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兩千個木箱、一盆花

幽長的地窖臺階上,低沉的呼吸聲和腳步在地面的拍打聲,逐漸下移。

周圍的溫度在随着高度的下降而不斷降低,石壁兩側被一點瑩瑩的燭光照亮。

牆壁上留下的濕氣凝聚成水珠滾落,留下道道長痕,火光在潮濕的地窖中瘋狂擺動,像是馬上要熄滅。

有點奇怪。

虞翊踏往下一步的腳微不可查地在半空停留了一下。

燭火仍在持續大幅度擺動着,同時有股冷風從前方襲來。

有風?

虞翊垂眸掃了眼腳下空洞的黑暗。

冷風帶着力度迎面而來,刺的虞翊頭皮裏的血管噌噌跳動起來,他閉了下眼,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轉動了兩圈。

虞翊垂在身側的手指跳動了一下:“你參加的第一輪游戲是什麽?”

越戈面無表情地從背後看着他:“神廟逃亡。”

虞翊一口氣噎住:“……”

神廟你媽。

天是沒法聊下去了,但地窖的臺階仍在黑暗中延續,像是永無止境的深淵。

越往下走,風越大,虞翊擡起手擋在燭光前,地窖瞬間暗了下去。

漆黑中,衣物的摩挲聲和呼吸聲更加明顯。

·

蠟燭燒了快1/4,距離他們走下地窖大約8分鐘。

虞翊走在前面:“你的身份只是個老師?”

越戈綴在他後面,低聲“嗯”了一下,表示回應。

在黑暗中視線細微地往前看了一眼。

些微的燭火在石壁上溢出,映下兩個手影的形狀,把虞翊修長的身體包裹在裏面。

像是他伸出手,攏着光。

“你呢?”越戈的聲音與濃稠的黑暗融為一體。

“目前看來是個醫生。”

越戈深黑的眼珠轉了一下,釘在虞翊後背。

‘目前’這個詞用的很有趣。

虞翊感受到他的沉默,襯着四散的火光往後掃了一眼,沒再開口。

在靜谧之中,他們終于踏下了最後一階石梯。

虞翊舉着胳膊往前一探,數不清的酒桶和木箱堆疊的擺放着,都很大,橫躺着幾乎有半人高。

“酒箱?”虞翊皺着眉毛,蹲下身去開,手還沒碰到——

管家的聲音從樓梯上方響起:“兩位尊貴的客人。”

虞翊

遠處的上方亮起一道光,在濕潤的石階上倒出管家的影子,由于地面的高低,影子看上去有些不平整的驚悚。

管家接着念叨起來:“這裏是男爵大人下令封禁的酒窖,禁止他人進入。”

越戈靠坐在一旁的木桶上,冷峻的面龐在搖曳的光下晦暗不明。

管家:“兩位客人快上來吧,地下通風不好,很容易感染病毒。”

虞翊對着上面說:“好。”

下一秒,越戈就看着試圖搭讪自己的這位先生舉着火轉過來,朝管家的方向努努嘴,又點了點手下的酒桶。

意思大概是,你先上去應付一下,我打開看一眼就上去。

越戈冷着臉:“……”

站起身朝樓上走去。

虞翊垂眸看着腳前的木箱,蓋子上用油墨印了個編號——

1003。

旁邊與它緊鄰的酒桶上也标着相同的數字。

虞翊抻着手往前一照,落滿灰塵的木箱排滿了整個地窖,上面的數字淩亂無序,在燭火找不到的地方甚至還擺放着滿滿的箱子。

他粗略的掃了一眼,‘1003’應該就是最大的數字。

也就是說,這個地窖一共有至少一千多個酒箱和一千多個釀酒桶。

加起來一共兩千大幾的木頭等着他們去翻。

想想就頭疼。

虞翊舌尖在齒後劃過:“……操。”

他又低頭仔仔細細在木箱上摸索了一邊,四周全被釘死了,根本無從下手。

正頭大的時候管家又開始唧唧歪歪。

管家苦口婆心:“客人,您快上來吧,下面溫度低,受涼就不好了。”

虞翊懶洋洋地搭腔:“馬上。”語氣極其敷衍。

5分鐘過去了,說裏說着‘馬上’的客人還站在原地想辦法。

管家急的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拿着汗巾擦了擦,忽然看向抱臂靠牆的越戈。

“要不您叫一下他?”管家腆着臉讪讪一笑。

越戈松開手,冰冷的視線掃了管家一眼。

管家以為有戲,急忙說:“您快叫他上來,正值伯塞登病毒感染的高峰,下面有什麽可就不好了,您想想,這種病毒可是連教皇都找不出解藥,要是……”他想吓吓身邊另一位尊貴的客人。

尊貴的客人冷着臉,輕飄飄吐出兩個字:“閉嘴

管家像是吃了個屁,臉色迅速紫成一個大又腫的茄子,嘴裏支支吾吾,想罵人又不敢。

管家:“……”

就他媽很憋屈。

好在地窖裏那位客人暫時饒了管家一命,慢騰騰從臺階上爬上來。

越戈直起身:“打開了?”

