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說話的那個人, 雖然幾年不見,但陸秦大體能喊上名字來。

此人叫周小雨,家裏是做建材生意的,是陸家財團的供貨商, 因為父母認識,小時候還被硬生生湊一起玩過。不過大了以後,就各自按照脾性分類聚堆兒了。

這人愛玩,還不是東西,十四五歲就開始霍霍小姑娘, 天天顯擺自己破了幾個處。陸秦呢,雖然爺爺疼他,他媽疼他, 可親爹不是個東西, 常年在外面彩旗飄飄,今天一個嫩模, 明天一個助理的, 時不時的還要騷擾一下他媽的生活,陸秦又恨又怒, 跟陸志峰見面就吵,怎麽可能喜歡這樣的人?

他管不了周小雨, 卻可以不搭理他。時間長了, 就沒聯系了。

卻沒想到, 這麽多年沒見, 居然在這裏見面了, 而且一上來就直接口出不遜。陸秦的眼睛瞬時就眯了起來,他跟周小雨除了互相疏遠可沒過節,雖然說沒毛的鳳凰不如雞,可做生意的都講究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一般不招人,沒過節還找事,那就說明有利可圖了。

他一個陸家的棄子身上能有什麽利益?他二伯死得早,陸家一共就兩房人家,大伯家裏陸明此時正跟他合作愉快,陸元也不是傻瓜,自然不會出這種昏招,那唯一剩下的就是陸志峰了。不過想也是,他那親爹,面子做的比誰都好看,可私下裏做事卻心狠手辣,他砸了他的壽宴還讓那堆狗仔去要錢,他肯定生氣。再說,他跑到盛明煦身邊來不是秘密,齊暖又跟盛明煦有合作,他這人疑心這麽重,八成會提防自己去找齊暖。

這一招看似直白沒水準,不過效果卻明顯的,一是揭露了自己的身份,殺母的陸家三少,一聽就是窮兇極惡,誰敢跟他共處?二是留着窮兇極惡的殺母兇手放在身邊,盛明煦的名聲肯定是要受影響的。劇組裏的人不想跟你共事,盛明煦也被拖累,那麽,他怎麽可能留得下呢。

而最讓他憤怒的,卻是周小雨嘴巴裏不幹不淨,既涉及了他媽,又故意點歪了他和盛明煦的關系。陸秦覺得自己怎麽樣都沒事,他大仇未報,能忍能挨,可說他媽不行,涉及到了盛明煦更不行。一是他投奔人家來的,說好了不會讓他爸來牽扯到盛明煦,如今卻是食言了,他心裏有愧,二是,這兩位都是他最在意的人。

他是真想上去揍這人一頓。可此時卻矛盾極了。

他知道,不能給盛明煦惹麻煩,雖然現在已經夠麻煩的了,他的罪名是判定的,是無法開脫的,明天的頭條盛明煦上定了,可如果真動手了,那就罪加一等,他們會說,盛明煦的保镖在影視城毆打游客。

陸秦的手使勁的攥着,雖然青筋暴起,一時間卻是生生地忍住了。

鬧哄哄的大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們身上,應該說,他們的目光都盯在了陸秦和盛明煦身上。那些目光太赤裸裸,就如同當年,媽媽去世,他遭受到的那些。如果說十五歲之前,他不相信目光會說話的話,那從那一刻起,他相信了。

而現在,這些目光也在說話。它們在說,“這人居然連自己的親媽都殺,真不是東西”,“殺了親媽為什麽好好意思活着,怎麽不去死”,“盛明煦不會是真的和他是那種關系吧,真惡心。”“肯定是,否則的話,盛明煦怎麽會收留一個殺人犯?”

