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陸秦問完就眼巴巴地看着盛明煦, 盛明煦瞥他一眼就樂了, 夾了根土豆絲說, “別,我對毛沒長齊的不感性趣。”

陸秦哪裏想到,又提這事兒了。

他都有種當衆一驗的想法,結果亞寧進來了, 那句話就憋在了肚子裏。亞寧進來看了看陸秦,才對盛明煦說, “陸秦的大伯陸遠衡來了, 說是想見您和陸秦,應該是看到昨晚的消息了。”

陸秦自覺還算知道他大伯的性子,一想就明白, 八成是昨天看了新聞, 想讓陸志峰處理, 結果陸志峰不肯, 他就自己過來了。

陸秦幹脆沖着盛明煦說, “你吃飯休息就行了,我去見他。我不在,你小心點, 現在還不知道認親那出是誰指使的呢。”

他說完就一溜煙下了車, 去見陸遠衡了。

盛明煦搖搖頭接着吃飯, 倒是亞寧忍不住說,“小屁孩一個,毛都沒長齊了吧, 怎麽還學會管人了?這裏就他小!”

他也就是感嘆一下,哪裏想到盛明煦突然回答說,“他說他長齊了。”

亞寧扭頭等着跟沒事人一樣吃飯的盛明煦:(⊙o⊙)你們為什麽會聊這個?

陸秦一下車就瞧見了穿着西裝一頭汗站在那裏等着的陸遠衡。他這大伯其實跟他爸歲數差得不小,今天都已經六十多了,他從記事起人就很好,見天笑眯眯的,跟陸志峰那種動不動冷臉不會笑的模樣完全不同,所以陸秦對陸遠衡的印象原先一向很好。

小時候不懂事,孩子都想要個好爸爸嗎?當然會喜歡陸遠衡這樣陪着他玩給他買玩具買零食,偶爾高興的時候多叫兩聲大伯還能扛着他滿院子玩的,而不是陸志峰那樣瞧着就害怕的。他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跟他媽念叨過,“我想要大伯當爸爸,不想要我爸爸了。”

他媽大部分時間都會說,“爸爸是不可以換的。”偶爾的時候,還會說一句,“對你好就是好了,小傻瓜。”

不過他小的時候,是真的覺得對他好就是好,現在嗎?親爹都是害他,他其實除了盛明煦誰也不信的。

他想着下了車,等着的陸遠衡幾乎立刻瞧見了他,叫了一聲,“小秦,這邊兒。”

陸秦就叫了聲大伯,走了過去,結果一把就被陸遠衡給抓住了手,這位看起來特別慈眉善目的老人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看了他好幾眼,恨不得激光透視一遍,這才算放心,“還好,沒受傷。昨天看到新聞我都吓壞了,生怕那幫人沒輕沒重的。沒受傷就好。”

陸秦就笑了笑,“我伸手這麽好,怎麽可能?讓大伯擔心了。”

陸遠衡拍了拍他的肩膀,親密而慈愛的說,“我是你大伯,我不擔心你擔心誰?你放心,周小雨那兔崽子,我幫你收拾他。敢欺負到陸家頭上來,簡直欺人太甚。”要是別人早就罵了,陸遠衡一向與人為善,這恐怕是措辭最嚴厲的時候了。

陸秦倒是不在意,“沒事,我已經打夠本了,大伯你來就是為了看看我啊。”

一提這個,陸遠衡就往後看了看,這麽半天盛明煦都沒出現,就問,“你舅舅呢?”

“哦!他拍了一上午了,下午還有戲,睡覺呢。我看他挺辛苦的,就沒叫他,有話您跟我說就成。”陸秦直接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了。

但陸遠衡顯然還把他當孩子,“跟你說怎麽成,我要帶你走,得跟他打聲招呼。你別說,盛家總算出了個講理的人了。”

陸秦一聽就豎起了耳朵,陸遠衡想帶他走是幾乎不用猜的事兒,要不他來幹什麽?可問題是,盛家的事兒他這輩子都沒人跟他提——他真的特別感興趣,總覺得是個迷霧,肯定有點故事,畢竟無緣無故的,養了這麽多年的孩子,就斷絕關系了,怎麽可能。

可問題是,他們好像故意的一般,沒出事的時候,他媽除了哭不願意說,一個字都不提,他爸一提就煩,壓根不理。盛明煦那邊顯然也不想回憶。

他都以為這秘密要失傳了,沒想到,倒是大伯先透了口風。

他直接就問,“盛家怎麽了?大伯你跟我講講呗。我瞧我舅舅不怎麽喜歡我?”

