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一通透之人

因着快要過年了，一場大雪過後，這幾日的天氣竟漸漸暖了起來。

三姨娘午睡起來，在窗戶底下的妝臺前由大丫鬟雲巧伺候着梳頭的時候，就有熱烈繁盛的眼光照射進來，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這太陽真舒服，竟像是春天了似的。“

雲巧就笑了起來：“可不是，春困秋乏，姨娘近日總是哈欠連天的，想來也是春天到了的緣故。”

三姨娘正懶懶犯困的眼睛登時便睜大了，回頭笑着瞪了她一眼：“這個你倒瞧得仔細，整日裏就揪着我的小辮子不放了。”

雲巧機靈得很，頓時笑起來：“我是姨娘的梳頭丫鬟，可不是成日裏要抓緊姨娘的小辮子了？”

三姨娘被這話逗得笑起來：“便是你最能說。”

她們正說話之際，就打門外又進來一個丫鬟，是伺候三姨娘梳洗的綠谷。

自打從外面進來，面色就是拉下來的，身為大丫鬟的雲巧看到她這樣眼睛裏就劃過一絲微微的不悅。

她們身為奴婢的，伺候主子的時候甭管你是有再大的不開心都要對主子扯出個笑模樣來。

何況還是近身伺候主子梳洗的，這一進來就耷拉個臉子，難不成還叫主子看她的臉色？沒得瞧見了影響心情。

趁着三姨娘低頭在妝奁裏挑選簪子的時候，雲巧就向她使了個眼色，笑問道：“綠谷，今兒給姨娘的洗臉水裏可兌了花瓣兒沒有？”

她原本是想給這丫頭提個醒兒，便是有什麽事也等着回去了再說，但是這丫頭忒沒眼色，聽得她問，直愣愣就道：“兌了。”

三姨娘原本聽到雲巧問話就擡起頭來的，聽得這一句便微微皺了眉頭。

綠谷是個心裏最不能藏事的，說完這一句，又覺得既然張開了嘴就少不得都說出來。

見三姨娘又正正好看了過來，便道：“姨娘可還記得前兒些日子送了五小姐幾匹上好的料子來着？奴婢之前就勸您不值當，但是姨娘就是太好性兒了。方才奴婢在小花園裏看到點翠，就是五小姐身邊的侍女，你猜我瞧見了什麽？”

Advertisement

雲巧幾次向綠谷遞眼色，綠谷皆不理會。

三姨娘臉上的神色已經沒有了方才的笑意，臉色沉下來順手将才挑好的一根簪子扔在了妝臺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你瞧見了什麽？”三姨娘淡淡問道。

綠谷只當三姨娘生了五小姐的氣，頓時更加來勁道：“奴婢瞧見，點翠那賤婢身上穿着的衣服就是您送給五小姐的料子做的。”

三姨娘冷笑道：“你倒真是好眼力。”

綠谷頓時就輕笑一聲道：“姨娘的事，奴婢自然處處上心，必不能叫那起子卑賤的人糟蹋了姨娘的心意。”

一邊的雲巧登時就屏住了呼吸，綠谷過分了。

五小姐怎麽也算是主子，大家平日裏再怎麽過不去，但是在主子面前道人長短便是奴才的不是了。

她正欲呵斥幾句，三姨娘卻輕巧地轉過了身，語氣閑适道：“你既這麽為我着想，我該賞你些什麽好呢？”

雲巧頓時愣了愣，賞？

三姨娘最近不是與五小姐走得挺近的麽？還不吝言辭地誇贊了五小姐數回，怎麽如今綠谷如此說五小姐姨娘卻反倒要賞？

綠谷更是欣喜若狂。

她是後來才賣入邱家的，比不得雲巧這般的家生子。是以哪怕她冰雪聰明又機靈麻利也只能屈居人下做個二等丫鬟。

她就說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個大丫鬟能有多難？

三姨娘緩緩地扶了扶鬓發，看着鏡中傾髻緩鬓的自己，淡淡道：“你既這麽能說，便賞你今兒的午飯不必用了，南牆根兒底下掌嘴去吧，我不滿意不許停。”

三姨娘這話說得緩，語調又溫柔，但是待綠谷聽清楚的時候頓時就愣住了。

“姨娘？”

“聽不見麽？”三姨娘的語調到這時才陡然嚴厲起來：“主子們的閑話也是你能嚼舌根的？五小姐再怎麽樣也是邱府的嫡小姐，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到處張揚來污人耳朵。”

綠谷吓得呆住了，方才不是還說要賞麽？怎麽忽然就變了一個人似的？

三姨娘原本性子就潑辣，見她還呆立在那裏，登時眼睛一瞪厲聲道：“還不去？”

綠谷什麽時候見過三姨娘如此疾言厲色的樣子，再加上房裏還有幾個丫鬟都看好戲地瞧着她，登時又羞又慌，擠出了滿目的眼淚來。

但是又不敢說什麽，只好轉身掩面跑出去了。

雲巧看到憤怒的三姨娘就小心翼翼地站了過去道：“姨娘莫氣，若氣壞了自個兒身子多不值當，綠谷不懂事，回去奴婢就狠狠說她。”

三姨娘猶在氣頭上，聞言就道：“你也不必說她了，到底是個不省油的燈。回去就打發她去柴房罷，這樣愛嚼舌根，保管叫她累得顧不得說話。”

雲巧就沒敢再求情了，只是道：“您送五小姐的幾匹料子自己也是喜歡的不得了，如今卻被五小姐轉贈了他人，姨娘不氣麽？”

三姨娘就看了一眼身側的雲巧道：“我有什麽好氣的？五小姐之前過得什麽日子大家都是瞧在眼裏的，也就點翠肯這麽多年死心塌地地跟着，難不成還不值當這件衣服？我若是五小姐，別說一件衣服，再多都使得。”

她不怕邱錦羽将她的心意轉贈他人，她只怕邱錦羽是個冷血冷意的，那她才是與虎謀皮，最後還不知是個什麽下場。

三姨娘話音才落，就聽得門外響起一個聲音來：“姨娘這話說到五兒心坎兒上了。＂

雲巧和三姨娘皆是一愣，擡頭看過去的時候就見門口站着的可不就是邱錦羽。

三姨娘登時就站起身來迎了上去，一邊又就着剛才的怒氣厲聲數落院子裏的奴才：“一個個的眼睛都瞎了麽？還是耳朵聾了？瞧不見五小姐進來了，也不知道通報一聲。”

邱錦羽一陣無奈，三姨娘的性子直，向來有什麽便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