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等車開走, 溫糯白踩着腳步走出巷子,還捂着額頭。

剛才接觸的地方……溫度好像比別的地方要高。

肩膀被拍了一下,宋致逸拿着豆漿問他:“捂着額頭幹什麽?感冒發燒?”

宋致逸就是《情書》這部電影的男二,飾演鐘警官。

“啊?”溫糯白轉眼看到宋致逸,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沒收回去, 水光潋滟的眼裏帶着愣神, 只是一瞬間, 就又變成溫和模樣:“啊, 是覺得有點暈,試試額頭溫度。”

清早泛白的天光, 把溫糯白的臉映得發亮,側臉輪廓很像拿着已經用了段時間的鉛筆,一筆筆勾勒出的柔和弧度。

宋致逸呼吸停了一下, 把豆漿遞過去:“喝嗎?剛買的,還是熱的。”

一小杯豆漿,就是路邊早點攤會賣的那種。

咔嚓幾聲,溫糯白經過上次那件事,十分敏銳, 立刻發現蹲在街對面鏡頭。

他皺了皺眉, 邁着長腿往那邊走,宋致逸已經反應過來, 十分迅速地跑過去,動作矯健直接勾住挂在娛樂記者脖頸上那根攝像機的帶子。

宋致逸顯然對處理這種事情十分熟練,靠在樹上, 打開機器查看照片,邊看邊說:“拍我倆照片幹什麽,搞個大新聞,喲呵,這機器裏夏光蓮夏影後的照片也有啊。”

娛記在旁邊幹笑。

溫糯白冷着臉,他向來好說話,這幅樣子不常見,即使在拍攝電影時候,為了貼近陳樹白的人設,宋致逸第一次見到,覺得……怎麽說,挺有感覺的。

宋致逸在圈內是塊鐵板,本身是富二代,演技不好人又葷素不忌的剛,娛記心裏暗暗叫苦,他就該拍了照片就跑,現在其他照片也被發現了。

快到拍攝的時間,溫糯白今天要拍開場戲,站在旁邊微有些不耐煩:“删了吧。”

“等等,”宋致逸把兩張照片通過數據線傳到自己設備上,然後删了機器上的照片:“行了,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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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攝像機一抛,渾不在意機器會不會摔到。

娛記趕緊把機器接住,轉身就跑了。

溫糯白往拍攝地走,也不遠,就一百來米。

小新人挺有脾氣。

宋致逸趕緊跟上,狀似開玩笑:“我剛才可是幫了你,那兩張照片拍得挺好。”

“你有炒CP的意向嗎?”

現在一部劇播出,為了熱度炒CP是肯定的,就算劇方不炒,也架不住受衆磕啊

《情書》這部電影,一旦上映,只要熱度高,可以預見的會有CP粉。

男一和男二的關系張力很強。

但是……

溫糯白腳步頓了頓,聲音有點涼:“電影裏陳樹白和簡霖才是一對,現實裏我不炒CP。”

挺認真的語氣。

拍戲是職業,在劇裏和人情情愛愛都是角色的事情,出了戲就沒關系,現實裏他不想炒CP,何況他現在婚約在身,就更不可能。

宋致逸聽了直笑:“不用這麽嚴肅,這很正常的事。”

“到了。”

溫糯白停下腳步,聲線溫和:“宋前輩,剛才謝謝了,我去演戲。”

炒CP這件事,在協約期間,絕對不可能。

宋致逸腳步停下,興味笑了聲,溫糯白這人很會把握相處的度,溫和有禮貌,但是對待人有距離……很有意思。

《情書》的拍攝接近尾聲,王平趕進度,每天都拍到深夜。

不僅是在別墅這兒拍,也有外景,每天都累。

小徐助理跟着進組,平時幫他跑腿和安排些行程,他和徐助理長得完全不一樣,人高馬大,看着很可靠。

拍最後一幕的時候,溫糯白還有點晃神。

陳樹白這個角色,他剛接觸也就幾個月前,現在這部電影已經要拍完了。

演戲對溫糯白說是什麽呢?

