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談個戀愛嗎 (1)
在沈見夏回房間之前, 荼白和周汝琴迅速地離開了門邊, 回到紙箱邊上, 假裝什麽也沒聽到。
荼白半蹲下身,随手在那裝書的紙箱裏翻了翻,忽然被一個半舊的餅幹盒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手在半空中頓了一秒,随即伸向那個鐵盒, 拿起來, 晃了晃。
盒子不輕, 還挺重的,不知道裝了些什麽,搖晃的時候裏面傳來沙沙的聲音,有東西在碰撞。
蹲在另一個紙箱前的周汝琴翻了翻裏面的衣服, 輕聲嘟哝:“什麽都亂堆在一塊, 也太過分了……”
這裏面……是什麽?
随意打開別人的盒子似乎很沒禮貌……
荼白看了旁邊的周汝琴一眼,确定對方沒留意自己這邊, 遲疑了片刻,還是站起身,把餅幹盒的蓋子打開了。
意料之外,他在那半舊的金屬餅幹盒裏看到了一沓厚厚的信封。
那些信看起來有些歷史了, 信封的邊緣都被磨損出了毛邊,右上角貼着郵票,還蓋着黑色的郵戳。
這年頭竟然還有人手寫信,真是古早的東西,連郵戳和郵票都有一種七十年代的複古氣息。
是讀者來信嗎?
荼白正想把信封拿出來看看, 門外突然傳來了響動聲。
他來不及進行下一步,只能先把餅幹盒蓋上,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沈見夏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換上一副輕松的表情,回到沈光宗的舊房間。
他剛推開門,就看到荼白面對自己站着,手裏捧着一個半舊的餅幹盒,一臉無辜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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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荼白手上的盒子,沈見夏一怔,随即快步上前,伸手将餅幹盒從荼白手中奪過來,表情有些緊張:“裏面的東西……你打開看了?”
“沒有。”荼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沈見夏。
他賣了一個小心眼,沒說實話。
聽到荼白的回答,沈見夏看起來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
他的嘴角還挂着和往日一樣的笑容,但是看起來很牽強。
“這是很重要的東西。”沈見夏抱着那個餅幹盒,蹲下身,伸手翻找兩個紙箱裏的東西。
周汝琴蹲在一旁,佯裝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用輕松的口吻問:“夏哥,你衣服不少嘛,要不要我幫你收拾?我整理衣服很有一套的。”
沈見夏低着頭:“沒事,你們在旁邊坐一會兒,稍等我一下。”
裝書的紙箱裏面有四五個厚厚的文件盒,裏面裝着一些重要的合同和文件,還有沈見夏早年寫的小說手稿,還好這些重要的東西都在。
沈見夏把箱子裏的東西都拿了出來,除了文件盒,裏面都是書,有別人寫的,也有他自己寫的。
他閱讀量很大,買的書堆滿了房間,家裏放不下,時不時就得處理一批。
僅剩的書都在這兒了,有的書在暴力搬運的時候被撞壞了書角,看得旁邊的荼白都心疼得直皺眉。
我靠,那幾本可是限量版的,連荼白自己都只有一本,還是當時沒搶到,從別人那裏高價二手回收的。這麽珍貴的東西,就這樣被沈見夏的家人當作廢品一樣亂扔。
在那堆書裏,荼白眼尖地發現了一沓眼熟的封面。
他彎下腰,拿起其中一本,随手翻了翻:“你也有看這個雜志?”
聽到荼白的提問,沈見夏回過頭,看到他手上的雜志,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
他手裏拿着的是一本叫《少年時》的雜志。
荼白翻着那本雜志,沒有留意到沈見夏的表情:“啊,你也竟然也訂過這個,好懷念啊。”
“……你也有看嗎?”沈見夏擡眼看荼白,不知為什麽,他的眼神有些閃爍,睫毛輕顫。
“嗯。我初中有一陣不是特別胖嗎,接不到戲,就回去念書了。後來在學校待不下去,就休學了。”荼白沒注意到沈見夏的表情,他翻了翻那本雜志,“休學以後沒事幹,就到處買雜志打發時間。當時訂了好多這個雜志。”
“後來呢?”沈見夏問。
荼白一頓,從雜志上移開眼睛,去看沈見夏。
沈見夏仍然保持着半蹲半跪的姿勢,卻仰起臉看他,臉上的表情很認真。
他的眼圈仍然有點紅,勾起的嘴角笑得很勉強。
荼白不忍心拆穿小孩的故作堅強,于是裝作沒有看到:“什麽?”