陸遠衡一聽就說,“得了,這點你吃飯了嗎?”陸秦搖搖頭,他就不滿意,“這當舅舅的,怎麽吃飯都不管你,這都一點多了。成了,你跟我一起去吃。吃完了他應該睡醒了,我找他說。”

陸秦既想吃飯又想聽聽盛家的事兒——他感覺盛明煦是不會告訴他的,就老實跟去了,至于回不回陸家,他的事兒。當然,走的時候還叮囑了亞寧一聲,看着高芳芳。

陸遠衡有車,兩個人找了家環境不錯的飯店,開了個包間說話。一坐下陸秦就直奔主題,“大伯,我姥姥姥爺到底為什麽不待見我媽啊,就算是養女也是一手養大的,嫁人了怎麽就不管了呢。舅舅也不喜歡我們,我媽做錯事了嗎?”

陸遠衡一聽就搖頭,“也不算,不怎麽合心意而已。”

他一擡頭就瞧見陸秦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陸遠衡就笑了,幹脆說,“其實就是對這門婚事不同意。我們兩家其實算是多年的鄰居,你爺爺和你姥爺算是從小一起長起來的,是好朋友。後來七十年代不是生活都困難嗎?那時候你二伯還在呢,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爺爺過不下去了,就帶着全家找活路去了。你爺爺這人聰明,八十年代開始倒賣小東西,後來漸漸就發了家,到了98年的時候,家裏的産業已經做得很大了,那時候還不叫陸氏財團,叫陸氏進出口貿易有限公司。”

“老人都講究葉落歸根,生意做大了就想回家看看。那年就帶着你爸爸,回了一趟老家。老房子已經不能住了,恰好你姥姥姥爺寒暑假的,也帶着孩子回家看看,就碰在了一起。”

陸遠衡說起這事兒就唏噓起來,“你爸一眼就瞧中了你媽。你爸長得也挺好看的,打扮得又時髦,你媽也看上他了。我們是不知道,反正在那兒住了兩個星期,兩個人就已經情定終身了。要走了,兩個人不願意分開,你爸就把這事兒給你爺爺說了,你爺爺一聽覺得是好事,老兄弟家的女兒有什麽不好的,何況孩子他也見過挺好的,就同意了,答應幫你爸上門去提親。結果,去的時候還挺好,一聽是這事兒,你姥爺就翻了臉,不同意,把你爺爺趕出來了。”

這簡直是無厘頭,陸秦畢竟是跟着爺爺長大的,第一反應就是,“為什麽啊,至于嗎?”

陸遠衡就笑笑,“我們開始也不知道,後來才知道一點。一是你媽從小愛打扮,你姥爺是個大學教師,最規矩不過的人了,那時候的女孩子都挺樸素的,他就覺得你媽平時招蜂引蝶的,這事兒是她不自重。二是,他覺得這事兒是門不當戶不對,他不喜歡商人家,覺得銅臭味太重,所以就拒絕了。”

陸秦一聽就大體猜到結果了,“那我媽不聽我姥爺的,非要嫁給我爸,他們就斷絕關系了。”

陸遠衡就說,“不止這個,要是就為了這個,鬧騰兩年也就過去了,哪家父母跟自己孩子憋氣啊。”他略微一猶豫,“這事兒其實不該說,都是去了的人了。”

陸秦就笑了,求他,“都說到這份上了,不說我恐怕壓根就睡不着覺。”

陸遠衡就誘惑他,“要不你跟我回去,我告訴你?”

陸秦就樂了,“大伯,你可不帶這樣講條件的。您這樣,我現在就走了,大不了以後問陸志峰去。”

“放肆,那是你爸!”陸遠衡一聽他直接叫大名就怒了。陸秦也不在乎,就跟陸遠衡說,“什麽我爸啊,你知道我剛剛碰上誰了,陸楠。他的狗腿子叫他三少,我現在是不僅趕出家門,順便都除了排行了,他才不是我爸呢。”

陸遠衡一聽都不相信,“不可能,他挺乖的啊。”

陸秦就說,“騙你的呗,你好騙啊!”

