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天要試戲,溫糯白洗漱完就先睡了。

半夜迷迷糊糊感覺另一邊的床沉了下去。

“哥哥?”

郁寒正摘下眼鏡,聞言往那邊看了一眼,小夜燈裏,溫糯白整個陷進被子裏,好像很沒安全感一樣蜷縮成一團,眼睫毛顫動,睡得不是很安穩,抿着的唇很幹燥。

把睡衣最上面的那顆扣子解開,動動有點僵硬的脖頸,問他:“渴了嗎?”

溫糯白張開唇發出些細微聲音,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郁寒沒指望半夢半醒的人回答他,直接倒了杯溫熱的水,單手把人擡起來,另一只手捏着下颚以防他嗆到或者咬住舌頭,只能是給溫糯白潤潤唇。

小夜燈的光很昏暗,暖黃色,溫糯白的唇很紅。

水碰到唇的時候,潤濕。

溫糯白不自覺張了張嘴,下唇挨到郁寒捏着他下颚的大拇指。

郁寒頓了一下,很快地挪開手指。

喂完水,順手捏着桌上的銀質打火機磕了磕。

撚了撚手指,郁寒略過桌上的紙巾,直接掀開被子睡了。

試戲是在第二天的早上九點。

從別墅到試戲的地方做地鐵要一個多小時,溫糯白訂了鬧鐘七點就醒了。

起床洗漱完,溫糯白特意換上了柔軟的棉質襯衫,外面套一件淺灰色的毛呢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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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又給自己套上一件厚的羽絨服,前幾天剛立了規矩,還有不知道是什麽的懲罰措施,溫糯白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親身去嘗試了。

到時候試戲就把羽絨服換下。

下樓發現郁寒坐在桌邊看着一份報表,早餐已經用完了。

溫糯白趕緊坐到位置上,喝牛奶吃面包塊。

“不用急,我送你一程。”

郁寒合上報表:“正好我需要見杜生一面。”

華景路八號那處房子有點特殊,這也是為什麽杜生不自己來找郁寒借,而是轉而拜托溫糯白的原因。

郁寒不希望給杜生一種錯覺,他就算借出房子,也不代表他允許什麽玩意兒都能往那幢房子裏搬。

溫糯白幾口咽下面包,白貓循着味兒跑過來,跳到溫糯白的大腿上伸懶腰。

溫糯白手裏剝着雞蛋,不能伸手揉貓,他看了眼一邊伸懶腰一邊爪巴的白貓,想起來問道:“這貓兒的名字是?”

郁寒正拿着ipad在給下屬布置任務,忙中抽空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溫糯白的錯覺,這一眼有些……奇特?

郁寒沒立刻回複。

溫糯白餘光看着ipad的界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曲線圖和數字,表示很理解。

等溫糯白吃完雞蛋,捧着一杯牛奶喝。

郁寒的事情也處理得差不多,擡頭叫了一聲:“白白。”

溫糯白:“嗯?”

郁寒放下平板:“我是說貓的名字,叫白白。”

白貓懶洋洋躺在溫糯白大腿上,聽到主人叫了兩聲後,終于不情不願叫了聲:“喵!”

絲毫沒有撞名的覺悟,喵得還很動聽。

溫糯白:……咳。

最後一小口牛奶還是沒能完整進肚子,咳嗽時候溢到嘴角。

原來剛才不是在叫他,白白是貓的名字。

“你如果覺得不妥當,可以給它換個名。”

溫糯白想幸好自己牛奶只剩這麽一小口,拿紙巾按着嘴角,擺手:“……不用。”

郁寒拿了餐巾紙仔仔細細擦了手指,給溫糯白遞了個可以抱在懷裏的暖手寶:“只有我知道它名兒,之前也不常叫,以後不叫它了。”

“白白是你。”

溫糯白拿過暖手寶,熨帖滾燙的溫度接觸到指尖,很舒服。

他聽到這話,忍不住捏了捏耳尖,輕聲說:“嗯,謝謝哥哥。”

到試戲場地的時候,剛好是八點五十,郁寒旁邊的大樓裏見杜生。

一路上李經紀給溫糯白打了好幾個電話,溫糯白都直接挂斷。

溫糯白走近試戲的地方時候,李經紀終于沉不住氣發了短信——

[公司已經給你配備了最好的資源,當紅流量參與的大熱電視劇,只要你點個頭,男二肯定是你的。]

[你要是願意繼續續約,各類條款還能再談。]

……

李經紀發了很多條。

溫糯白心如止水,掃了幾眼,回複:[知道了,都不用,謝謝。]

發完短信直接關了手機,他們試戲的地方在一個大餐廳的包間裏。

溫糯白走進房間的動作很輕,坐在房間的人都在忙,沒發現他。

王平導演正皺着眉打電話,面前擺了幾屜點心。

導演助理也在接電話,接完電話臉色也不怎麽好看:“王導,秦笙那邊說不來了。”

溫糯白關上門,出聲:“王導?”