溫糯白捏住兜裏的金懷表,演戲肯定不是為了謀生,他也不是不能靠文字謀生,為了錢也不至于,是為了體驗嗎?

進入一個角色,就像是經歷了一個人的一生。

或許這一生是個喜劇,也可能是個悲劇。

血淋淋的,藝術性的悲劇。

就像簡霖。

《情書》這部電影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簡霖和陳樹白因為惡意陰陽相隔,陳樹白為了救簡霖身亡,簡霖換了張臉,變成“陳樹白”,在幾年後殺了五個人,報仇。

溫糯白睜開眼,倒在初春的花園裏。

王平趕緊打手勢,幾臺攝像機怼着拍過去。

不能太近,特寫太清晰,影響那種模糊悠遠的意境。

鏡頭要遠,也要清晰。

簡霖這輩子只愛過一個人,是陳樹白,最後他變成了陳樹白,他有着陳樹白的臉,簡霖的靈魂,最終也能算是兩人一起走到了最後。

真冷啊。

簡霖,或者說“陳樹白”的眼睫顫動了下,澈涼的眼彎了彎,然後緩緩閉上。

王平看着監視器的畫面,緊張到手抓褲子,他最正确的決定,就是幾個月前,選擇了溫糯白。

這個演員,讓他驚喜。

滿園的花,溫糯白穿着白襯衫黑西褲,睡在一盆山茶花旁,姿态和氣質,像極了他旁邊那盆白山茶,靜的就像只是睡着了。

簡霖是浪漫,陳樹白是沉穩。

陳樹白從來不輕易說愛,只會在上頭時候寫封情書,信紙上很風雅地印茶花。

案發現場都留下了一瓣茶花花瓣,這片花瓣是簡霖送給已經去地下的陳樹白的情書,也讓鐘警官發現了端倪。

門轟然打開,鐘警官帶着人沖進來。

人命太脆弱太輕飄,就像春草易折。

抵不過一封情書的韌度。

《情書》,殺青。

溫糯白披着大襖子坐在華景路八號的書房裏。

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搬着器材,溫糯白坐在書桌前面,面容有點蒼白,一點點整理這段時間以來拍攝的情緒。

王導讓人別打擾他。

華景路八號書房的對面,就是郁寒的宅子。

兩幢宅子相對而立,只隔了一堵牆。

“喵!”

“哎喲,這裏怎麽來了只貓。”

工作人員趕緊道:“趕快趕出去,小心貓爪子把家具抓出印子。”

溫糯白猛然驚醒。

掌心金色懷表的硬度像是在提醒他,已經出戲了。

白貓脾氣差得很,工作人員想把他抱出去,它炸毛伸爪子就要撓。

然後半途就被溫糯白抱住:“我來吧。”

白貓來了,那郁先生……

溫糯白抱着貓,他貓爪子往自己羽絨服裏塞,免得不慎抓到了人,一邊四處梭巡。

郁先生來了嗎?

四周都不見身影。

溫糯白往對面房子的窗戶看了一眼。

暮色四合,南城的傍晚很美,春日的傍晚帶着植物的香氣,傍晚的光線并不強烈,有種頹喪的昏黃美感。

溫糯白看到對面的窗戶那兒出現一個身影,黑色的薄款羊絨毛衣,淺灰色的針織長褲,看着是難得休閑的裝扮,肩寬腿長,還帶點暖意。

兩人隔着百米的距離對視,暖黃的光線把玻璃窗映得溫暖,連帶着的兩人的身影也被籠在光線中。

溫糯白彎了彎眼。

真好。

殺青宴本來溫糯白肯定得出席,他是主演,又是新人,王平顯然也跟他有話說。

白貓本來有點躁動,窩在溫糯白懷裏,被摸了幾把,就乖了。

一群人起哄要去吃火鍋。

這附近沒有連鎖火鍋店,只能去大排檔。

溫糯白抱着只白貓正好,要是去連鎖店鋪,估計只能把貓放進貓箱裏,不過以防萬一,溫糯白還是買了個貓箱。

劇組還有人調笑,說這貓脾氣不好,到溫糯白手裏就乖了,看來是有點緣分。

因為白貓是只小土貓,有兇性,都沒人懷疑是別人養的跑出來,都只當這貓是野貓。

還有工作人員提醒:“野貓都有疾病的,要打疫苗,白哥你注意點。”