陸遠衡就說他,“要是真的,我回去訓他。你少來這套,你怎麽不是陸家的人了,你爺爺多疼你。”

陸秦一聽他爺爺,就蔫了,陸遠衡就說,“要不是你爺爺,現在有你沒你還兩說呢。”瞧着陸秦擡頭聽話了,陸遠衡就說,“你姥爺不同意,這事兒也不能硬來,只能算了。結果沒想到,你爸和你媽是真喜歡,兩家都不在一個地方,他愣是經常偷偷跑回老家去看你媽。”

陸秦一聽就吐槽了一句,“他怎麽可能喜歡一個人呢,你瞧瞧他那女人都成堆了。”

陸遠衡一副摸不清他弟弟的樣子,“現在不提,起碼那時候是真的。一來二去,你媽就懷孕了。”瞧着陸秦瞪大的眼睛,陸遠衡就點了頭,“是,那時候他倆還沒結婚呢。你爸一聽說也不敢自己處理,就跟你爺爺說了,想要娶媳婦要兒子,你爺爺呢,也覺得不能禍害人家姑娘,就又去了你姥爺家。你姥爺一聽就犯了心髒病,直接送醫院了,不過好在是救回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開了,就答應了這事兒。你媽你爸的婚禮可真是風光啊。”

陸遠衡擡起頭來,似乎陷入了回憶中,“我是老大,結婚的時候家裏窮,就兩床被子和在一起,就算是結了。你大伯母現在都嘟囔沒穿過婚紗。你二伯去的早,沒結婚就死了,只有你爸趕上了好時候,那場婚禮特別的風光,你爺爺為了表示誠意,專門從香港請了司儀明星樂團。他倆就終于在一起了。”

陸遠衡嘆了口氣,“原本有情人終成眷,又有了你,特別好的一件事。結果你媽結婚當天,就有人指着你姥爺說他攀龍附鳳,你姥爺一口氣沒上來,氣死了。”

陸秦握着茶杯的手,陡然攥緊了,“氣死了?”

“對,氣死了!”陸遠衡就說,“他原本就有心髒病,上次犯了就一直養着。你想想看,他一輩子都覺得自己書香門第,不為五鬥米折腰,如今有人說他為了錢嫁女兒,他自然心裏受不住。當天晚上就過去了,連搶救都沒用。這事兒吧,跟你媽有關,可其實也沒有太大關系。”

陸遠衡嘆道:“這情投意合的事兒誰控制得住?可問題是,你姥姥認定了是你媽害死你姥爺,你舅舅那時候才十幾歲,一下子頂梁柱塌了,他一個人要撐起一個家,心裏自然也是怨恨的。最重要的是,你媽是收養的,她不是親的,這時候,誰給她說理去啊。”

“結婚當晚你媽就聽到了這個消息,連忙趕回了家,直接就被關在了大門外,守夜不準她來,葬禮不讓出席,頭七更是不讓參與,連女兒七都不讓辦。直接聲明跟你媽斷絕母女父女關系。那時候你爺爺,我都過去勸了,勸不回來,你姥姥不見客,你舅舅比你還小呢,站在門口沖着你媽說,‘自此以後,生不見死不見,就當不曾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不曾叫過姐弟,不曾見過面說過話不曾認識過。我知道你沒良心,否則的話,你早就應該以死謝罪,還來這裏假惺惺裝什麽孝女。’然後就關了門。”

“他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不帶絲毫感情,我當時都聽愣了,到現在一個字都忘不了。你要是回老家找找當時的老鄰居,八成很多人記得。從那以後就單方面斷了,你媽生了場大病,差點連你都沒保住。不過她也沒死心,畢竟是母親啊,後來你姥姥無論住老家,還是後來盛明煦演戲出了名有錢買了房,把你姥姥接到了北京,你媽每年都去看的,只是都被趕出來了,直到她去世。你爺爺特別疼你,你爸你媽吵架都向着你媽,也是因為心疼你們沒外家。”

他一口氣說完,大概口很渴了,立刻悶了一杯茶,然後勸陸秦,“所以我說,你跟着他不好,不是說盛明煦人不好,昨天的視頻我瞧了,是個有擔當的人,明明這麽大的仇,恨成那樣子,你找上門也沒說不管你。人品好!”

他大伯似乎很會猜人的心思,直接說到了陸秦的心坎裏。陸秦就覺得盛明煦好啊,長得好,人品好,性格……他看着好。他摸摸頭,還不好意思了,就好像是自己的寶貝被人誇了那種羞澀感,“是挺好的。”

可陸遠衡是有目的的,随之峰回路轉,“可你跟着他不是事兒。周小雨說話太難聽了,可你不回陸家,很多人都這麽想啊,我知道你覺得你爸對你不好,三十萬的事兒是他錯了,我說他。有大伯在,怎麽可能讓你吃虧,我說他。再說,你還說陸楠讓人叫自己三少,你回去了,他連四少都不會是。”

陸秦瞥了陸遠衡一眼,陸遠衡拍着他的手說,“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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