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路程一日又一日，偶爾隊伍會停下來落腳，但除了大鎮子之外，他們不會在村莊裏落腳，取而代之的是莊園。
萊昂，也知道了，南穆勒語裏和勒辛語裏的村莊，為什麽跟“貧民窟”是一個單詞。
因為大多數情況下，這裏的一片土地，首先出現的是大地主，他建立起莊園，然後招來仆役、工匠和雇農。但除了少數仆人，這些人是不能居住在莊園裏的，于是他們會在莊園的邊緣建立房屋，仁慈的莊園主還會允許建立起雜貨鋪之類的店鋪，這樣村莊就誕生了。
像是山坡村那樣普通人聚衆而居的村莊，只會誕生在窮困、偏遠地區，或者邊境地帶，畢竟土地可都是有主的。
留宿時，費爾南經常被借宿的主人邀請去參加舞會、宴會，甚至他還被邀請去打獵，因為冬天是北穆勒某些地區的獵鹿季節。
在走走停停了一個多月後，到了十二月的中旬，他們只跑完了預定半個月的路程。
然後，今天又下雪了。而且是目前為止最大的一場雪，厚密的雪花讓人只能看清五米之內。萊昂的常識裏，這種雪早就應該封路了，但克雷蒂安家族的龐大車隊，依然在道路上輕快的行進着。
不是道路好，道路上要麽已經被雪覆蓋，要麽就是已經結了冰，是克雷蒂安家族的馬車實在是強悍，高大的馬匹直接在雪層與冰層上奔跑，馬車無論運貨還是拉人都是平穩快速，身在車廂中，完全感覺不到外邊的寒冷。
同在下雪的這一天，萊昂發現，費爾南的心情突然變好了？
他的唇角帶着笑，眼角眉梢都翹了起來，還一直盯着萊昂看。即使低頭看書，萊昂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
萊昂感覺毛毛的，忍不住開始懷疑是不是費爾南從家裏叫的幫手到了，他全神戒備着，一有不對就準備戳瞎費爾南的眼睛，然後讓他作為自己的擋箭牌。所以今天萊昂看書的注意力當然不會那麽集中，他這個樣子，讓費爾南甚至直接笑了出來。
“看書對你确實是有益的。”費爾南終于開了口，“他讓你學會了什麽叫謙恭和敬畏，對你來說，溫馴是一種美德。”
萊昂：“……”
我緊張半天，你就給我說這個？
萊昂眨了眨眼，所以他高興的原因……是以為我變的溫馴了？
潛意識：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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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看一看窗外，多麽美麗的雪景啊。”潛意識的話還沒講，費爾南已經先一步開始說話了，他面帶微笑，雙眼溫柔。
“我對雪不感興趣。”如果沒有煞風景的費爾南，萊昂大概是會看兩眼雪景的，但現在他只想看書，書裏早就沒什麽可看了，其實現在萊昂是在看他的分.身們。
萊昂的拒絕顯然太直接了，剛才還心情很好的費爾南立刻沉下了臉。
拉法看了一眼費爾南：“萊昂少爺，您的書一直都在那，但雪并非一直都在。飄揚在空中的它們剛剛離開天空之神的懷抱，正是最潔淨的時候，而且現在的雪錯失了，就永遠失去了，下一刻的雪與上一刻的永遠不是同樣的雪……”
費爾南跟萊昂疏遠的這段時間，反而經常讓拉法在他身邊服侍，拉法雖然還是坐在馬車的地板上，但他對費爾南已經沒那麽畏懼了，并且還學到了不少。
費爾南的臉色好多了，顯然對他的說法很滿意。
萊昂擡頭了，他對着拉法露出了小小的笑容，拉法卻被吓得打了個哆嗦，他緊緊的閉上嘴唇，滿臉都寫着後悔。
“拉法只是好意而已，萊昂。”費爾南為萊昂說話了，萊昂趕緊的擡頭看着這位主人，卻只看見了費爾南陰沉的臉。
相處的時間也夠久了，萊昂大概知道費爾南的想法——拉法是為費爾南這位主人說話的，如果現在費爾南不為拉法，就表示他畏懼萊昂。他必須得硬着頭皮為拉法站位，這是面子和威嚴的問題。
萊昂不願跟費爾南浪費時間，暫時也還沒到掀桌的時候，他沒有反駁，繼續低頭看他的書。
可他剛低下頭，就聽見費爾南說：“你可真是個害羞的小可愛，我親愛的萊昂。”語氣比剛才還要歡快。
“？？？”
