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葉思存不想聽下去了,他從屋子裏出來,帶着早就打印好的資料,到走廊上把李月松的姐姐叫進來,說:“家屬需要陪同治療。”
姐姐和葉思存一起進了診療室,李月松看到葉思存,臉色馬上變了。可是看到姐姐在這裏,不好發作。葉思存又進了裏屋,偷看姐姐翻着資料,臉一點點變黑。葉思存喊着容宣說:“大夫,進來一下,儀器不能使用了。”
容宣走進屋子,葉思存把玻璃門關上,抱住容宣,兩個人貼着玻璃來了個深情熱吻。
姐姐看不下資料去,一擡頭又看到這麽一幕,心髒差點經受不住。把資料往地上一摔說:“走,回家。什麽破醫院。”
李月松瞥了一眼姐姐丢掉的資料,是《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标準》第3版。李月松剛來這間心理診療所的時候醫生就給過這一套資料,裏面明确把“同性戀”從精神病名單中删除。
看到兩個人出去了,葉思存馬上脫了白大褂,摘了口罩就追出去,生怕李月松生氣。李月松看葉思存追來了,就讓姐姐先回去。
葉思存用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李月松面前,卻在距離李月松一米的地方站穩,慌裏慌張地說:“你千萬不要生氣,我也是一時沖動。明明不是什麽病卻被送來治療,讓我很難接受。我剛剛也不是故意叫醫生問你那些問題的,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從高中開始就喜歡你了,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所以一直沒有說出口。再後來就是畢業,分道揚镳,然後你就結婚了。我更加不敢說了,什麽消息都是從別人口裏知道,我不敢靠近你,怕你接受不了。我知道你家庭傳統,家教嚴格。如果你真的很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像原來那樣,再也不聯系。”
葉思存着急的時候,語速很快,加上緊張和激動,更加找不出自己邏輯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只是在最後說完一堆,擡頭看李月松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表白了。葉思存在李月松面前總是理智這麽薄弱。
葉思存等待着李月松接下來的話。李月松冷着臉說:“剛剛跟你接吻的那個人是誰?”
葉思存臉上的慌張全不見,笑容洋溢到臉上。葉思存笑起來,由內而外的開心。李月松還是那個,雖然他不說,但是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歡葉思存的李月松。
“那只是演戲而已啦。”葉思存笑着把李月松扯到開水房,捧着李月松的臉,深深地親吻他。李月松推開葉思存,看了看周圍沒人,怒道:“你幹什麽?”
葉思存笑道:“你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最後一次送我回家?當時我就想這麽做了。只不過那時候是毛頭小子,又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男生,所以沒敢。現在敢了。”
“我說過喜歡你嗎?”李月松擦擦嘴角的口水,“你可不要知道點模棱兩可的東西就胡作非為。”
葉思存舔了舔嘴唇,不屑道:“反正以前也親過的。可別忘了你酒後亂性的那天晚上。”
李月松被戳到軟肋,轉身走出開水房說:“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葉思存懂李月松,總是要給他一個臺階下,拉住李月松,賠着笑臉說:“我錯了,我錯了。我剛剛什麽都沒說,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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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松沒有拒絕。喜歡同性的事情讓葉思存知道了,李月松反而感覺很輕松。在這之前,他對葉思存的感情,也是他壓抑的一部分。他心裏的事情總是壓着,所有都壓着,一個人承受。葉思存給了他一個釋放口,讓他覺得,或許生活還沒有那麽糟。
兩個人随便在附近找了個地方吃飯。葉思存忍不住問李月松關于他跟關茵茵的相處:“你既然不喜歡女生,卻還結婚,你們的夫妻生活怎麽辦?”
“對于這種哄騙女生的事情,你應該比我更擅長吧?”
