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萊昂不明白這個送菜的意義何在，這些普通人的表現本身，也充滿怪異。
比如競拍的時候，那位南妮媽媽真的中意他，沒道理一見到他就立刻不停的誇獎。侏儒也應和着她，不斷大談如何安排萊昂。事後他們倆還在一起深入交流……南妮媽媽這種人，要找幹活的搭檔，不是也該找壯漢雙胞胎那種嗎？
萊昂覺得，他們更像是在吓唬他——怕他一會動手太溫柔？讓他們死得太痛快？
還有，五活人看起來是合作關系，沒有誰是個領頭的，可他們彼此之間雖然有敵對，卻沒有算計或下絆子。從這些人的個人品德上說，發生這種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背後八成還有一個發令者，或組織。
萊昂想不出自己現在的情況，到底從哪惹到了旁人的注視……
大男孩看萊昂好像在發呆，過一會還嘆了口氣，他不知道這個可怕的小孩子在想什麽，他也不敢說話，只是縮着脖子，老實乖巧的站在那裏，就像是他面對孤兒院的女士時一樣。
“吃飯吧，我餓了。”萊昂回過神來，對大男孩說。
“樓下……”大男孩表情難看。
“像是這種這種闖入別人家裏行兇的殺人犯，鎮子裏誰管？”
“治安官。”
“所以還是需要看見他們的屍體的，對吧？”
大男孩的眼神有點迷茫：“應、應該吧？”
萊昂走到欄杆邊，他扭頭對着大男孩，還有其他孩子一起招招手：“別怕，你們可以過來看着，他們活着的時候才會傷害我們，他們死了，對我們是好事，因為我們都安全了。對了，你叫什麽？”
“拉法。”
拉法強笑着，拉着其他孩子，在萊昂的注視下，一起慢慢的挪到了欄杆邊上。與其說是萊昂的話安慰到了他們，不如說是他們畏懼萊昂，對這些孩子來說，遵從強者，遵從權威，已經是他們生存的法則。
一樓的窗戶已經全部打開，夕陽最後的餘晖，給一具具血糊糊的骷髅，給滿地的內髒，都罩上了一層玫瑰色的光暈，既恐怖又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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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法聽到有誰發出尖叫，可只是小半聲就被人捂住了嘴巴，還聽到了他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和身邊人嗚嗚咽咽的哭泣，他的膝蓋還因為發軟，一個勁的朝欄杆上磕。
正當他們陷入恐懼，無法自拔的時候，拍動翅膀的聲音響起，一只大烏鴉飛了進來。
它的羽毛光滑發亮，血紅的腳爪看得人心驚肉跳，它落在了一顆頭骨上。拉法當場發出了一聲尖叫，但還有更凄厲的叫聲，把拉法的聲音遮蓋得嚴嚴實實的，所以他不需要羞愧，甚至還可以把聲音叫得更大些。
更多的大烏鴉從窗口飛了進來，孩子們徹底站不住了，他們慘叫着，彼此推搡着，在短短半分鐘內就跑回了房間裏，緊緊的關上了門。拉法也想回去，可他在有動作之前，看了一眼萊昂——那個孩子墊着腳，雙臂擱在欄杆上撐住上半身，面無表情的看着騷亂的其他人。
比起那些骷髅，拉法發現自己竟然更害怕萊昂，所以強迫自己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于是他看見一樓一度被烏鴉塞滿，滿眼都是黑色的擁擠在一起的羽毛，就如黑色的潮水。他還發現，那個最凄厲的一直都沒有停止的慘叫聲，并不是來自樓上的孩子們，而是來自樓下。
雙胞胎的弟弟一只蜷縮在門廳的角落裏，萊昂還想問一問他內情，不過這個家夥雙眼充血，口吐白沫，除了尖叫之外，看起來已經徹底失去了與外界溝通的能力。他就算說了什麽，也缺乏真實性。那麽，還是殺掉吧。
烏鴉撲騰了一下翅膀，撲了上去……
尖叫聲戛然而止，烏鴉們如潮水一般，從一樓徹底消失了蹤影。那些骸骨與內髒，也随着它們一起消失了，
“都挪到外邊去了。”萊昂看着拉法，“做飯吧，我餓了。”
“是、是的。”拉法的腰彎着，他不是行禮，只是他的腰軟了，根本直不起來了，“那個瘋、瘋掉的人怎麽辦？”
“不用擔心，我已經一塊處理好了。”萊昂微笑。
“……我、我明白了。”拉法夾了一下雙腿，控制住了自己想尿的沖動。