“後來,還看嗎?”沈見夏問。
荼白搖搖頭,把那本雜志合上,彎下腰,放回書堆裏:“看了兩年這樣吧,後來沒時間看,就慢慢忘了。”
“為什麽?”沈見夏仍是很執着地問。
“那時候人生出現了轉折點,我的人生出現了岔路口,需要做出選擇。”荼白笑了笑,“我選擇了一條不歸路,自顧不暇,沒有精力去管別的。”
聽到這個回答,沈見夏沒再問下去,只是抱緊了手中的餅幹盒。他本來就半蹲着,懷裏又抱着那個金屬盒子,這樣的姿勢其實很不舒服。
荼白忍不住一直瞟他懷裏那個盒子,想着那些信到底是什麽寶貝。
要麽是讀者來信,要麽就是別人給他寫的情書。
把書都拿出來以後,箱子底下還壓着一些零零散散的紙片,有的已經碎了,有的還保持完整。
沈見夏把它們從箱底拿出來,周汝琴眼尖,一下就認出來那是什麽:“啊,這不是荼白嗎?”
聽到自己的名字,荼白愣了一下,往沈見夏手上看去。
沈見夏手裏拿着一些明信片和照片,上面印着荼白的劇照和寫真,似乎是幸存的周邊。
都是很零散的東西,有一些好像是粉絲自發制作的物料,有的好像是沈見夏自己去洗印的,連荼白自己都沒見過。
那些卡片已經失去了最初的光澤,看起來已經保存了很長一段時間。
雖然沒能親眼看見沈見夏貼着自己海報和照片貼紙的那面牆,不過看到這些零散的東西,荼白的心情還是不合時宜地變得愉悅起來。
這個小孩……
還真的是自己的真愛粉。
想到剛才周汝琴問“你是什麽粉”時,沈見夏答了一句“男友粉”,荼白就忍不住想笑。
“只剩這些幸存的了。”沈見夏有些無奈地笑笑,把餅幹盒放到地上,用雙手攏了攏這些卡片,将它們整理好,“以前收集了很多,都貼牆上了,真可惜。”
“唔,我太糊了,周邊是不太好買。”荼白遺憾地說。
“哪有人這樣自黑的!”周汝琴站起來,笑着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他。
“小時候好買,學校門口的地攤上有很多你的貼紙和海報賣,那時候我把早餐錢都攢下來,買了好多,長大以後才知道那是盜版的。”沈見夏把那些卡片整理好,又把擱在地上的餅幹盒拿起來,打開蓋子,将這些卡片放進去。
那個盒子已經裝得很滿了,好在這些零散的卡片所剩無幾,沈見夏把它們往下壓了壓,努力地把盒子蓋上。
荼白一直垂着目光,留意着沈見夏的一舉一動。
那個餅幹盒裏的信對于沈見夏來說應該是很珍貴的東西吧?沈見夏竟然把那些不值錢的卡片也一并放了進去……
心頭驀地一軟,荼白輕聲說:“沒關系。以後哥哥紅了,送你一堆。”
“會紅的。”周汝琴拍拍他的肩膀,“馬上爆紅。你們倆都是。”
“荼白,琴哥,可能要麻煩你們稍等我一下。”沈見夏站起身,把餅幹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擡起頭看了看,在衣櫃頂上發現了自己的行李箱。
他一共有兩個行李箱,小的那個帶去了劇組,還剩下大的這個。
正好。
沈見夏輕松地把衣櫃頂上的行李箱拿下來:“要是你們忙的話,可以先回去,不用管我。”
周汝琴一甩長發,拍了拍胸脯:“我不忙,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荼白看着沈見夏,輕聲說:“我等你。”
聽到荼白那句“我等你”,沈見夏微微一愣,很快挑起眉梢,沖他笑道:“好。我現在要收拾一下行李。”
“啊?你要離家出走嗎?”周汝琴瞧着沈見夏拿下來的那只行李箱,壓低聲音問。
“嗯,算是吧。”沈見夏笑了一下,“反正九月份開學也要去學校了,不如提前搬出去,反正……”
反正他在這個家裏就像個多餘的透明人。
周汝琴猶豫了一下,轉了轉眼睛,像是想勸沈見夏,卻又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
畢竟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做朋友的如果介入,倒顯得失了分寸。
反倒是旁邊的荼白大大方方地上前一步:“有哪些要的,哪些不要的,我幫你分類。”
“那麻煩你幫我把我的書和那些文件盒都放在一起,這些都要。”沈見夏指了指地上的東西。
“其他的呢?”荼白問。
沈見夏搖頭:“不要了,帶不走。”
荼白點點頭,沒有一句廢話,挽起袖子蹲下身就開始幹活。
沈見夏轉頭看周汝琴:“琴哥,你在旁邊坐一會兒就好了,衣服我自己可以收拾。”
“好。”雖然嘴上這麽答應了,但沈見夏整理衣服時,她還是坐在一旁閑不住嘴,“衣服不用拿這麽多,反正以後還要買的。你就先拿幾套常穿的……咦,這件是什麽?”
