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李月松回到餐廳,葉思存正在熄手裏的煙。李月松瞪了葉思存一眼說:“就你瘦成這樣,不抽煙都像肝癌晚期了,還抽煙?”

“我這還瘦?”葉思存笑道,“要不是我現在穿着連衣裙不方便,不然一定要掀開,給你看看我的腹肌。”

李月松嗤之以鼻。葉思存不服氣了,自己好不容易練出來肌肉,現在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可不能被李月松瞧不起。

葉思存扯着自己的衣領給李月松看,得意道:“看到溝了沒?不是畫的,是胸肌擠出來的。你能嗎?”

李月松把視線移開說:“你不覺得你現在穿成這樣,做這個動作給我看很□□嗎?”

葉思存挑着眉道:“我還有更□□的動作呢。要不要看?”

“進入演藝圈之後,天性解放得挺好啊。”李月松說着坐下來。

“過獎了。”葉思存厚着臉皮笑。

服務員開始上菜,葉思存剛剛根據哪個菜名稀奇點的哪個菜,現在受到了報應。每一道菜都很奇怪。材料和味道說不出來的微妙。就拿那道“青龍卧雪”來說,名字聽着高雅,其實就是黃瓜蘸白砂糖,黃瓜連切都沒切,兩個人要吃,還要從中間掰開。葉思存幹脆把整個盤子都推給李月松說:“來,你愛吃的黃瓜。”

李月松看着圓潤的黃瓜,瞥了一眼葉思存,不屑一笑,狠狠一下把黃瓜從中間掰開,咬了一口說:“給我吃黃瓜可是會被折斷的。”

葉思存聽到這句話,收斂了一點說:“不愛吃黃瓜可以吃點別的嘛。這麽多菜呢。”

服務員又上了一盤醋,葉思存掃了一眼桌子,沒見到什麽可以蘸醋的東西。服務員一眼就看穿了葉思存的迷惑,微笑道:“這個不是蘸醬,是您點的一道菜,叫猴子撈月,您看,盤裏還有一個月亮吶。”

葉思存定睛一看,确實醋中間有一滴亮晶晶的香油。這家店居然開到現在還沒有倒閉,真是不容易。

菜終于上齊了,也讓葉思存知道了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麽多稀奇古怪的菜,以後看到不明所以的菜名,不敢再亂點了。

“你是怎麽知道我要相親的?”李月松不會裝糊塗。

“我……”兩秒猶豫之間,葉思存想象出了自己如果說實話的五種死法,又馬上篩選出了最佳謊言,說:“蘇橋就巴掌大的地方,跟你年紀相仿的也跟我年紀相仿,只要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歡你,一聽到是跟你相親,肯定就會通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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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認識離過婚的?”

“別把離婚說得這麽稀奇好不好,你不就離過婚還認識我?”葉思存說,“眼前的例子都看不到。”

葉思存擅長說謊,又擅長表演,李月松分辨不出真假。不過李月松并不關心他是怎樣得到自己相親的消息的。李月松說:“你就算阻止了這一次,也阻止不了以後,還是別做無用功了。”

葉思存放下手裏的筷子,正色道:“難道你還沒有認清你父母的目的嗎?他們逼你相親不是為了你的幸福,而是為了讓你給他們傳宗接代。”

“注意你的措辭。”李月松嚴肅,“我身為他們的兒子,你以為我是瞎嗎?我早就明白了。”

“那你幹嘛還要受他們擺布?”

“你一個外人,不要管我家裏的事情。”李月松從來說話不留情。

葉思存聽到李月松這麽說,語氣緩和了一些,說:“我今天匆匆從橫店跑過來的。橫店那邊的戲很快就結束了,我接下來又要去北京。”

“你去吧。”李月松冷冷道,“把我的號碼删掉,不要再聯系我了。”

李月松說罷就往外走。葉思存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是好心,剛剛一開始李月松也沒有反對,可是現在突然又翻臉,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思存抓住李月松說:“你至少說清楚吧?總是自己想走就走,有什麽話都留在肚子裏,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我說的還不明白?”李月松把葉思存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推下去,“你現在做的這些自以為聰明的事情,只會讓我在家裏更難堪。你是你,我是我,我們有不同的想法和追求,不要試圖來改變我。”

葉思存自己搞砸了,他低估了李月松跟家裏人的關系。也是,他一個外人,是不應該自以為是的,李月松跟父母相處二十多年,怎麽可能不了解自己的父母呢?是葉思存逾越了。

葉思存又乖乖回到橫店拍戲,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了。以為他和李月松又要恢複到以前的樣子,彼此沒有聯系,能得到的消息也是從朋友口中問出來。

