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打”貪官

藍衣婦人一愣,看了遠處正在收糧的點一眼,苦笑道:“不騙夫人,家裏這地丈夫與我辛辛苦苦半年才産十石,上交賦稅四石,交租三石,剩下三石要我們一家三口吃半年。個策次屋皮”

四石?沈歸燕倒吸一口涼氣,四喜家裏只有兩畝地尚且要交四石,那旁人有七八畝的,豈不是半年要交上十幾石?

這簡直是荒唐,政令上明明白白寫的農稅兩成,這些人都不知道不成?

“夫人可願意将四喜借給我幾日?”沈歸燕想了許久,看着那藍衣婦人道:“小女子是顧丞相府上的,若是夫人不放心,可跟着去府裏幾日。”

婦人瞪大了雙眼,吓得退後幾步,四喜連忙伸手撐着她,道:“娘親不用怕,喜兒在的學堂就是夫人建的,夫人比那些兇巴巴的人好多了。”

婦人半天沒回過神來,畢竟丞相是大官,尋常官員都見不着的大人物。突然來個人說是丞相府上的,還真讓人不敢相信。愣了好一會兒,藍衣婦人還是去跟自家夫君嘀咕了一會兒,讓男人跟着去送四喜到府門口。

“小姐帶這小丫頭回去做什麽?”寶扇好奇地道:“奴婢覺着您給些錢糧也算是好心了。”

“治标不治本,有何用?”沈歸燕抱着四喜,捏了捏她的小臉:“四喜既然這樣機靈,我也就信她能夠救蒼生于水火。”

救蒼生于水火?這也太誇張了。寶扇咋舌,忍不住去撥弄了一下四喜的羊角辮。就個小孩子,能救自己的家人就不錯了。

小丫頭一臉茫然地坐在沈歸燕懷裏。

顧朝北正在後院練武,自從當了提轄,他可是強健了不少。那群兵崽子目中無人,沒點本事就鎮壓不住,不是逼得他開始強身健骨麽?

剛練着,就聽見前院傳來小女孩兒誇張的叫聲:“哇——好漂亮啊。”

收了長劍,顧朝北轉出去看,沈歸燕牽着個髒兮兮的小丫頭正朝主屋走呢。

“這是誰?”顧朝北問。

四喜一扭頭,看着顧朝北就愣了愣,抓着沈歸燕的手搖了搖:“這個…這個,就是夫子說那個!”

“什麽?”沈歸燕沒來得及回答顧朝北的話,先低下身問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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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好像是一時望了那話怎麽說,拍着腦袋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夫子說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是這個模樣的!”

顧朝北挑眉,心情十分舒暢地過來看着四喜道:“小丫頭可真會說話,哥哥教你,那叫君子如玉。”

四喜看着他,傻愣愣地點點頭,沾着泥巴的臉上竟然有些害羞的意思。

“怪不得娘子要帶回來呢,真是可愛。”顧朝北擡頭看着沈歸燕,勾着唇笑道:“只是年紀小了點兒,不然為夫也可以收了她…嘶!”

調笑的話還沒說完,腰間就被人狠狠擰了一把。

沈歸燕笑得十分溫和,看着他道:“四喜不是拿來給相公戲弄的,有事想請相公幫忙。”

顧朝北痛得嗷嗷直叫,在院子裏打了個圈兒回來才一臉正經地看着沈歸燕道:“娘子有什麽事情只管吩咐!”

沈歸燕拉了他進去屋子,将最近民間所見所聞都說了出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沈歸燕道:“昔日有文國舅以車馬戲難民,今日有稅官大肆收稅,令百姓食不果腹,**而成天災。皇上不是下令,有貪官皆可‘打’之麽?相公為何不試試,‘打’上一‘打’?”

顧朝北聽着,哭笑不得地道:“娘子為何總是對這樣的事情上心?”

沈歸燕臉上沒什麽笑意:“為我朝之民,為什麽不能對這些事情上心?刑法沒有規定女子不可思天下。”

她的眼神太過堅定,顧朝北嘆了一口氣,也算是習慣了,垂了眸子道:“可是,如今我只是小小八品提轄,戶部稅官也是八品,他非我之下,怎好打之?”

政令說得輕巧,貪污之人,人人可打。但是官場自然有官場的規矩,真去得罪了人,以後被報複,受苦的還不是自己?

沈歸燕深深地看着他:“相公不是向來不守規矩?你若是想打,誰敢攔着?就算對方是比你位高之人,不是也還有公公在上頭撐腰麽?”