她一邊說着一邊起身走過來,從紙箱裏堆積如山的衣服堆裏拽起一只衣袖。
沈見夏擡頭瞥了一眼,看到那只衣袖,神色頓時變得慌張:“等等——”
阻止的話還沒說完,周汝琴稍微一用力,就把被壓在下面的一件皮質風衣抽了出來:“夏哥,我怎麽從來沒見你穿過這件衣服?”
聽到他們的對話聲,荼白轉頭一看,卻在周汝琴手裏看到了一件眼熟的衣服,他愣了一下:“這不是……”
這不是他和沈見夏第一次見面那天,他随手扔進垃圾桶的那件風衣嗎?
因為當時浸了油,只穿了一次就扔了,不過那件衣服買回來的時候荼白還是很喜歡的,所以印象很深。
沈見夏一把從周汝琴手裏奪過那件風衣,一臉緊張地看着他,企圖解釋:“那天你扔掉了我覺得很可惜,就撿了回來送去洗衣店洗幹淨了,我我我沒穿過,一直挂在衣櫃裏,真的!本來想還給你的,但是又怕你誤會……”
“我以前聽說過有私生飯偷偷撿明星用過的東西回家收藏的。”荼白一臉震驚地看着沈見夏,嘴角揶揄的弧度慢慢擴大,“弟弟,沒想到,你……”
周汝琴從他們的對話裏悟出了些什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應和道:“兒啊,沒想到,你……”
沈見夏單手撐住額頭,滿臉黑線:“……”
百口莫辯。
要怎麽解釋才能讓荼白相信,他真不是一個有收藏癖的變态。
荼白憋着笑:“好了好了,我跟你開玩笑呢,不逗你。”
“還有墨鏡,我也撿回來了。”沈見夏捂着額頭嘆了口氣,決定自己先主動坦白,“但是在紙箱裏沒找到,所以,可能……”
剩下的話他沒說,不過荼白已經猜到了。
可能還留在他的舊房間裏。
“沒事,我不要了的。”荼白說。
“不行,得要回來。”沈見夏擡眼看他,語氣溫柔又固執,“我撿到了,就是我的了。”
荼白一頓。心中有夏日的暖風拂過,蕩漾的漣漪又擴大了幾圈。
沈見夏最終沒拿幾套衣服,因為光是那些書和文件盒就已經占了大半只箱子,再把荼白的皮衣和餅幹盒放進去,就已經撐得不剩一絲空隙了。
看着沈見夏把其他東西全部扔回紙箱裏,荼白問:“不要了?”
“斷離舍。”沈見夏潇灑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背上書包,抽出行李箱的拉杆,“走吧。”
荼白和周汝琴跟在沈見夏身後,還沒下樓,都能聽到從一樓傳上來的歡聲笑語。
沈見夏帶着他們下了樓梯,在樓梯口停下腳步,把行李箱擱在原地,回頭對他們說:“你們在這裏稍等我一下。”
說完,他獨自穿過擁擠的過道,倚在側門邊的牆上,掀開門簾,沖坐在店裏跟親戚們高談闊論的沈光宗勾了勾手指,又把門簾放下。
正在手舞足蹈地展示着自己傲人口才的沈光宗看見了站在門簾後面沖自己勾手指的弟弟,停了下來,對衆人說:“等我一下,我有點事,等下就回來。”
“去吧去吧。”
“哥倆感情真好啊。”
沈見夏懶洋洋地倚着牆,歪着頭,看着沈光宗撩開門簾鑽進來,開口問:“我墨鏡呢?”