虞翊搖搖頭,臉色很難看:“一個個釘得緊的跟釘棺材一樣,屁大點兒地方,埋了兩千多口棺材。”

越戈弓着手背在下巴上撫了一下:“今晚帶東西來砸一下。”

管家:“???”

請問……你們注意到我還在這裏嗎?

這就商量着要砸我家酒窖了???

管家當作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在兩人身後尴尬地說:“今晚8點,我們為客人們準備了豐富的菜肴,希望各位都能準時前來參加這場小型晚宴。”

虞翊擰着眉,回身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精彩的像見鬼了一樣。

轉過身對着越戈:“操,他怎麽還沒走。”

管家沉默了:“……”

……我覺得我這個噸位,也沒有小到讓您可以直接忽視吧。

虞翊:“被他聽到了,今晚不能來。”

越戈:“明晚吧。”

管家:“……”

……

在确保兩人離開地窖後管家迅速找人重新裝了門,确保城堡的地窖不會半夜被不禮貌的客人們砸開。

管家目光惡狠狠地盯着即将消失在視線中的兩位客人。

女仆垂着頭:“先生,是時候給7位客人安排房間了。”

管家目光陰鸷地看着女仆,在這一瞬間,死死地盯着她。

臉部過多的脂肪使得他眼角的皮膚繃的很緊,而兩頰卻松散地下垂,背着亮光,像是倒吊着眼皮,看上去面部很僵硬。

“今天你格外開朗,我親愛的桃麗絲。”他在臉上挂起一個古怪的弧度。

放低語氣:“是因為其中兩位英俊的客人讓你動心了嗎?”

桃麗絲慌忙地擡起頭,對上管家的視線:“并沒有,先生。”她點綴着雀斑的臉頰乍然變得比紙還蒼白。

“我……只是想提醒您一下。”她急于證明自己。

管家笑了一下,手在她肩上重重按了一下:“那就好,快去準備晚上的晚宴吧,相信你們一定能給客人們一個驚喜。”

桃麗絲咬緊下唇朝他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3樓的某個房間內。

虞翊跟着越戈進了房間,房間很大,牆壁上挂滿了古典的人像油畫,對着床頭的上方,挂着一副雙人畫。

女人穿着一身潔白的蕾絲紗裙端坐在紅絲絨的凳子上,碧藍的眼眸看着前方,臉側的金發微微卷起,氣質看上去雍容華貴、端方典雅,唇瓣被染的鮮紅,可……

臉上并無一絲笑容,她冰冷地注視着一個方向,像是前方,也像是在看着為她作畫的人。

她身旁站着一個半大的男孩,身上穿着格子的西服,脖頸前系着一個海藍色的領結,至于臉——

虞翊無語地看着旁邊這位10分鐘前號稱自己的身份只是教師的先生。

幾乎就是無縫剪貼的PS,毫無違和感。

越戈面容冷漠地盯着油畫上頂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但身體莫名縮短了一半的男孩。

“……”

越戈:“巧合。”

虞翊:“呵呵。”

這個房間很大,但像是很多擺件被人撤走了,顯得很空曠。

一張暗色的床、兩個床頭櫃,和滿牆油畫,因此一瓶盛滿鮮花的花瓶在床頭櫃上就變得格外顯眼。

越戈單手握着花瓶,蹙着眉凝視着結滿淺粉色花苞的花蔟。

“等它開花。”

虞翊趴在地上翻找着床下的雜物,聽到他的話站起身,走過去從越戈手上接過花瓶。

虞翊:“都不知道什麽時候開花,你怎麽等?”

越戈擡眼冷漠地看着他,意思是,您有何見解。

虞翊伸手握住整整一捧花莖,連根拔起。

越戈:“……”

黑褐色的土壤在空中灑落,不出1分鐘,虞翊把原本完好無損的花瓶倒了個幹淨。

行動力一級稱不上,破壞力倒是驚人。

随着土塊墜落的是一張沾滿污泥的紙條,靜躺在地上。

虞翊俯身撿起來,打開一看,上面娟秀的字跡寫着——

粉色百合,綻放時間極其短暫,只在夜晚10點鐘才會盛開,燦爛而絢麗的5分鐘,可美麗只是一瞬,不管是花,還是人……

虞翊把紙條遞給越戈:“喏,對這種垃圾游戲不能按正常邏輯。”

越戈板着臉,在紙條上掃了一眼:“還是要等花開。”

說着,眼神在撒了一地的土上來回掃蕩。

操。

虞翊剛意識到花在土裏才能開:“……”

黑着臉,重新把土一捧捧填進花瓶裏。

咚、咚、咚。

鐘聲再次響起。

下午6點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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