罪魁禍首周小雨瞧他居然不反駁,更得意了,他挑釁地看着陸秦,絲毫不知道害怕,還說着:“怎麽,三少真不認識我了,不過也對,你連你媽都敢殺,六親不認的玩意,你不認識我,那是我的大榮幸啊。盛影帝是吧,我說真的,別看這小子人高馬大,瞧着一副器大活好的樣子,我告訴……”

這話還沒說出來呢,就瞧見陸秦突然扭頭不知道跟盛明煦說了一句什麽,盛明煦臉色頓時就變了,叫了一聲,“陸秦。”只是這聲還沒落下,就瞧見陸秦向着他們沖過來。這小子人高馬大又常年鍛煉,在少管所更是打得一手好架,瞬間速度極快,只在他們眼中留下了一道殘影。

忍了,對方閉嘴就算了;忍了,還沒完沒了,一直牽扯便不能忍,因為會得寸進尺。

周小雨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一個陰影猛然出現在他的正前方,一句救命沒喊出來,陸秦的一只腳已經從天而降,居然是跳起來直接朝着他的胸口一腳踹過去,毫不猶豫,毫不拖泥帶水的将他直接一腳踹翻在地,撞在了後面的上樓的樓梯上,發出沉重的砰地一聲。

随後便是周小雨幾乎可以吓死人的慘叫聲:“啊!”

可陸秦随即就沖了過去,這聲啊也叫的極為短促,幾乎瞬間就沒了聲音,換成了哀嚎聲,“松手啊,打死人了。”旁邊那兩個人立刻去幫周小雨推陸秦,可陸秦這人在少管所裏可以以一敵十,早就學會了擒賊先擒王的本領,壓根就不放手。他們推,他們拽,他們踹都由着,他的拳頭只對着周小雨。而周小雨卻是個弱雞。

四個人滾成一團,飯店一時間全亂了。

有看熱鬧的,有拍視頻的,有發信息告訴朋友八卦的,當然,還有立刻通知記者來瞧大消息的,一時間亂騰騰的。

亞寧幾乎立刻就想撲上去扯住陸秦,這算是什麽事兒,說兩句掉不下肉來,可是打人了就是大事。這小子平時瞧着挺聰明的,怎麽到這事兒上這麽不懂事。可他終究人不錯,還跟盛明煦說,“煦哥你別生氣,我去拉住他,他小不懂事,你別生氣。”

卻被盛明煦攔住了,他臉色鐵青,就吐出兩個字,“該打!”

亞寧:……

當然,還有人去叫了保安。

可問題是,陸秦的拳頭比保安快。

不過瞬息,周小雨已經承受不住了,殺了人似的不停地求饒,“別打了,斷了,死人了,陸秦你他媽的別打了。”

還敢罵娘,陸秦毫不猶豫地沖着他的腹部又是一拳。

周小雨壓根沒受過這罪,一沒想到陸秦如今這麽壯碩,二沒想到他敢動手,此時簡直後悔極了,哭啼啼地就喊,“我都求饒了你怎麽還打啊,死人啦!”

陸秦就問他一句話,“誰讓你找事的?”

周小雨一聽立刻哎呦起來。

陸秦就将拳頭揮起來問他,“你信不信這拳頭下去,大腿骨就斷了,最少一年不能走路。”

周小雨頓時吓死了,可他又不敢吐出陸志峰的名字,他害怕啊。他後悔死了,這父子倆都不好惹,早知道不為了跟他哥哥争求陸志峰了。不過他也有小聰明,立刻喊:“我錯了,我真錯了,我就是原先嫉妒你,瞧見你落難了,我就落井下石,我不是人。我不是東西,我亂說話,我給你道歉。”

陸秦也知道,這圈子裏的人,甭管找不找事的,其實都精得很,陸志峰敢讓他來,就能肯定不會吐出自己來。更何況,陸志峰如日中天,周小雨怎麽也不會出賣陸志峰,這是一道傻子都會做的選擇題。

他氣,可是實際狀況如此,卻無法扳回一局。此時只當自己再也不能跟在盛明煦身邊了,畢竟都這名聲了,再跟着就是連累盛明煦了。他心裏難受,可又不好表達出來,實在是恨死了這周小雨,直接又給他一拳,沖他怒吼,“這就完了?我媽呢?”

周小雨立刻說:“阿姨我錯了,您安息吧,我不敢了。”

大概真的是害怕,他這會兒還磕了個頭,沖天。

磕完了他就以為沒事了,結果就聽陸秦說,“我舅舅呢?”