王平導演招手讓他過來:“吃早餐了嗎?”

溫糯白點頭:“吃了。”

王導把手機放一邊,先打量溫糯白,老實說,他的首選不是溫糯白,太青澀了,要是人在愚鈍,那真是再好的身段和氣質也沒法演。

溫糯白很坦然,任王平打量,他自小跳舞,上舞臺很多次,并不懼怕任何目光。

王平先仔仔細細,用很挑剔的眼光看了他的身段,最後才把視線挪到臉上,溫糯白長得好,關鍵是那股有沖擊力的漂亮,這很難得,大熒幕不僅要人好看,還要耐看,還要好看得有記憶點。

最後視線停在溫糯白優越的眼上,很薄的雙眼皮,沒刻意戴美瞳,瞳孔很淺很亮。

王平昨天試了三個人,各個都差點意思,不符合他想要的那種感覺,今天除了溫糯白,本來還有兩個人要來試戲。

結果就剛剛那會兒,兩個人都說檔期排不上,不來了。

對溫糯白他沒抱多大的期望,但氣質符合,迫不得已選了他,也可以想辦法一幀一幀磨。

王平問他:“你單看我給你發的那份劇本,你覺得你要扮演的那個角色是個怎樣的人?”

溫糯白要扮演的那個覺得姓陳,叫做陳樹白,和他的名字倒有巧合的相似,都有一個白。陳樹白是很體面的心理學教授,住在一幢擺設十分典雅的小樓裏。

劇本上寫着,陳樹白教授因為身體原因在家休養,住在小樓裏,整日就是看書和整理一些患者資料。他嗜睡,所以每天早上會給自己泡一杯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

但是警察來找他那天,不慎給兩杯咖啡都加了牛奶,陳教授依舊喝了,一滴不剩。

溫糯白思忖片刻:“我演給您看吧。”

王導這個劇本,是懸疑探案劇,陳樹白這個人,就溫糯白目前的認知,很複雜。

溫糯白轉身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下,裏面穿的是淺灰色的毛呢外套和白色的襯衫。

再轉過身的時候,溫糯白拿出一副平光的銀絲邊框眼鏡。

王平發現溫糯白轉身過來後就變了。

整個人都沉靜下來,依舊有洗脫不去的那股明澈溫和氣質,但不再是一眼見到底。

低垂眉眼添了複雜和厚重。

溫糯白拿過桌上的紅茶杯,銀茶匙敲了敲杯壁:“鐘警官,我知道你查案心切,我會竭盡所能配合您,現在要不要先坐下喝杯咖啡?”

他擡眼看向本來不存在的鐘警官,平光眼鏡遮擋住他真正的眼神。

通透房間的光落到他身上,把他透白的膚質鍍上一層溫暖色澤,嘴角很溫和無奈的翹着,任誰看,這都是一個教養良好氣質溫潤的知識分子。

對面那個人應該問了句很尖銳的話。

陳樹白把咖啡杯放下,站起來解釋:“鐘警官說死者是在榕樹大道的居民樓發現的,我整日都在這小樓呆着,出入都有監控拍着。”

“我承認我有很強的作案動機,但是作案時間我沒有啊。”

“至于您說在案發現場都發現了同一本書,我可以給您看,但丁的《神曲》 ,我有收藏,但很少翻看。”

走了幾步路,陳樹白去書櫃那兒找書,他說到底是個知識分子,體質比較脆,想找的那本書放在上面,比較厚重。

忍不住懊惱,怎麽當時就修了這麽高的書櫃。

陳樹白無奈嘆氣,捏着那本書往外抽,書不慎落下來,砸到地上。

他只能蹲下身去撿,眼神是複雜纏綿的涼薄和恨意。

王導那邊幾個人剛好能看到他的眼神,一時無聲。

整個房間氣氛都靜下來。

溫糯白在空氣裏撿起并不存在的書,扶了扶自己歪掉的眼鏡。

半分鐘後,溫糯白摘下眼鏡,吐出一口氣:“王導,我演完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揣摩的對不對,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王平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沒說話。

旁邊的監制跟他一起做電影幾年了,肘了他一下。

王平先是反問了一句:“你這是沒演過戲?”