好吧，我低頭了，顯然又讓這個家夥腦補了一些東西。算了，腦補就腦補吧，總之是安靜下來了。
因為下雪，他們中途沒有停留，吃飯也是在車上吃的。車裏有一個大籃子，放着水果、面包和一些涼的腌兔肉。想要方便，除了費爾南，其他人都不能叫停車隊，只能打開車門朝着外面。會不會有人被大風大雪吹壞凍壞身上的某個零件，那就不得而知了。
萊昂面無表情的吃光了自己的那份，但完全是出于不浪費食物的良好習慣，香料太多了，吃到嘴裏後已經變成了一種古怪的苦味。不過費爾南在“嗯~不錯~”的作着贊嘆，因為至少費爾南表現出來的穆勒的食物評價标準，是香料越多越美味，香料越多越高級。
就跟他們吃甜食，糖放得越多越高級一樣——所以最高級的甜食就是糖，還有蜂蜜糖漿。幸虧這裏有一種用于治療口腔疾病的煉金藥劑，否則費爾南一定一口爛牙。
擺好姿勢，萊昂一邊看着分.身在雪中的行進情況，一邊想着吃。
比起過去的蟑螂面包，現在的食物确實好了許多。可是，不夠啊，這段時間分.身的捕獵也沒有閑下來，為什麽我還是這麽不滿足呢？
潛意識：我知道原因！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
如果不是萊昂姿勢擺的好，現在費爾南一定會發現他整個僵住了。垃圾潛意識不玩垃圾，直接玩命了嗎？！
熊掌、鹿尾之類的他比較陌生，但有很多食物，比如燒鴨、燒雞、燒鵝、鹵豬、鹵鴨等等，伴随着菜名，它實體的模樣、它的香氣、它的口感，就仿佛真實的浮現了出來。但“仿佛真實”，就等于“它是假的”，看得見咬不着！聞得見吃不着，這是何等的……讓萊昂想殺人！
潛意識：不用客氣，再見。
菜名報完，垃圾潛意識就直接匿了，只留萊昂一個，在食欲的地獄中，痛苦煎熬。
下午四點左右，車隊停了下來，萊昂知道，快宿營了，他終于能找個地方做深呼吸了。
——如果沒有村落，那道路附近應該會有宿營地。這些宿營地和任何官方都沒有關系，只是長期有商人隊伍在固定地區紮營，使得這片區域沒有草木，地面平整，野獸和怪物稀少，比起其它亂糟糟的野地更舒适和安全。
可是車剛停下，老管家就找來了。
“老爺，博諾瓦家的車隊先我們進入了宿營地，不過他們讓出來了三分之二。”
“博諾瓦家？”費爾南有些驚訝，“是我想的那個博諾瓦家嗎？”
“睿智如您，正是您想的那個博諾瓦家，他們帶着那位小少爺。”
“想要在狄麗爾悶頭發展，還是想要在狄麗爾當個土財主？不過……三分之二？離開了戴爾法羅的破落戶，可真是傲慢啊。”費爾南一臉的諷刺，“算了，只是今天一晚……”
“老爺，我想他們要和我們同路幾天了。”
費爾南皺了一下眉，卻又想到了什麽：“天氣太冷了，繼續上路對我們沒好處，我可不想帶着一群什麽都幹不了，還要我花錢治病的廢物到達領地。跟他們說我要在狄麗爾城休息一個月，讓他們空出房子來。”
官家：“是，仁慈的老爺。”
費爾南的眉毛還沒松開，他掃了掃自己衣服上不存在的塵土，眼睛裏露出厭惡，小聲嘀咕着：“又要住在那些肮髒的鄉下地方了。”
對費爾南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為，他是漠視的。不過，對狄麗爾城，他還是很感興趣的。這座城市是穆勒聯邦的第三大城市，北穆勒第一大城市，人口三十多萬，在整片中大陸的城市裏，能排進前一百。
他對這座城市的了解很片面，但他知道下一座城市只有十四萬人左右，單從人口看，也是狄麗爾城更繁華些。狄麗爾城距離費爾南的目标普雷賽更遠，那麽如果沒什麽特別的原因，萊昂應該是要選擇狄麗爾城作為他的藏身之所。
現在費爾南要在狄麗爾城過冬，對萊昂來說更是一個好消息，他能仔細觀察費爾南在狄麗爾城到底有多大的影響力，也可以在一個比較安全的位置，觀察整個狄麗爾城。
車隊駛進宿營地，仆人們将馬從馬車上解下來，用最快的速度組裝起帳篷。
部分馬車的車輪可以很方便的折疊起來，将車廂與帳篷連接在一起，費爾南的帳篷奢華又舒适。萊昂與費爾南同車，卻并沒有資格跟他共享一座帳篷——這可真是太好了。
當紮營結束，隔壁博諾瓦家的人主動找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