“你舅舅誰呀?”周小雨立刻說。

陸秦給他指了指,“盛明煦,我舅舅。”

周小雨這才知道這關系,只覺得自己這是不長眼,只能又沖着狗爬着沖盛明煦道了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是甥舅關系,我亂說的,我該死。”

說完,他就可憐巴巴的看向陸秦,“行了吧,能走了吧。”

陸秦卻瞧見外面已經趕過來的記者了,影視城實在是太小了,一出事人都聚集了過來,這會兒雖然不能靠的很近,可已經占據有利地形拍攝,剛剛道歉應該都聽見了,就故意說,“我這種人,我爸都不要我,直接給我三十萬讓我滾蛋,我舅舅看我可憐才好心收留我,你卻壞他名聲,我今天打你是輕的。下回讓我再聽見你亂說,你信不信你揍死你。”

周小雨也是個慫貨,這會兒只想着脫身了,連連說了幾句不敢了我錯了,陸秦什麽戰鬥力,他渾身感覺骨頭可能真斷了,直都直不起腰來,只能一路鞠躬哈腰一從陸秦手裏解放出來,連滾帶爬的被那兩個同伴架着離開了。

陸秦尋思甥舅關系扯清了,他直接走人應該不給盛明煦惹什麽麻煩了。最多就是心腸太軟,亂做好人,反正盛明煦情商高的很,到時候随便一說觀衆就會挺理解他的,畢竟,一個心腸柔軟的偶像總比心腸太硬的偶像好多了。尤其是他平時就對粉絲挺好的,人們最多說他心太軟就是了。

可雖然這麽想,陸秦心裏是挺難受的,姥姥和他媽早就斷絕了關系,他十五歲第一次在姥姥樓下見到盛明煦,那天是姥姥的生日,下着鵝毛大雪,他陪着他媽在樓下站着,盛明煦從車裏出來,穿着一身修身的西服,每走一步都是風景,他永遠都記得他進入樓道時,扭回頭的那一幕,風在刮雪在飄,他眯着眼睛向着自己看過來,那張好看的臉。

他從那天起少年之心第一次悸動,一直到現在,才好不容易能靠的近一些,可沒想到,居然就只有幾天的緣分。他想着就覺得難過起來。他沒媽了,爺爺昏迷着,爸爸就跟沒有一樣,唯一只有盛明煦,可現在也要沒有了。

只是他還沒說出舅舅我不跟你回去的話,就聽盛明煦說,“飯吃不了了,回去給你點外賣吧。走吧。”說完,竟是要帶着他走。

陸秦一下子站在那兒,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跟上去。

盛明煦瞧他不動,幹脆扭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帶着他無比堅定地往外走去。他的手心特別的熱,陸秦被抓着,只覺得心都熱起來。

亞寧只能護住他的一邊,還是劇組的幾個場務瞧見過來護着他們,一路走過去,從飯店的大廳裏,一直到外面都是記者,不停地有人在問,“盛明煦,您為什麽會收留一個殺母兇手?”“你原諒他,如何面對你的姐姐呢?”“您作為明星,不但連一個殺母兇手都能原諒,還要将他帶在身邊,你是否考慮過會造成不良的社會導向?”“他一言不合就打人,您不覺得他危害巨大嗎?”“你跟陸秦是否有暧昧關系?”

問到這兒,已經到了酒店正門口,裏外都是記者圍着他們,遠處甚至都有記者爬上車頂,試圖拍下這一幕。

盛明煦卻停了下來。

他沖着亞寧和劇組的工作人員說,“把圈子擴大點,我要個話筒。”身旁的記者們自然是不想讓的,盛明煦便說,“你們不是想聽我回答嗎?我答。”

陸秦真不知道這事兒能怎麽解釋,他小聲去跟盛明煦說,“舅舅,”他這時候只能這麽叫了,其實他還是想叫煦哥的。“你告訴他們,我今天就離開,你就是看我可憐收留我的。”

盛明煦瞥他一眼,那目光分明在說,你傻嗎?