“什麽墨鏡?”沈光宗愣了一下,皺起眉看他,“你叫我來就是為了找墨鏡?”
“別裝傻,我放在書桌抽屜裏那副,茶色的,CHANEL的。”沈見夏低聲哼笑一聲,“那是我朋友的,還給我。”
“哦,你說那個。我還以為是你的呢,還奇怪你怎麽會有錢買這麽貴的名牌墨鏡。”沈光宗像是想起來了,讪笑道,“我借給朋友戴了,過幾天就還給你。”
“哪個朋友?”沈見夏不悅地挑起眉梢,“不是你的東西不要亂動,你不知道嗎?”
“哎呀你不認識的。”沈光宗有些不耐煩了,急着要出去,“不跟你扯了,我忙着呢。”
沈見夏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你必須還給我。”
大概是沒想到平日裏話少的沈見夏今天竟然如此難纏,沈光宗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你別發神經!今天是我訂婚的日子,這麽多親戚都在呢,我不想為了一個墨鏡跟你在這糾纏不清!”
沈見夏正要開口,一個溫軟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算了見夏,我不要了。”
“誰在說話?”沈光宗愣了一下,探過頭,繞開沈見夏,看到了站在樓梯口處的兩個陌生的年輕男女。
那一男一女看起來跟沈見夏差不多大,長得年輕又好看,氣質也很好,身上的衣服質地看起來都很昂貴,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不知怎麽回事,今天明明精心打扮過的沈光宗突然覺得自己矮了人家一頭。
剛才說話的,是那個長相白淨漂亮的男孩子。
“你們是誰?”沈光宗打量着這兩個看起來和他家破敗環境格格不入的年輕人,聲音不由自主地帶上幾分虛弱的敵意。
“是我同學。”沈見夏的聲音和眉宇間的神色一樣冷淡,“拿了人家的墨鏡還不想還給人家,你知道那副墨鏡多少錢嗎?”
“我……”沈光宗張了張嘴。
“算了見夏。”那漂亮的男孩子又開了口,“今天是你哥哥訂婚的日子,你哥哥要是喜歡,就當我送給他的禮物。”
聲音軟軟的,可是不知怎麽回事,這番話語卻讓沈光宗聽出了刺意。
就像來自富人憐憫的施舍。
“你送他禮物幹什麽?”沈見夏倒是一點面子都不給沈光宗留,扯着嘴角冷笑一聲,“你跟他又不認識,沒有必要。是你的就應該還給你,不然別人會說我們家沒有家教。”
“沒關系的。”荼白拖着沈見夏的行李箱走過來,伸出手,軟軟地搭在沈見夏的小臂上,“見夏,我們走吧。”
樓梯間被當成了倉庫,到處堆着摞得高高的紙箱,只留下一條狹窄的過道,周汝琴跟在荼白身後,視線被荼白的身體和行李箱擋着,沒看到荼白握住沈見夏的那只手。
那只手又軟又熱,貼着沈見夏的胳膊,沈見夏只覺得自己好像被荼白的體溫燙了一下。
再看荼白的眼神,很直白,卻也很坦然。
沈見夏定了定神,用另一只手從荼白手裏接過行李箱:“聽你的。”
“走?”聽到荼白後面那句話,沈光宗這才意識到,荼白手中拖着的那個行李箱是屬于沈見夏的,他轉臉去看沈見夏,“你要去哪裏?”
沈見夏一手推着拉杆,一手垂在身側,任由荼白用手抓着,他正要走過門簾,聽到沈光宗的提問,回過頭,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關你屁事。”
聽到沈見夏的回答,荼白沒忍住,輕輕噗了一聲,露出贊許的笑容。
這弟弟……
真會現學現用啊。
怼得好。
沈見夏沒管臉色難看的沈光宗,他用肩膀頂開門簾,帶頭走了出去。荼白适宜地收回了搭在沈見夏胳膊上的那只手,伸手撩開門簾,跟周汝琴一起走了出去。
沈光宗跟在他們身後,剛走到門前,沒想到荼白忽然一撒手,串珠做的門簾噼裏啪啦打了他一臉。
聽到行李箱滾輪摩擦地面發出的咕嚕聲,原本正在高聲談笑的衆人頓時安靜下來,紛紛轉頭看向他們。
沈見夏面不改色地推着行李箱走了過來。
“見夏,你這是……”看到沈見夏身後跟着的兩個陌生人,肥姐愣了一下,“他們是?”