監制也挺滿意的,無語王平不會說話,直接忍不住自己說了,換了個問法:“是第一次接觸演戲?”

溫糯白思量了下回答:“嚴格來說,是的。”

“不過因為我常年跳舞,對鏡頭比較敏感,也去做過一段時間的群演。”

王平點點頭,剛露出點滿意神色又收回去,很嚴肅繼續問他:“你這個人物還不錯,差點味道,不過我沒給全你劇本,怎麽體會的?”

溫糯白:“其實劇本片段透露的消息很多,人物情緒的恨意和溫和多琢磨幾次就能補全邏輯,這個人物對于我來說,難在複雜。”

陳樹白的層次感很深,他是個溫和清高的知識分子,卻又藏着和連環殺人案相關的秘密,并且他有恨,難言刻骨的恨。

王平沉默了會兒說:“你去簽合同,就現在,整部戲拍下來估計要幾個月,你剛拍了綜藝人氣肯定會上升,報酬你想要多少?不踩我底線我能給就給你。”

監制趕緊拉了王平一把,使了個眼色。

本來資金就不夠,還這麽費。

王平沒理他。

溫糯白遲疑了下:“您按照市價定就行。”

最後簽了約出來,定下過兩天就開機,王平給他遞了全本的紙質劇本。

雪白的劇本表面上用油墨印着兩個字——《情書》。

叫做情書的懸疑劇。

溫糯白看着這劇本,看着王平有紅血絲的眼底藏着的決心,莫名感受到一份沉重的野心。

南城的天氣這幾天很冷,冰涼的空氣氤氲在溫糯白的鼻尖。

溫糯白倒不是很怕冷,但他并不愛鼻尖和手指都凍僵的感覺。

走到一家甜品店,溫糯白買了一杯熱橙汁,喝了幾口暖暖身子。

伸出還有點僵的手指給郁寒發信息:[哥哥,我試鏡過了。]

能演電影能賺錢。

溫糯白盯着自己無比順手打出去的哥哥兩個字。

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怎麽,覺得有點親近。

郁寒正訓完杜生,又接了個電話,有關系還不錯的約他去今晚去私人菜館吃海鮮,順便喝酒聊聊。

杜生在旁邊聽到有點饞,郁寒品味好,能請動他的肯定是極品級別,味道鮮美,能蹭一頓就好了。

郁寒瞥了眼杜生,回了朋友一個再說。

挂斷電話看到溫糯白發給他的消息,語氣很乖。

郁寒回複:[開心嗎?]

那邊立刻回了消息:[很開心。]

兩人又聊了幾句,郁寒之前就了解過王平這個電影項目,現在知道溫糯白直接被定下是男主。

上次托人查王平,知道這個導演還算正派,郁寒就沒多過問。

杜生跟着他一起往樓下走,也不試圖找罵去看郁寒在和誰聊,在那兒充滿希冀地問:“郁總去不去吃?要不捎帶上我?我那兒藏了好幾瓶好酒。”

郁寒沒理杜生,繼續發消息問溫糯白:[嗯,那介意我看你演戲嗎?]

那邊沒立刻回消息了。

杜生在那兒咂咂嘴,看郁寒聊得認真,嘀咕:“您這是和小情人聊天啊?”

他知道溫糯白在試戲,沒算到溫糯白試戲很快,現在連合約都簽了,以為郁寒在和別人聊。

郁寒熄滅手機,對杜生說:“你跟王平說一聲,不要帶溫糯白去見些亂七八糟的人。”

娛樂圈有些導演和制片會帶着拍戲的演員見投資人,不是多好的風氣。

雖說王平還算正派,萬一呢?

杜生“喲”了一聲,想調侃郁總這是把小練習生看得太仔細幹淨了吧,他其實還不多信溫糯白,又怕被打,直接應下了。

直到走到停車場,郁寒的手機震動兩下。

是溫糯白發了語音過來:“不介意的。”

音色幹淨溫軟,應該在走路,說的人有不太平穩的呼吸聲。

郁寒把手機熄滅,指節敲了幾下方向盤,他覺得溫糯白現實的聲音,比透過聽筒傳來的更幹淨一些,聽筒有雜音。

把車開出停車位,郁寒拿出手機按開,給溫糯白發了語音:“出來吃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多寫了點,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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