然後就有飯店的人,不知道從哪裏給他遞上了一只話筒,盛明煦試了試,有擴音效果。他看着底下足足幾十名的記者,直接說道:“你們問我的問題我都聽見了。首先,這是陸家三少爺,同時,也是我的外甥。其次,你們一直在強調殺母兇手,問我為什麽要收留他。那我先說這殺母兇手的事兒,法院給出的判定是過失殺人,也就是誤傷。他并不是故意的,而是因為他母親拿着匕首想要自傷,在争奪的時候因為用力錯誤,導致的過失殺人,也就是說,他本意是想阻止他母親的自殺。這是法院判定的結果,有異議可以去查。

第三,我說說收留的問題。按法律規定,滿十四歲不足十六歲的未成年人,過失殺人是不負刑事責任的。一般由監護人進行教導即可,在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由政府收容教養。按理說陸秦壓根不需要去少管所,可是他的爸爸并不願意對他進行教導,所以,他在少管所生活了三年。最近才剛剛放出來,而你們如果業內消息靈通一點都會知道,陸氏財團的董事長陸志峰用三十萬塊錢,将他趕出了陸家。

他本應該由自己的父親進行教導,告訴他錯在哪裏,如何為人。可是,他的父親并沒有這麽做,而是将他趕了出來。你們別看他人高馬大,實際上只有十八歲,因為去少管所,初中畢業證都沒有。這樣一個孩子,母親意外去世,父親不要他了,你将他推入社會合适嗎?那不會推着他直接走向歪路嗎?對,無論是不是故意的,他是犯過一個駭人聽聞的錯,可是,錯也需要教導改正,否則國家就不會有少管所,并不是不管就可以了。

這是為什麽要留他在我身邊。你們剛才還問我,如何面對我的姐姐,如何注意社會導向。我相信我的姐姐更不願意看到她的兒子一步錯步步錯。我也同樣相信,我做舅舅将一個犯過錯的孩子接到身邊教養,告訴他何為對何為錯,告訴他人生正确的道路應該怎麽走,這才是正确導向。因為人人都有向善的權力。如果我因為害怕名聲損害,今天毫不留情地将這個孩子推出去,我才是最他媽惡心的導向。

第四,他并非一言不合就打人。剛剛那個人說的什麽,大廳裏有的是人聽見,你們可以問問。我就一句話,如果我的母親被辱,如果收留我的長輩被惡意的揣測,我也會動手。這不是禮貌不禮貌的問題,這是男人的血性。

你們的問題我回答了,最後,我申明一下,我一直跟廣大記者朋友關系良好,十分配合你們的采訪,因為我知道,這是你們的工作,所以今天出了這樣的事兒,我依舊站定了回答問題。這麽多年的交情,我在這裏請求大家,這個孩子,以後會一直跟在我的身邊,我會帶着他,教導他,寸步不離。你們會經常見到他,如果不想,你們可以不理他,如果願意稱呼的話,我希望叫他一聲陸秦,小陸,小秦都可以,而不是殺母兇手,謝謝。”

他這番話,義正詞嚴,跟上次在最美聲音質問不同,上次是用的反問口氣,聲音裏多帶感嘆,而這次卻是實打實的陳述。面容嚴肅,聲音有力,內容更是有理有據。幾乎所有的人,都聽呆了,任誰也不會想到,盛明煦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他說得對啊。陸秦是過失殺人不是主動,國家都沒判他有罪你為什麽不給他改造的機會?親爹不管沒有媽了,娘舅娘舅,舅舅不管誰管?盛明煦帶着他才對,如果不帶他,才不是玩意。

只是,這種事沒人敢冒險而已。名聲太重要了。

可盛明煦做了。

一時間,他們看盛明煦的目光都是帶着點敬佩的。起碼這個人不為名重情重義,這就足夠贏得人們的尊重了。

盛明煦說完,還是緊緊地抓着陸秦的手,拽着他直接往前走。記者這會兒反而不堵門了,不再跟着他,反而自動的往後讓了一條小路出來。盛明煦一邊說着謝謝,一邊攥緊了陸秦的手,一路将他帶到了車前。

陸秦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些安靜下來的記者,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格的魅力,雖然他們站在對立面,一個要隐瞞一個要發掘,可人性中的東西是互通的,跟職業立場無關。

盛明煦這回沒有把他趕到了副駕駛,而是讓他直接上了後面,等他坐定,他才坐上了,直接關上了門,吩咐亞寧,“走吧。”

外面的人還在照相,不過沒有阻攔。陸秦看着車子一點點的離開,只覺得剛才的一切都跟夢幻一般,他甚至将左手伸開又合上,還是不确定,就這樣解決了?

