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溫柔的溫流光
第44章溫柔的溫流光
我從未感覺到夜晚是如此地漫長。
昏暗的月光下,窗簾在床前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暗影。
我無意識地睜着雙眼,看着随着晚風輕顫的窗簾的影,仿佛被人緊緊勒住了咽喉。
空氣越來越稀薄。
我張開嘴想尋找氧氣,卻仿佛墜入了深深的海底。
耳邊亂糟糟聲音。婊!賤人!呃……是那個賤人啊……
身體緩緩地在下沉,耳邊的聲音也漸漸開始變。
然後是喬朗的扭曲的臉,嘴角帶着詭異的笑,雙眼滿是恨意地瞪着我。
……越來越缺氧了……
後來又出現了張安峰的臉。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上有着猥瑣的笑容,慢慢的向我靠近,我無力的掙紮着,想擺脫這種束縛。
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痙攣。眼前又陷入濃重的黑暗。周圍的一切都在向我湧來,痛苦的回憶擠壓着我的神經,咽喉上的禁锢越來越緊。我像一條極度缺水的魚在做生命中最後的掙紮。我扭動着身體試圖浮向水面。然而,媽媽,顧念晴,喬朗,沈悅溪,蕭遙…………他們拼命地拽着我的袖試圖拉住我沉向更深的海底……
一切一直都是處于絕望之中……
我拼了命地想逃脫卻總是一再跳入更糟糕的境地……
活着為什麽總是這麽困難呢……如果最後一定是這樣的話……那麽再掙紮又有什麽用呢……
我回過頭望見他們的臉,突然覺得很平靜。
我放棄了掙紮。
身體快速向下沉去。眼前閃過的那些美好開始像碎片一樣分崩離析。我就那樣靜靜的躺着,沒有一絲活意,死一樣的寂靜之後,只剩下我的心跳聲。
怦怦……怦怦……
若月!!
濃厚的黑暗被劃破一條縫隙,一抹亮光透過來照到了我的臉!給我無盡的黑暗帶來了亮光與暖意。
我感到右手被一雙手緊緊抓住,然後整個人開始向上浮去……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是溫流光緊張的臉。那張英俊的臉
上因為我而緊蹙的眉頭,溫流光的輕聲的呼喊着我的名字。
一瞬間,眼淚決堤。
我大口地喘息,雙手死死地抱着溫流光的背不放。
他只是安靜地讓我抱着,任由我的眼淚大滴大滴濕透他的上衣。
良久,他起開身,伸手把我的淚濕的劉海撥到耳後,雙眼注視着我的,就這麽看了一會,他又伸手碰了碰我的右眼,我反射性地閉了一下眼,他卻笑了,我聽見他,別怕,我一直都在這裏。
別怕,我一直都在這裏。溫流光溫柔的對我。
我突然覺得很安心。我仔細地望着溫流光的眉眼,把他的樣深深地刻在心裏。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就這麽抱着溫流光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半。
果然,昨天哭了半夜,眼睛腫得很厲害。我費勁地睜開眼,房間裏還是昨晚的樣。但是總覺得有些地方變了。
窗外的陽光成束地砸在卧室地板上,濺下一地的碎金。窗戶開了一半,有風微微地送進來,卷了床簾的一角,缱绻地懸在空中繞着圈。
別怕,我一直都在這裏。溫流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腦中。
我愣住了。好像…昨天做了個夢。在夢裏,溫流光很溫柔地給我擦眼淚。
在夢裏,溫流光讓我抱他。他對我讓我別怕。他他一直都在……
我突然很想哭。
是啊。只能是個夢吧。像我這樣的人,溫流光恐怕不想再看我一眼。……不過…即使是個夢,也挺好的…
我起身下了床,穿了拖鞋,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握門把手,卻有人比我先一步打開了門。
然後溫流光的腦袋閃了進來,他看到我愣愣地站在門口,張了下嘴,卻什麽也沒。然後他轉身走開了兩步,才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回頭了一句,飯在廚房。然後便進了他自己的房間。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時不知道什麽好。怎麽感謝他救了我呢?不管怎麽樣,應該當面出感謝的話吧。
不知道為什麽,我卻邁不動腳。我覺得我始終無法服自己在差點被別人強暴了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去面對溫流光。
我一個人坐在廚房吃着東西。腦海裏卻都是昨天晚上那個夢。夢裏的溫流光有那麽溫柔的眼神。我甚至還能感受到當時自己把臉埋在他胸前流淚時他的心跳。
還有他溫柔地安撫我的聲音。
這哪裏像平時的溫流光。
我一邊吃東西一邊自嘲地搖頭。擡眼便撞見溫流光靠着廚房門口看着我的雙眼。
我愣了一愣。
那雙眼睛裏有着來不及收回的溫柔。和被撞破後難以掩飾的狼狽。
我的思維一下凝固了。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昨天晚上的夢是真的。夢裏溫流光的眼睛和現在一樣溫柔。
不知道溫流光是什麽時候走到我身邊的。他收了我吃完的碗碟放進洗碗池。然後走到我身邊另一側,打開冰箱,拿了一瓶水,晃了出去。
期間沒看我一眼。
看來果然是我想多了。溫流光根本還是不想再理我了吧。
心突然變得更加沉重。
整個人仿佛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自己什麽時候對于溫流光看待自己的眼光這麽重視了呢?我不知道。
難道是因為他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救了自己麽?
