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四周跳
莫逾沒有正面回應,他随手撥弄手機上的侏儒藍舌蜥蜴挂墜:“教練,有沒有過熱情突然冷卻的時候。類似于那種……‘昔日我曾為君死,而今不求到白頭’的感覺。”
“你腦子壞掉了嗎?”冷漠臉.JPG
“好像是壞掉了。”莫逾淺笑,“我時常想放棄花滑,不明白自己汲汲營營追求些什麽。去年還扔過幾次冰刀,我養的狗每次都火急火燎給我叼回來。”
“我看你還不如你的狗清醒。”
莫逾大大方方地承認:“他很喜歡看我滑冰,我要是說不滑了他就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表情。可我其實真的不想滑了,什麽前途和付出,我都不想再計較。”
他深吸一口氣抓住方不惑握緊的拳頭:“我也不想這樣,但我怎麽也找不回對花滑的激情,我在冰面上滑行的時候沒有一點情緒波動。”
方不惑的內心是崩潰的,他千裏迢迢跑到H省,萬萬沒想到會撲這麽慘。
他反手握住小魚的手,拉着他回訓練中心:“先不要那麽早下結論,你最初想學花滑是因為看了我的表演是吧。我給你滑一段,你找找最初的感覺。”
國家隊的教練要現場演示帶有四個四周跳的自由滑,訓練中心的運動員停訓半天組織圍觀,人手一部手機對着冰場就開始拍照。方不惑身着黑白漸變色流紋上衣,筆直的大長腿包裹在黑色的長褲裏,挺拔如松。
方不惑把不成器的徒弟按坐在最近的看臺上,錢包手機一股腦塞他手裏:“像不像我帶着你在萬象城訓練的時候,周圍的攝像頭時不時閃一下?”
莫逾吹了聲口哨:“去吧,花蝴蝶。”
方不惑熟練地照着他腦袋拍了一下,調處出一段配樂外放,從容踏上冰面。
“叫你見識一下什麽是真正的花蝴蝶。”
方教練選取的是一首俄語歌曲,他早年在花滑大國俄羅斯留過學,酷愛熱情奔放的戰鬥民族情歌。這種情歌能打破語言和種族的藩籬,光用音樂本身勾起人的熱血。
方不惑一只腳後滑以冰刀的前端觸冰,兩臂握拳蜷曲落在喉前。他緩緩張開十指舒展雙臂,在冰上旋了一個圈。
音樂結束前奏部分。他以柔和缱绻的步态雙□□替滑行,宛若蹁跹鳳蝶。音樂的節奏感加強,男人順勢收腿做了一個阿克塞爾三周跳,輕巧落冰後如行雲流水一般在冰面滑出大半個圓。他雙手伸展,場外的女單選手們就很給面子地為他小聲歡呼。黑與白在冰面上暢游,男人單腳着冰,另一只腳在前方牽引,麻溜在冰面上留下一道淺淺的S形刀痕。
音樂進入第一段□□部分,方不惑雙腿交叉起跳,在空中完成逆時針四周旋轉,一手大氣地在最後一圈滑出一段圓,單組落冰以展翅的姿勢滑開去。
在此之後,方教練在每一段小□□部分都穿插一種不同的四周跳。後外點冰,後內四周,勾手四周,阿克塞爾四周這四種跳越被他輪了個遍,激起滿堂喝彩。在這花滑界進入四周跳的時期,沒有那個運動員能逃得過四個四周跳的誘惑。
方不惑要是因為早年傷病纏身不得不退役,大約現在也能在國際舞臺上占有一席之地。
熱辣的情歌進入尾聲,方不惑向莫逾所在的方向伸出一只手,矜嬌地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他還沉浸在盡情挑逗周圍年輕人的成就感當中,微喘着氣遠遠向徒弟挑起下巴。他準備好要接受徒弟的跪舔了:哼,态度誠懇一點我就原諒你之前的鬼話連篇,再給你當教練!
他的徒弟在圍欄外做死水狀,與周邊人滿臉潮紅的迷妹/迷弟臉形成鮮明對比。
方不惑氣地脫掉冰刀就往更衣室走,響亮的關門聲把其他人吓得一哆嗦。
半個小時後方不惑獨自一人驅車趕往莫馨所在的事務所,兩個人一起回了莫家。
“小魚這副樣子有好些日子了,”莫馨給他沏茶,自己捧了一杯坐到他對面,“我前段時間還勸他這麽難熬幹脆就不要滑了,他也不願意。”
“小孩子長大了。”方不惑長嘆一口氣靠上沙發,“我都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個寧願摔斷手都要滑冰的孩子。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人各有志。”莫馨放羊一樣放縱兒子,起身去櫃子裏拿小零食招待客人。
方不惑無情吐槽:“我看他像中邪。”趁着莫馨走開的功夫他掃視一眼客廳。客廳裝修得簡潔大方,從沙發上可以環顧房間裏幾乎每一個角落。他望着一塵不染的地面啧啧贊嘆:“這房子清理地真幹淨,我家地板上一堆狗毛。”
莫馨背對着他聽到了這一句,拎着小果籃坐回來時就順口說了一句:“誰叫你偏要養狗,養了狗家裏怎麽可能沒有毛?”
方不惑挑了挑眉毛:“你家不也養狗嗎?”
“沒養,我和小魚都不喜歡,家裏幹嘛要養狗。”
方不惑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他最喜歡狗了啊,他今天和我說家裏有條狗,還邊說邊笑來着。”
“他不喜歡狗,”莫馨肯定地說,“他喜歡沒毛的冷血爬行動物,他連手機鏈都要定制個小蜥蜴。我上次問他要不要養貓貓狗狗,他拒絕了。”
方教練的三觀碎了。他把莫逾說過的話一字一句複述給莫馨聽。莫馨帶着他巡視這棟屋子,叫他确認家裏沒有那只“會叼冰刀的表情帝狗”。确認完之後兩個人沉默對坐,齊齊發呆。
“小馨……小魚他說那只狗幫他叼過好幾次冰刀,說明他出現幻覺的時間挺久了的。”他拍拍莫馨的肩膀,“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帶他去見我朋友,他是資深的心理醫生。”
莫馨把頭埋在掌心裏,聲音顫抖:“我再觀察一下,這件事以後再說。”
行事果斷的莫律師當晚就叫人在莫逾的房間裏安裝了攝像頭。
莫逾上的高中是寄宿制,每逢周末才能回家。幾天之後莫馨在電腦上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莫逾躺在床上,隔空在他肚皮上方做撫摸的動作,嘴裏念念有詞:“來翻個身肚皮露出來,你要壓死我了大佬……我有練滑冰啊,每天都練,诶你不要生氣,我再也不說放棄了……我發現你這兩年脾氣見長,我不練滑冰礙着你了?我不練滑冰我就不是我了?啊啊啊……你不要咬我,我練還不行嘛!……你輕點咬,狗啊你……”
聽到“狗”這個字莫馨腦海裏最後一根弦終于崩斷,她飛也似地給方不惑發短信: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帶我和小魚去見見你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白牙像狗,咬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