他以為必走的結局,被盛明煦解決了?好像比起來盛明煦的法子,他的打人顯得那麽笨拙卻又不讨巧。他忍不住叫了一聲,“舅舅。”

盛明煦正在疲憊的揉眼睛,聽見了,這會兒倒是不毒舌了,反而安慰他一句,“沒事了。別多想。”

陸秦甚至都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潮澎湃,看向盛明煦的目光都是掠奪,忍不住的,他小聲說:“謝謝你不趕我走,還替我說話,你……你太棒了。”

盛明煦終于放下了手,看了他一眼,發現這小子眼睛都有些發紅了,雖然人高馬大還兇猛點,不過也挺可愛的,于是放他一馬,“我幫你出頭,你不是替我打架了嗎?”

陸秦一想他們都為了對方好,挺高興,結果又聽盛明煦說,“所以打架這事兒,可以明天再罰你。”

陸秦:……

結果一回到住的酒店,就發現景軍已經回來了。他應該是等了很久,他們開門,景軍就直接從隔壁出來了。亞寧打了聲招呼,叫了聲老板,卻發現他臉色特別難看,連搭理都沒搭理他。

亞寧就知道事兒大了,也不敢出聲,連忙閉嘴跟着進去鎖好了門。

果不其然,一進屋子,景軍就沖着陸秦怒吼:“你當時怎麽保證的,不會給明煦惹麻煩,今天這個叫什麽?陸秦,你也成年了,你告訴我今天這叫什麽?我知道,你是陸家三少,你避免不了有很多認識你的人,那我拜托你離着明煦遠一點,把你那些狐朋狗友離明煦遠一點。”

陸秦也懊悔這事兒,所以任訓,沒回應,倒是盛明煦就先出了聲,”景軍,消消氣,沒事了。我已經在媒體面前說了會帶着他,好好教導他。”

景軍壓根就不聽,比起陸秦,他更在意的是盛明煦。

這個人在他心裏才是最重要的,他覺得最美聲音的事兒已經夠郁悶的了,卻沒想到還會出這種事,他現在滿肚子懊悔自己當初為什麽不再堅持一點,拒絕盛明煦帶回來這個麻煩?

周小雨的話他沒聽見,可有人給他複述了,他一想起來就心疼。這個他保護的安安全全的男人,他連飯局都不盛明煦涉及,憑什麽因為這個臭小子被人侮辱?這就像是自己最珍貴的玉石,被人當做瓦當随意蓋了房子。那種心疼他找誰說?

他不是脾氣不好的人,可是這事兒他不能忍。

“你帶着他做什麽?給自己惹事嗎?”他扭頭質問陸秦, “你別以為明煦反應快,這事兒暫時解決了就沒事了?你知不知道一個藝人的名聲多重要,他本來就在風頭浪尖上,有人摁着他的腦袋想讓他認親,好容易最近熱搜下去了,你倒好,直接再來一個。你想毀了他嗎?你知道不知道,他有現在這個成績有多難,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我現在無比後悔,那天在門診心軟答應你來,這是我做的最錯誤的決定。你不是初中沒畢業嗎?我已經給你找好人了,直升高中,去上學吧。”

盛明煦一聽,當即就打斷了他,“景軍。他是我的外甥,我有權利安置他。”

景軍也是怒了,沖着盛明煦說,“你是我的藝人,我有權利要求你保證你的名聲,維護你的粉絲,而他不能再出現在你的身邊。再說,初中都沒畢業能幹什麽,我這也是為他好。”

可陸秦是要從齊暖那兒拿消息的,只是這話盛明煦沒法直說,只能緩了聲音跟景軍解釋,“他還有點事要做,過一陣子我會送他上學的。最近我也會請家庭教師來教他。”

景軍直接打斷他說,“我不需要知道他要怎麽樣,我關心的不是他,是你!他再待一段時間,你就被毀了。誰知道會惹來什麽禍?”