整整一個下午,我想了很久,沒有弄明白。不過,我還是覺得認真地應該對溫流光表示一下感謝。
我走到他的房間,猶豫了好久,伸手敲了敲門。然後我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的時候,差一點就忍不住轉身逃跑。天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勇氣讓雙腿不背叛我。
門開了,溫流光就站在門裏,一手還撐着門把手,眼裏沒有任何情緒地看着我。
我突然就沒了勇氣。站在那裏手足無措。
我張了張嘴,心裏一橫,大概了那幾個“對不起…”“謝謝你救我”什麽的…
心裏卻緊張的要命。
溫流光依舊沒什麽表情,但是撐在門把手上的手拿開了,他任由門開着,示意我進來,然後轉身進了房間坐在他自己的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這一次中午把話完整了,“那個…謝謝你救了我。我是來感謝你的。”
溫流光換了個姿勢,雙手枕在腦袋後面,長腿交叉着斜斜地倚在床上,他似乎有點開心,我分明看到他眼裏卻有了點笑意。
我覺得他是認為我這個樣很好笑吧。于是我有點悶,轉身就想出去。
後面傳來溫流光的聲音。
“晚上你睡我這裏。”
我是不是聽錯了?
我轉身用疑問的眼光看向他,他還是那個随意的樣,仿佛剛才只是問了我一句你吃了嗎。
我下意識地拒絕,“不不不,我自己睡可以的。”
溫流光仿佛沒聽見,翻了個身趴在床上,表示自己想睡覺了,然後就聽見他的聲音從枕頭裏傳出來“就這麽定了,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了。”
我覺得我的臉瞬間就紅了。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溫流光的房間的,當我坐在自己房間裏的床上我才有了自我意識。溫流光讓我跟他一起睡……這畫風怎麽有點不對?難道他是在擔心我麽?
我的心裏有點七上八下,然後仿佛翻了一桶蜜,甜到了心裏。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緊張了好久,還是覺得這樣做不好。
又不好意思面對溫流光。
于是我斟酌再三發了條短信告訴他我自己睡就好,不用他擔心。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才收到他的信息,“好。”
看着短信,我松了一口氣。
就這麽挨到了晚上。
我洗完澡,才看見手機有未接來電。是蕭遙。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打回去。打回去跟他什麽呢。想到蕭遙我又想到了念晴,心裏還是那麽難受。一直以來自己信賴的好朋友卻在背後這麽對我,想到自己和她還有蕭遙一塊度過的日,不禁有點不真實的感覺。大概我不配被任何人愛吧。我也不配有朋友。
我的存在只能給別人帶來痛苦。而別人帶給我的同樣也只有絕望。
我捂着臉不想讓眼淚流下來,但卻是徒勞。
手機突然開始震動,我拿起看了看,還是蕭遙。我苦笑,早晚要面對他吧。
我按下了接聽鍵。
嘟的一聲過後,蕭遙的聲音傳了過來,試探的語氣“若月…?”
“嗯。”
“你…還好麽?”
“嗯…”
……
長久的沉默。
我突然很不想話。
對方遲疑了一會,還是打破了沉默。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真的還好麽?”
我想起了念晴。眼淚又落了下來。
“我挺好的。我想睡了,明天上學再吧”
徑直挂了電話。
感覺渾身很疲憊很疲憊。從身到心。
就像歷經長途跋涉以為尋到了綠洲結果只是碰見了海市蜃樓。
關了燈。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拉上了被。蒙住臉。
黑暗裏,我緊緊地裹着被,把自己裹成一只蠶蛹。
仿佛再緊一點,安全感就能更多一點。
我想起來時候,媽媽總是半夜出門。夜晚那麽黑,卻總是在驚醒之後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懷抱。我只能把自己緊緊悶在被裏的一個最最安全的角落,靜靜聽着周圍的動靜,直到天亮。
天亮了就好了。
天亮了就沒有了黑暗。
天亮了媽媽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