“是我同學。”沈見夏說。他的情緒已經調整好了,仿佛從始至終都沒有失控過一樣。
“叔叔阿姨好。”荼白挂上營業假笑,沖在座的長輩們問好。
要不是為了給沈見夏面子,他都想把這些人當成空氣,看都不看直接走出去。
“叔叔阿姨好。”周汝琴也跟着打了一聲招呼。
親家那邊的親戚一邊打量着荼白和周汝琴,一邊啧啧贊嘆:“弟弟的同學長得可真好看啊,這麽小就這麽有氣質。”
“你還別說,光宗弟弟是在隔壁貴族中學念的高中,同學肯定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沈光宗坐回剛才的位置,順口接了一句:“那當然,我弟在那種學校待了三年,眼光都變高了,非要學人家有錢人學什麽藝術。你們說,學藝術能當飯吃嗎?畢業出來能找什麽工作啊,說不定月薪還沒我家打雜的阿北高呢。”
“也別這樣說嘛,弟弟看起來就很有氣質啊。”
“你還別說,弟弟看起來就像有錢人家的小孩……”
肥姐看見了沈見夏手裏拖着的拉杆箱,站起身來:“見夏,你又要走了?就回家一下而已嗎?今晚不在家睡一夜嗎?”
“還要回劇組呢,本來今天也沒打算回家的。”聽到媽媽的提問,沈見夏低下眼睛,沒有看她,用故作輕松的口吻回答,“回學校的時候路過,就想着回來拿點東西。”
“怎麽突然回學校?是有什麽事情嗎?”坐在一旁的沈斌問。
聽到爸爸的聲音,沈見夏頓了一下,終于擡起頭來,直視他們:“沒什麽。這次回來只是想告訴你們,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了。”
荼白看到,在沈見夏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的父母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哎呀!這是喜事啊!”旁邊的表舅大聲嚷嚷起來,“你們家這是雙喜臨門啊!大兒子洞房花燭,小兒子金榜題名,養了一對寶貝兒子,真是值啦!”
其他人紛紛發出豔羨的感嘆聲:
“是什麽大學啊?”
“真好啊,我們家一個大學生都沒有。”
“見夏可是我們家裏第一個大學生呢!”
“錄取不通知書呢錄取通知書呢?弟弟,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吧!我還從來沒見過大學生的錄取通知書呢!”
在一片道喜聲中,沈見夏的父母正想說些什麽,沈見夏卻沒給他們說話的機會,開口打斷了他們:“還有,從今天開始,我要搬到劇組去住了。殺青之後正好開學,到時候我會直接搬到學校的宿舍。”
說完這句話,他沒有等父母回答,拖着行李箱,加快腳步,朝着店門口走去。
背影看起來既孤單又狼狽,和整個熱鬧的家庭氛圍格格不入。
走到店門口的時候,沈見夏猶豫了一下,忽然停下腳步。
他沒回頭,背對着父母,清了清嗓子,開口說:“媽,我給你買了你愛吃的水糕,放在櫃臺了。記得趕緊吃完,不然隔夜會壞掉。”
像是害怕被父母叫住似的,丢下最後一句話,沈見夏抓着行李箱的拉杆,大步跨出了店門。
這一回,他走得很決絕,沒有一點兒猶豫。
荼白瞥了沈見夏的父母一眼,那對中年夫妻啞然地看着小兒子倉惶離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他們臉上的表情很困惑,似乎不明白為什麽小兒子會這樣。
旁邊有人說:“哎呀,這個見夏,怎麽說走就走啊。”
“他爸媽辛苦了這麽多年才把他養大,錄取通知書也不給爸媽看看。”
“沒聽着人家說要回劇組拍戲嗎?人家馬上就要當明星賺大錢啦……”
真是令人頭疼的家庭關系啊。荼白在心裏嘆了口氣。
有的父母真是傷人而不自知,還會反過來責怪孩子不懂事。
沈見夏的父母就是這樣的典型。
“琴哥,我們走。”荼白扭頭對周汝琴說了一句,周汝琴點點頭,兩人沒再理會那些人,快步追了出去。
荼白和周汝琴很快就追上了沈見夏。
沈見夏沒走遠,在十字路口處停下來等着他們。
他背對着他們坐在行李箱上,肩膀耷拉着,背影看起來有些滑稽,也有些狼狽。
還有些脆弱。
他們在距離沈見夏二十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