盛明煦只能試圖說服他,“我們有親屬關系,工作也不可能六親不認,你的要求并不合理。景軍,你最好現在冷靜一下,我知道你是為我擔心,但是我已經處理好這件事了,你肯定也聽到了原因,我說出去的話總要算數,你把人送走算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正當的事兒,上學不正當嗎?”

盛明煦實在是說不通,只能回答:“這是我的家事你讓我自己處理好不好。”

景軍就說:“什麽家事,之前都沒見過算什麽親屬。阿姨把他媽都趕出去二十年了,人都不見,算什麽親屬?再說盛明煦,你忘了你爸爸怎麽死的嗎?阿姨要知道你收留他,會怎麽想?”

盛明煦一下子啞了,這個理由顯然很重要。不過想了想還是說,“那是上一輩的事兒,不能因為這個就不管他。”

景軍就說他,“你什麽時候這麽聖父了?”

亞寧一直攔着陸秦,可陸秦瞧他們吵得實在是厲害,而且又涉及他媽被斷絕關系的真相,一不想讓他們因為自己傷和氣,二很好奇,立刻就插嘴道,“我……”

結果這兩人居然異口同聲:“你閉嘴,沒你的事兒。”

盛明煦嘆口氣說:“我不是聖父,這是個正常選擇。你給我點時間。”

景軍頓時怒了:“盛明煦,我是為你好?不是跟你談條件,你知不知道我對你的心?五年了,我捂不熱嗎?”

盛明煦沒想到他突然說起了這事兒,實際上盛明煦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景軍一直表現的很隐晦,所以他也沒辦法直接開口說不,這樣太傷感情了。不過他從來沒暧昧過,一直在很有分寸的保持着雙方的距離,拒絕了景軍任何靠近的企圖。他知道終究有一天會有這麽一問,卻沒想到是在現在。

盛明煦吸了口氣,沖着他說,“這跟捂熱捂不熱沒關系。更不是我為了誰而辜負你。我們在談的是工作,在談我的外甥跟着我對我的工作事業有沒有影響。”

景軍就說:“怎麽沒有關系?如果你在意的話,你會考慮到,我為你擔心的心情。我是為了自己嗎?盛明煦,我除了你還有其他藝人,我除了娛樂公司還有其他産業,你好了于我錦上添花,你壞了我不過是少收一份錢。而你呢,這是你的事業,你只有它,毀了你就回不去了。我這麽竭盡心力,甚至越俎代庖,不是因為你是影帝,而是因為你是盛明煦,你懂不懂?而我捧着這顆心對你,維護你,你現在告訴我,為了你的沒見過幾次面的外甥,你都不顧了嗎?”

他的話實在是太煽情,盛明煦忍不住搓了搓臉,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景軍仿佛看到了希望,而陸秦怎麽可能讓盛明煦被別人的男人帶走,雖然亞寧攔着,他還是直接插嘴道:“你五年都沒有打動我舅舅,又跟我有什麽關系?沒有我,他也沒同意過,有了我,難不成就要同意了?景軍,你少道德綁架,你有事兒說事兒,別扯什麽感情。”

景軍卻不理他,目光一直盯着盛明煦。

盛明煦這人其實表面上看,挺懶散的,其實他什麽都特別明白。他不是為了景軍對他的特殊照顧而留在這裏,畢竟他第二部戲就紅了,接人待物一向不錯,去哪裏發展都不錯。他是不想因為拒絕而傷害到彼此現在的友誼。

可顯然,今天确實不可能了。

他只能說:“你的想法我知道,我一直想跟你說但是不好開口,既然今天提了,都是男人,沒有什麽隐晦的,我直白說,沒有陸秦,我也沒同意過,有了陸秦,我也不會同意。景軍,我們不合适。我希望我們是朋友,但不是更進一步的男朋友。”

景軍瞪眼看着他,有那麽七八秒的時間,然後說了句你好,扭頭拂袖而去。

亞寧去追,盛明煦也沒攔着,随着門關上的聲音,屋子裏就剩下陸秦和盛明煦兩個人。陸秦心裏難受,可又覺得對不起盛明煦,就去倒了杯水遞給盛明煦,跟他道歉,”對不起,我……我說不連累你,卻把你的生活弄得一團糟。”