溫糯白無奈,還只能帶着小白貓去附近寵物店晃了一圈。

假作給它洗了個澡。

主要是這麽多人,他把貓還回去,露餡的幾率太大了。

出乎意料,吃的時候,被最多人攀談的不是當紅流量宋致逸,也不是王導,反而是溫糯白。

總監制在旁邊猛吃,擡頭一看小演員被一群人包圍了。

他戳了戳王平:“你訂的這演員估計要紅了。”

娛樂圈的人最是敏感,別看只是工作人員,這些人的嗅覺不一定比經紀人遲鈍,稍微有點心的,看着人要紅了,自然會上去結個善緣。

能讓這麽多人一起擁上去。

看來是真要紅了。

王平斜了他一眼,端着酒杯過去了。

工作人員看導演來了,說兩句話就都散了。

“你這是真要進娛樂圈這圈子了。”

王平開口沒談戲,沒談溫糯白以後的規劃,閑聊一樣說起天。

溫糯白一手抱着懷裏的貓,一手拿起酒杯準備敬酒。

“不用敬酒,”王導又仔細打量溫糯白一眼:“我倆随便聊會兒。”

“你做好進這圈子的準備嗎?”

“沒經紀人?剛請的助理?不愛交際還拒絕炒CP?”

王導一坐下就幾個問題抛下來。

溫糯白睜了睜眼,導演居然連宋致逸想和他炒CP都知道?

王導涮了涮菜,頗為自得:“劇組裏什麽事我不知道。”

“說你呢,難不成就準備靠郁寒?”

聲音壓的很低。

溫糯白:……?

他咳了咳,趕緊否認:“當然不是。”

王導步步緊逼:“那以你和郁寒的關系,他會讓你拍大尺度戲嗎?”

“你知道演員會因戲生情嗎?你知道有時候一進組就得待幾個月嗎?”

“他介不介意你拍親熱戲?”

溫糯白一手摸着白貓,被問得愣住。

“不是,”他慢慢說:“我和郁總是,”

是什麽呢?協約結婚關系,那郁寒會不會介意?

王導話裏透着過盡千帆的意味,點了點他:“你去試鏡《銀絲鎖宮闕》,問過郁寒嗎?”

還真沒有。

溫糯白想,他只顧着激動和準備試鏡,沒想到這事兒還需要和郁先生說。

“我還沒想。”

溫糯白溫聲說。

王平心裏嘆了口氣,他逼到這地步,溫糯白依舊能不透露兩人關系,甚至面上還能滴水不漏,脾氣也好。

這控制情緒和不急不躁的性格,真不錯。

“你想演嗎?”王平最後只問了這句話。

想。

當然想。

溫糯白很确定自己想演,他用一只手揉了下貓:“我知道了,謝謝您,王導。”

王導揮揮手:“沒事。”

夾着吃了口菜,一時興起唱起戲來:“從此春入手,秀才渴病急須救,偏是斜陽遲下樓。”

溫糯白聽着像是昆曲。

大排檔的包廂,有蒸騰起的熱氣,衆人聊天的嘈雜聲入耳,溫糯白垂着眼思考。

“你知道我為什麽選你做陳樹白嗎?”王導唱了幾句,突然道。

溫糯白喝了小口酒:“王導是因為我的舞蹈?”