“他……”周汝琴嘆了口氣,眼圈都紅了,“怎麽會這樣啊,剛才我都想哭了。”
“琴哥,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過去看看。”荼白看着沈見夏孤零零的背影,轉頭對周汝琴說。
“行,你跟他聊聊,開導開導他。”周汝琴識趣地點點頭,“我進旁邊的奶茶店吹空調等你們。”
荼白點點頭,朝沈見夏的方向走過去。
沈見夏坐在行李箱上,盯着街上來往的車輛,怔怔出神。
那雙向來風流俊俏的丹鳳眼此刻丢失了昔日的神氣,眼圈和鼻尖一片通紅,連總是慣性上揚的唇角都耷拉了下來,唇縫抿成一條線。
就在這時,有人在他身後輕聲說了一句:“不要哭。”
聽到這個聲音,沈見夏有些狼狽地擡起手背,飛快地抹了一把眼睛,這才回過頭,無所謂地哼笑了一聲:“我沒哭。”
荼白嘆了口氣。
他站在沈見夏身後,擡起手,安撫性的,一下一下地摸着沈見夏的後頸,動作十分輕柔,就像給炸毛的狐貍順毛一樣。
沈見夏扭着頭,蹙眉看他:“真的沒有。”
然而後頸傳來的溫熱觸感是真實的。
荼白的手很軟,很熱,貼着他的脖子,輕輕地撫摸着。
明明已經把情緒穩定下來了,可不知道為什麽,沈見夏忽然又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
“這麽沖動,拿着行李箱就跑出來了,有地方住嗎?”荼白問。
“沒有。”沈見夏低下眼睛,很快又擡眼看荼白,“我打個電話給李睿,看看能不能先把東西寄放在他那裏。”
荼白無奈地牽了牽唇角。
他就知道。這小孩真的很愛逞強。
荼白摸着沈見夏的後頸,輕聲說:“那就先來我家吧。哥哥收留你。”
荼白讓桃桃開車來接他們。
桃桃開來的是一輛黑色的奔馳加長商務車,城逢巷的太狹窄,車開不進來,只能停在街口,引來不少人圍觀。
等他們陸續上了車,關上車門,桃桃回過頭,問:“小荼白,是回公司還是回劇組?”
“回我家。”荼白說,“今晚回家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劇組。”
“好。”桃桃把頭轉回去,開始發車。
“可以啊小荼白,這是你們公司給你配的車嗎?”周汝琴摸了摸進口小牛皮制作的座椅,驚嘆一聲,“這車好像挺貴的,你們公司真舍得啊。”
“不是,我們公司哪舍得在我身上花這個錢。”荼白懶洋洋地躺在座椅上,“是我自己的車。”
“真棒!”周汝琴誇贊道,“你有幾輛車?”
“一輛法拉利超跑,一輛奔馳加長商務,一輛普通的黑色轎車,還有一輛拍戲用的房車……”荼白想了想,“就四輛吧。”
“就???”周汝琴一臉問號,“你不是好幾年都沒戲拍嗎,怎麽這麽有錢啊?”
坐在荼白旁邊的沈見夏也忍不住側過臉去看他。
這人這麽糊,怎麽買得起這麽貴的車?
難不成……
心裏的念頭太可怕,沈見夏沒敢再想下去。
“啃老啊。”荼白說。
坐在駕駛座的桃桃笑了一聲:“小荼白可是超級富二代呢。”
這個答案真是妙。
沈見夏看了荼白一眼,表情有些無語:“我一直以為你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最多是家境小康的,一直在娛樂圈裏苦苦摸滾打爬……”
所以才把他只穿過一次就扔的昂貴高奢外套和墨鏡撿回來,想着有機會再見就還給他,怕他下次再買還得攢很長一段時間的錢。
畢竟荼白從來沒在微博上展示過自己很有錢的照片啊!
別的明星都是發滿世界旅游的照片,講究逼格,只有荼白發的圖片要麽是路邊的野花要麽是難看到哭的簡筆畫。
就算偶爾被粉絲團扒出自拍裏穿的是某高奢品牌的新款,粉絲也只會默默難過“我們哥哥怎麽這麽窮啊,買一套當季新款要攢很久的錢吧”……
誰能料到這人根本不缺錢。
不過沈見夏馬上就釋然了,心情也跟着明朗起來。
荼白這麽有錢,說明他根本就不會被娛樂圈那些亂七八糟的潛規則所束縛。
怪不得他的性格一直這麽直來直往的,根本不怕得罪人。
“啊,你這麽有錢怎麽不自己開公司捧自己啊?幹嗎跟溫氏娛樂鎖死啊?”周汝琴問,“你自己都能給自己投資拍戲了。”
荼白留意到,正在開車的桃桃透過後視鏡瞥了自己一眼,他笑了笑:“自己投資自己拍多沒意思。”
“說的也是,多沒成就感。”周汝琴說,“對了,小荼白,你們家是做什麽的?”