盛明煦擺擺手,倒是雲淡風輕,“跟你沒關系,早晚的事兒。只要我不接受,都會有這一天,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就是了。”他站起來,拍拍陸秦的肩膀,“你別多想,我說讓你留下,就會護着你,放心吧。”

“會……會影響你的事業嗎?”陸秦擔心的問。

盛明煦聽出他聲音裏的擔憂,扭頭看了一眼,這個打架嚣張的能淩空踢的家夥,居然一臉的愧疚,這表情倒是取悅他了,“什麽樣啊,跟你平時一點都不像。”

要是平日,陸秦肯定會忍着不說。他沒人可說,可今日,盛明煦那麽護着自己,他在陸秦心中已經不是高高在上仰望的男神了,而變成了一個血肉分明有着溫度的人。陸秦對他的喜歡也再也不是那種鏡花水月一般,因為看着皮囊經過自己想象出來的少年的愛戀,而是一種實打實的,從內心裏發出的喜歡。

這個人,是那麽的好,為他付出了那麽多,是那麽的值得他的愛。

在他心裏,盛明煦已經上升到了比自己還高,他怎麽舍得盛明煦因為自己受委屈?又怎麽會對他隐瞞?

陸秦幾乎立刻說,“要是沒有我,你日子就好過多了。”

卻不料盛明煦一聽就笑了,這笑讓陸秦詫異,他不懂。盛明煦看他是真擔心,今天發生的事多,他想說的話也多,難得指點陸秦,“一件事怪不怪你,你要分析你起的作用。如果沒有你就不會發生,譬如今天聚餐遇見周小雨,那就是你的原因,解決就好。如果沒有你早晚會發生,那你不過是個倒黴的引火線,就不用放在心上了,你阻止不了解決不了,所以安靜就好。至于好與壞,都是關鍵人物才能決定的。”

陸秦似乎明白了點什麽。

盛明煦就說,“譬如我和景軍,說清楚是早晚的事兒,你壓根就不用自責。我們都是成年人,我們的感情能夠自己負責。至于你能負責的……”

陸秦立刻瞪大了眼睛。

盛明煦就說:“是你媽媽。”

盛明煦這人性子憊懶,說完了就覺得沒意思,起身準備去休息了。

倒是陸秦卻覺得又依賴他三分,結結巴巴的提要求,“我……我能抱你一下嗎?”

盛明煦就回過頭來看他,陸秦結結巴巴解釋道,“我特別想抱你,不是占便宜的那種。我想聞聞你的氣息。”

盛明煦了然的打量了他一眼,往邊上一指,“那邊衣服換下還沒洗,都是我的氣息,去吧。”

扭頭進屋了。

陸秦:……

景軍下了樓就直接去了停車場,亞寧叫了他兩聲,他也沒停,開着車一溜煙走了。這個時候能去的不多,只有酒吧咖啡廳之類的地方,他知道自己應該靜靜,卻不願意一個人呆着,就找了個酒吧坐着,點了一堆酒自己在那兒喝悶酒。

酒吧裏亂糟糟的,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迷糊了,等着醒來,就瞧見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四周都是淩亂的衣服,還有熟悉的荷爾蒙的氣息,浴室裏嘩啦啦響着。

景軍唬了一跳,下意識就掀開被子瞧了瞧自己,結果發現,果不其然,光溜溜的。

昨天……昨天……

他是成年人,太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了,可他卻不敢往下想了。他生盛明煦的氣,可是卻喜歡他,這麽多年了就想着他一個,半點沒有再找一個伴兒的想法。昨天居然……他拍了自己的頭,就想摸衣服走人。

結果剛抓住褲子,正夠內褲呢,就瞧見衛生間的門猛然打開了,一個肌肉男大喇喇的出現在門口,他剛洗完澡,渾身上下除了正在往下滴的水珠絲毫不挂,全然展示在他眼前。

然後就聽男人笑了一聲說:“景老板,做完就走嗎?”

景軍都愣了,不敢置信地說,“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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