不甘心。葉思存越想越不甘心。當初不敢跟他有進一步接觸的原因是以為他喜歡女生,現在好不容易知道他喜歡男生了,卻因為家庭原因而止步不前。實在是不甘心。

可是想到李月松當時堅定地把葉思存歸為外人,葉思存想要沖過去把李月松綁到北京的想法就打消了。也許是兩個人之間沒有緣分吧。

橫店這邊的戲拍完之後,要回到北京,飛機起飛前,葉思存給容宣打電話,讓他晚上請吃火鍋。天氣轉涼,人身體一時适應不了,能回到大北方吃一頓熱乎乎的火鍋別提有多惬意了。

“行啊,你回來之後直接回家,我買了材料去你家。”容宣挺樂意,“外面吃着不如在家裏吃着爽。不僅吃的時候爽,吃完了還可以爽。”

“一定要有羊肉片和娃娃菜,剩下的你自己挑。”葉思存叮囑。

“我知道。”容宣說,“你幾點回來?還回蘇橋一趟嗎?”

“明天還有工作,就不回去了。”葉思存說,“回去也沒什麽事。”

“你跟李月松呢?掰了?”

“我倆就沒好過,談什麽掰不掰?”

“那你不會連他被家裏送他去仁愛醫院治病都不知道吧?”容宣以為葉思存跟李月松的關系這麽近,壓根不用自己去通知這件事。

“仁愛醫院?”葉思存想了想,“那家醫院不是早就不幹了嗎?”

仁愛醫院在葉思存小時候是一家專門治療發燒感冒的醫院,可是後來莫名其妙就倒閉了,不過醫院的建築一直在,也沒被拿來做別的什麽。

“到底還幹不幹我不清楚。鄒信然說李月松離開心理診所之後,家裏給送到仁愛醫院去了。”

“去了就去了呗。”葉思存不在乎。反正只要李月松還在家裏一天,他的性向就會被當成病一天,總是要接受治療的。

“你知道仁愛醫院是個什麽醫院嗎?”容宣正色道,“是一個專門的同性戀矯正所,用的方法很極端。”

“極端?”葉思存緊張,“什麽意思?”

“他們一直用電擊療法。”

“我們晚點再約火鍋。”葉思存挂了電話。

葉思存把機票往小江手裏一塞說:“你先回北京。我有事,改天再回去。”葉思存出了機場,截了輛車就往蘇橋去了。

李月松身上發生什麽事,從來都是捂着,不跟別人講。高中的時候,有次李月松沒來上課,葉思存問卓石是怎麽回事。卓石說是在家裏挨打了,臉上有傷,不好意思來學校。

葉思存趁下課給李月松打電話,想關心一下,李月松卻說自己在網吧玩游戲,還跟葉思存講起了游戲的事情,葉思存問他為什麽沒來上課,李月松毫不在意地說,因為想玩游戲,就翹掉了。

路上葉思存一直在打李月松的電話,但是一直沒人接。葉思存把電話打到仁愛醫院,随便扯了個謊說自己是李月松的哥哥,問他有沒有乖乖去治療。醫院裏的人說李月松正在接受治療,效果很明顯。

葉思存聽到客服禮貌溫柔的聲音,如果人可以從電話穿過去,葉思存一定要腳先出來,狠狠踢在客服臉上。明明裏面的人在受罪,她卻輕松愉快地說着效果明顯。

葉思存趕到的時候,李月松已經從病房裏出來了。李月松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目光呆滞渙散。李月松的姐姐坐在李月松的旁邊,跟他說什麽他都點頭。醫生從病房裏出來,姐姐笑着跟醫生講李月松的“病情”。

治療效果很明顯,李月松進了病房半個小時而已,就變得聽話了不少。

葉思存跑過幾條走廊,看到坐在長椅上的李月松,跑過去搖着李月松的肩膀,李月松全身無力,葉思存就像搖着一個死人一樣。

李月松的姐姐跟醫生說話,并沒有注意到葉思存。

“看看我,看看我,我是葉思存。”葉思存捧着李月松的臉。李月松看了葉思存一會兒,垂下眼簾。從雙眼中看不到任何希望,勉強能從裏面看到一絲對生命的留戀。葉思存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炸了這家醫院,掐死為李月松電擊的醫生。

為什麽這種殘忍的治療方法還存在?

葉思存坐在李月松旁邊,緊緊擁住他,撫着他的背安慰他,語調溫柔:“沒事的,沒事的,我一直在這裏。”

李月松緩了一口氣,緊緊抓住葉思存的衣服,哽咽道:“我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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