萊昂去了院長辦公室，辦公室的隔壁就是院長個人的房間，也是孤兒院裏唯一的一間單人房。萊昂在床上躺下，雙手合攏放在小腹，閉上了眼睛。
胖傑克和瘦湯姆正在鎮裏一家酒館喝酒，他們沒有要普通的麥酒，而是要了紅酒，胖傑克拉住了酒館裏路過的女支女，直接将一枚金幣塞進了女支女胸口的衣服裏。女支女驚喜的睜大了眼睛，把不知道給誰的酒放在了傑克的面前，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傑克的大腿上。
酒館的房梁上，一只紅眼紅腳的麻雀正在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這兩個家夥剛到了鎮子就進了酒館喝酒，現在已經是他們的第三家。
那位黑發接待員梅森的眼神是真的太糟糕了，前有瑪麗和海頓，現在有傑克和湯姆，他總會把惡棍看成善人。這兩個家夥曾經也是萊昂的觀察目标呢，只是第一輪就被刷下去了。
當時萊昂就很奇怪了，為什麽這兩個家夥會願意接一個沒油水的任務。他還以為他們會把他賣掉。沒想到，他們倆只是一個送貨人。那麽又何必把他弄暈掉呢？
怕我跑掉？還是怕我在路上吃掉他們？都不像……
他們應該不是被亡命徒收買的，那群家夥不可能為一個人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他們也很顯然不知道我的能力。一樣是有背後主使者？這位主使者跟那群亡命徒的背後是同一個人嗎？
所以，到底是誰對他一個初來乍到的小家夥下次毒手呢？萊昂閉眼小聲嘀咕着：“我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潛意識：你胃口很好。
萊昂：“……”
總之，先算一下我知道的人。
山坡村的自然之神神父發現了什麽？可我都沒跟他見過面，他也沒什麽特別的舉動，現在還在山坡村過着循規蹈矩的生活呢。接待員梅森發現了異常？不想在山坡村或者路中鎮動手，也可以在來路中鎮的路上埋伏人手，沒必要轉這麽多彎。那個逃跑的懼魔？可那家夥比我更不能露面，智商還低。
萊昂把他能想到的人都想到了，還是沒明白。
拉法這時候來敲門，跟他說可以吃飯了。
萊昂的食物竟然不錯，三片煎培根、兩片白面包、一個煎雞蛋，一個烤熟了的蘋果，竟然還有一小杯葡萄酒。
萊昂拒絕了這杯葡萄酒，不過這頓飯他吃得很開心。拉法在萊昂不喝葡萄酒的時候有點惶恐，但在看到萊昂吃得很香甜後，明顯松了一口氣。
萊昂吃完飯時，傑克和湯姆也在酒館要了一個房間，與女支女鬼混。
女支女的頭發，他們躺的床上，總有些小黑點的蟲子蹦來跳去。兩個冒險者和女支女的身上，都有一些紅點的小疙瘩，但他們顯然不在意這個。就算有小蟲跳進了女支女們與兩人的耳朵眼裏，他們也只是甩甩頭，繼續“幹活”。
四個人在一張床上笑着鬧着，把酒和食物弄得到處都是，突然，兩個女支女同時眼睛一閉，睡着了。
“嘿！女表子！睜眼！”湯姆咒罵着，他有些疑惑，為什麽他自己覺得用了很大的聲音，但聽見自己的耳朵裏，卻像是蚊子叫一樣細小？
湯姆看向傑克……只有眼珠成功轉動，脖子卻一動不動。不只是脖子……他們保持着剛才的動作，就連指尖也無法動彈。
十幾秒後，兩人眼神驚恐的動了起來，他們整齊的穿好衣服，把兩位女士并排放在單人床上，蓋好被子。瘦湯姆擡頭挺胸的站着，一輩子都沒用過這種姿勢的他，做出這種姿勢的第一秒，就開始覺得渾身不舒服，但他沒法抱怨，連尖叫都是只能在心裏發出，只有眼神能傳達出他們的真正思想。
胖傑克打開了窗戶，一只大烏鴉扇動着翅膀，平穩降落在了窗臺上，張嘴吐出人語：“所以，命令你們把我送到孤兒院的人是誰？接下來我會讓你們出聲，你們最好也乖乖的回答我的問題，不然你們會親身體驗到，到底是善良者跑來救助你們的速度快，還是你們扭斷對方脖子的時間快。明白了嗎？”
看着兩人點了頭，烏鴉也點了點頭：“好了，開始說話吧。”
“萊昂小寶貝，我們一路上相處得不是很愉快嗎？”傑克說，“那孤兒院很糟糕嗎？那我們去收養你，你看怎麽樣？”
“……不得不承認，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你們的膽子可是真的很大。”這是真心實意的誇獎，“或者，你們對那位指使者的恐懼，已經超出了對我的恐懼。你們把我賣給了誰？我覺得，我應該讓你們更多理解一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