前者，但是又不能排除後者的可能性。
直到這個時刻，他忽然反應過來這些故事遠不是自己所想的那麽單純。有像元清遠一樣很快接受的，有像孫遲剛開始不接受但是能理智相處的，自然也會有不理智的厭惡的甚至害怕自己存在的人。
因為之前兩回都被善意對待，就下意識認定所有人都會這樣接受的自己實在是有些天真。
晏許揉了揉耳朵，從耳邊裏掏出耳塞，輕吐了口氣。
兩個耳塞都十分精致小巧，掩在略長的頭發下，很少會有人察覺他帶了耳塞。但這其實是無奈之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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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18 捉蟲（不小心把寫給自己當做提醒的話也貼上來了，作者默默咽下一口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