“我們家?”荼白單手支着下颌,打趣道,“洗黑錢的。”
“黑道太子爺啊!”周汝琴哈哈大笑起來,“對了,你家在哪?”
荼白報了個小區名。
“你家竟然在那個小區?”周汝琴驚了,“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啊!”
沈見夏沒聽說過那個小區,眯着一雙狹長的鳳眼,一臉迷惑地看着他們。
周汝琴給他科普:“那小區在市中心,學區房,一梯兩戶,一戶兩層,樓中樓設計。我家前兩年看過那裏的房子,一個平方就要二十幾萬,整套下來至少要七八千萬吧。”
“不是我的房子。”荼白聲明,“是公司給我租的,我名下沒房。”
“你們公司好奇怪啊。”周汝琴單手捧着臉回頭看他,她本來就是追星女孩,家裏也算跟娛樂圈沾點邊,自己本人又是香蕉論壇的資深用戶,早就把娛樂圈的各種八卦摸得一清二楚,“不肯花錢捧你,卻舍得給你租這麽貴的房子,這不是養閑人嗎?”
“是啊,我也覺得很奇怪呢。”荼白笑着應了一聲,轉移話題,“對了,沈見夏,你哥叫什麽名字?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叫他什麽……光耀?”
“他叫沈光宗。”
“啊,那你為什麽不叫沈耀祖?”周汝琴的注意力馬上被新話題吸引走了。
荼白笑了一聲:“還好你不叫沈耀祖,見夏多好聽啊。”
“我也想知道。”沈見夏歪着一點頭看他,嘴角勾起一點弧度,“我跟我哥是光字輩的,幾個堂哥堂弟都叫光文、光武之類的,只有我的名字不一樣。”
“見夏是誰給你起的名字?比你同輩的好聽多了。”荼白問。
“我自己。”沈見夏笑了一下,“我小時候叫沈夏,後來十二三歲的時候去改成了現在的名字。”
“‘沈見夏’比‘沈夏’好聽。”荼白轉過頭去看窗外,随口說了一句,“我在葉與葉的縫隙間,窺見夏日白晝來臨的聲音——”
聽到後面那句話,沈見夏愣了一下,猛地轉過頭盯着荼白。
而側過臉的荼白卻沒留意到沈見夏驚愕的目光,他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喃喃自語:“這句話怎麽有些耳熟,好像在什麽地方聽到過……”
桃桃把車一直開到荼白家樓下的車庫,下車的時候,荼白問周汝琴,等下要不要讓桃桃送她回家。
周汝琴搖搖頭:“我就跟你們上去坐一會兒,到時候我讓我家司機來接我就行。”
“行。”荼白轉頭對桃桃囑咐一句,“那桃桃你先把車開回去吧,明早五點鐘麻煩過來接我和Summer老師去劇組。”
坐在駕駛座的桃桃握着方向盤,從窗口探出身子,看向沈見夏手裏的拉杆箱:“Summer老師今晚要在你家留宿嗎?”
“嗯,暫時住一晚。”荼白随口答了一句。
“好喔,那我們明天見。”桃桃揮手跟他們道別。
荼白帶着沈見夏和周汝琴乘坐電梯,回到自己家裏。
“很大,很漂亮。”沈見夏換了拖鞋,站在玄關打量着荼白家。
荼白家平時不會來客人,要來也是經紀人或者助理。不過他還是買了一大堆一次性的酒店拖鞋,一股腦兒塞進鞋櫃裏。這不,還是派上了用場。
荼白帶着他們走進客廳。
“最裏面那間是客房。”荼白指了指走廊,對沈見夏說,“你可以先把行李拿過去放。需要幫忙嗎?”
“不用,我自己整理就行,你們在客廳聊天吧。”沈見夏搖搖頭,推着行李箱朝荼白指的方向走過去。
他進了那間客房,接着,原本黑暗的房間亮起了燈光。
看着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