人家位高權重都可以肆意妄為欺壓百姓,他們位高權重為什麽就要規規矩矩,不能痛扁那些貪官污吏?有條件就要去揍啊,先為民出口氣才好。

旁邊的四喜聽不太懂他們的話,但是她知道夫人是在求面前這個好看的人,所以她十分乖巧地跪了下去,朝着顧朝北磕頭,一雙眼睛裏幹淨極了:“求大人幫幫忙,四喜不想一直挨餓。四喜已經認真讀書,回家還幫着除草了,可是為什麽吃的東西還是越來越少?”

顧朝北一愣,心裏難免也軟了些。他是在上頭費心思慣了,不曾在這些百姓身上下力氣。既然燕兒想要他幫忙,那他就改一改計劃也無妨。

本來是想揭發傅學士貪污一事,但是因着其根基太穩,也不一定能一次扳倒,所以他遲遲沒有下手。既然燕兒讓他打稅官,那還是打稅官吧。

就是為了給皇帝個臺階下,讨他個歡心,其餘的也沒什麽了。

“好吧。”顧朝北點了點頭。

沈歸燕和四喜都笑了,四喜連忙站起來用夫子教的把顧朝北一頓誇,什麽天上谪仙人都說出來了,誇得顧朝北笑得白牙閃閃,一點也不謙虛地道:“沒錯,我就是這樣的。”

不要臉,沈歸燕在心裏嘀咕,可看着顧朝北笑起來那模樣,又覺得四喜還真是沒說錯。

過了幾日,顧朝北帶着不知從哪兒找來的一根鐵棍出發了,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天黑,沈歸燕看着他累極了的樣子,問:“如何?”

顧朝北擺擺手,灌下去幾大口水道:“你等着明日府裏出大事吧。”

大事?沈歸燕挑眉,能是多大的事情?

結果顧朝北這次是真沒誇張,天剛一亮,丞相府外頭便被禁衛給圍了個牢實。

“回老爺的話。”顧管家打聽了消息回來,哆哆嗦嗦地對顧丞相道:“是刑部派人來抓人了,說有武夫打傷大小官員十餘人,最後逃竄進了丞相府。”

顧丞相白了臉,立刻将府裏所有的武夫都找了出來:“誰幹的這不要命的事情?”

許莊周等一衆武夫很是茫然,個個都搖頭。被召來的門房戰戰兢兢地道:“昨日沒有武夫出府,倒是四少爺提着棍子出去的…”

沈歸燕還沒有起身,就聽見外頭吵得要命。想了一會兒還是出去看情況。

追雲堵在北院門口,外頭是顧丞相和一衆禁衛。

丞相正在發火,沖着追雲道:“連老夫都進去不得不成?”

追雲低頭,一本正經地道:“主子吩咐,他沒有起身的時候奴才就守在這兒,等他起身了再見人。”

“這個逆子!”顧丞相氣得不輕,眼看着就要讓家丁強沖了,沈歸燕連忙打開門道:“請稍等,歸燕立刻伺候相公起身。”

院子裏其他人也被吵醒了,姜氏裹着衣裳出來朝顧丞相行了禮,顧丞相沉着臉道:“做姨娘的也該提醒主子早起,這像什麽話。”

姜氏無辜被怒火殃及,站在旁邊一句話也說不得。

顧朝北半睜着眼出來的時候,迎面就被顧丞相甩了一巴掌:“不孝子!”

沈歸燕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擋在顧朝北前頭:“公公息怒,大早上的,相公何罪之有?”

顧朝北皺眉,臉上很快浮了紅腫起來,眉宇間滿是不耐煩:“老東西每次都是問都不問就動手,沒意思透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老子的面子上,我早還手了。”

“你!”顧丞相被他這話氣了個夠嗆,揚手便又要打。沈歸燕上前擋着,正色道:“公公不如将話說清楚了,再打不遲。”

後頭的禁衛統領上來,拱手道:“顧提轄于昨日持棍毆打官員,共十二名,下從稅官,上到戶部主事,都是重傷。皇上震怒,故派人前來緝拿顧提轄,堂上問話。”

沈歸燕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地回頭看着他:“你打人了?”

顧朝北滿不在意地點頭:“是啊,聖意說可以打貪官,你也說了我可以去做,所以我就…”

沈歸燕額角抽搐,半天才長吸一口氣道:“此‘打’非彼‘打’,相公您怎麽能當真打人的?”

都道“打”貪官,是以罪狀上告,從而讓衙門來打,不是叫他自己提個棍子去打人啊,這下可好,闖大禍了。

顧丞相滿臉怒意,沈歸燕無可奈何地讓到了一邊去。

“把這個逆子給我押到正堂去。”

“丞相大人。”禁衛統領道:“皇上的意思是直接進宮。”

顧丞相一臉沉重地道:“老夫有負皇上厚望,教出這麽個逆子,自然要先打一頓,才有臉去面見聖上。”

沈歸燕和姜氏都是一愣,禁衛統領也皺眉:“這…”

“帶走。”顧丞相一揮手,後頭的家丁直接來架了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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