“什麽叫哄騙?”葉思存不樂意了,“我對女生從來都是溫柔體貼的,女性是人類世界上非常偉大的生物。”
“如果非要說的話,是挺對不起她的。”李月松無奈。
李月松難得坦誠,對葉思存講述他和關茵茵的事情。也許是因為葉思存知道他的秘密,并且不把這件事當做一個問題,所以李月松才能講得這麽坦然。
到了适婚年齡,李月松的父母一直想方設法地給他安排相親。在見過各種女孩之後,李月松放棄了反抗,覺得如果再不找個女孩子交往,家裏該懷疑他了。跟關茵茵在一起是個偶然。
關茵茵比他大兩歲,很讨厭相親,深信她的意中人需要自己去探尋。所以在見到李月松的時候,就把自己的缺點有意放大了。李月松對關茵茵的第一印象是極度自私,玩心很重,對感情不忠貞還拜金。
剛好所有的條件都符合李月松的要求。李月松不需要關茵茵對他的感情,只需要關茵茵有一個自己喜歡的東西。關茵茵喜歡買包,好在李月松家境殷實,買包的愛好很容易滿足。
李月松開始畢恭畢敬地追求關茵茵。關茵茵起初抱着玩玩的心态,就跟李月松開始交往,可是後來發現,李月松是特別适合的結婚對象,多金、踏實還忠誠。于是同意跟李月松結婚。
至于夫妻生活。一開始的時候,李月松表示不能接受婚前性行為,所以兩個人一直拖到結婚。結婚當天,李月松喝了個爛醉,糊弄過去。可是生活不能總是在醉酒中。兩個人試了很多次,有成功有失敗,總之很不和諧。
關茵茵開始關注于老中醫偏方。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中藥,讓李月松吃。李月松年紀輕輕,身體又沒什麽毛病,整天吃一些壯陽滋補的藥,還無處發洩,差點憋出毛病,無奈只好增加加班的時間。好在程序員加班是家常便飯,關茵茵并沒有起疑。
不過結婚沒幾個月,李月松就發現了關茵茵出軌。李月松在家裏發現了一條不屬于自己的男性內褲。起初李月松選擇沉默。可是後來關茵茵變本加厲,直接跟出軌對象去外面旅游,還在網上曬照片。
畢竟是一家人,李月松不顧自己的臉面,還要顧家中父母的臉面,于是跟關茵茵好好談了一次,談的內容很簡單。他知道關茵茵在外面有人,但是關茵茵現在還是李月松的妻子,就算要出去找人,也不要明目張膽的。
關茵茵看着李月松默認她出去找人,差點崩潰,說這些日子這麽做,只是為了讓李月松多看她幾眼。李月松沒辦法,只能用買包來哄關茵茵。關茵茵徹底怒了,說她不是可以用一兩個包就可以哄好的小女孩。讓李月松必須給她一個交代。
李月松只能沉默。
關茵茵突然跟出軌對象分手,然後暗地裏調查李月松。常常趁李月松睡着的時候,翻看李月松的手機,檢查他的衣物和身體。
李月松知道關茵茵做的一切,但是關茵茵再怎麽查也查不到什麽,因為李月松一直很克制自己,即使喜歡男人,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來,更沒有跟什麽男人交往過。
時間長了,兩個人也越來越煩躁。李月松覺得拖下去是耽誤關茵茵,也快讓自己變得不是人了。于是自己在手機上造了一段聊天記錄。內容無非就是他跟一個男人的暧昧。
關茵茵接受不了。馬上提出離婚。除了性和愛情,李月松什麽都可以給關茵茵,關茵茵卻只求這兩樣。
李月松以為,父母見證了自己婚姻的不幸福,就不會再逼他結婚,卻沒想到只是剛離婚那會兒消停了一陣,很快又變着花樣給李月松安排相親。
葉思存聽着李月松講完了這一切,心裏很難過,他想不通李月松為什麽要這麽壓抑自己。其實還有很多條路可以走,總不能同性戀就不活了吧?
李月松搖搖頭說:“我本來以為關茵茵會默默離開,卻沒想到她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爸媽。後來的事情 ,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我為什麽這麽多年什麽都不敢說。”
“要不你跟我去北京吧?離你爸媽遠一點。”葉思存說,“反正你是碼代碼的,在北京也好找工作。”
“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李月松說,“你今天在醫院鬧這麽一出,就是誠心為難我。到時候回家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連自己都沒辦法認同自己,要別人怎麽認同你?”
“不是我認同不了自己,是周圍的環境沒辦法讓我認同自己。”李月松說。
“你跟我走吧。”葉思存懇求。
“你回去吧。我也該回去了。”李月松說,“其實父母也只是想讓我像普通人一樣,我盡量吧。”
“我盡量吧”四個字,不知道要吞下多少委屈的辛酸,經受多少痛苦和拼搏。
“如果你哪天想通了,就來北京找我。”葉思存說,“我電話號碼永遠不換,一天24小時開機,你任何時間都可以聯系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