“因為你倆韻味像,你有那股文人氣質,”王導意味深長:“但李積銀那個角色,和你可半點不像。”

确實不像。

李積銀這個角色,心思深沉,不擇手段,清白這個詞跟他沒什麽關系。

這人就算解下外袍,也必定要達到某種目的。

溫糯白索性擱下筷子,揉了兩把貓,眨眨眼開了個玩笑:“好在李積銀不能從書裏出來,不然看我演得不好估計得拿鐵鞭子抽我。”

意思是他對這角色勢在必得,且還開了把角色玩笑,李積銀升至高位後,總愛拿鐵鞭教訓人,私下裏被人叫做李銀鞭。

火鍋吃到半夜才散,溫糯白後來就在王導旁,聽王導跟他傳授些圈內規則。

宋致逸本來想過來,被總監制拉住了。

王平和總監制搭夥做了好幾部劇,監制哪裏看不出王平是惜才。

溫糯白聊了兩個多小時,還跟着喝了幾口酒。

散的時候,王導看他助理不在,說讓個車送他。

宋致逸看着溫糯白和王導揮手,趕着跑出去,街道上空空蕩蕩。

溫糯白已經不知道溜進那個巷子走了。

溜得倒快。

小徐助理等在巷子裏,開着車問溫糯白:“白哥現在回哪兒?”

這問題問的。

溫糯白一時感覺自己成了大老板,想寵幸哪幢房子回哪幢。

“等等,”溫糯白給郁寒發了語音消息:“哥哥,我今天回哪兒?”

他傍晚在對面的房子看到了郁寒,說不準是回剛搬的小院子還是回別墅。

隔了大概一分鐘,郁寒發消息來。

溫糯白點開,磁性的嗓音:“你想回哪兒?”

溫糯白捧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

啊?

問他?

他遲疑說:“要不回院子?”

“好。”

郁寒的語音消息回得很快:“你先回,我開完會就回去。”

小徐助理聽着對話,想自己哥說得果然是對的,這位溫先生,對郁總來說,不太一樣。

溫糯白把手機塞進口袋裏,想着呆會兒怎麽和郁先生提。

他又覺得沒必要提,銀鎖這麽大的項目,李積銀如此火的角色,競争的人估計不少。

試鏡成不成功都不一定呢。

小徐助理的車開得很穩,溫糯白不知不覺睡着了,白貓縮在溫糯白身邊爪了爪臉,也跟着睡了。

等到車開到的時候,小徐助理回頭一看,一人一貓睡得香,他先從駕駛座下來,猶豫着要不要開了後車門,把人叫醒。

“怎麽了?”

小徐助理一驚,回頭一看,郁寒走過來。

“郁總?”小徐助理恭敬道:“白哥睡了,我想要不要喊醒他。”

郁寒大踏步走下臺階,把鑰匙丢到小徐助理懷裏:“不用,我來,你先開我的車回去。”

“路上注意點速度,你哥說你性格莽撞愛開快車。”

小徐助理接過車鑰匙。

撓了撓頭說了謝謝,趕緊跑了。

郁寒打開後車門,一人一貓睡着。

像是疲累到不想醒來。

這麽睡不是個事,郁寒伸出手,刮了刮溫糯白的鼻子。

溫糯白似有所覺,沒動,郁寒索性伸手,屈起手指,直接打在溫糯白額頭上。

“啊。”

“喵!”

人和貓這下全醒了。

溫糯白醒後往旁邊一看,正看到郁先生站在車門前,看着他。

逆着光,面容模糊不清,但能看出英俊的輪廓。

耳邊好像響起王導哼的那幾句昆曲,溫糯白沒明白什麽意思,就是那調子,百轉千回。

莫名的感覺。

“哥哥。”

溫糯白剛睡醒,還帶鼻音。

小紙袋遞到他手裏,甜香味傳來。

所有的感官跟着味覺一起蘇醒。

郁寒黑沉的眸子有星點的光:“路上帶的一小塊豆乳蛋糕,很小一塊。”

“嘗嘗看。”

作者有話要說:  快到五千,就當小小的雙更啦,争取明天做到六千。

本來中午寫得差不多,又回去修了文,今天的更新時間很抱歉,應該上來說一聲的,犯暈給忘了,桃作息調整過來啦,每天争取晚十一點更,盡量做到雙更合一。

謝謝小可愛們的關心,抱住你們轉圈圈,桃吃了藥好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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