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母親

三姨娘端着茶盞的手指在空中懸了片刻，見邱錦羽不接也不惱，只是若無其事地将茶盞放在她的面前才嘆了口氣道：“五小姐當真火眼金睛啊。”

邱錦羽前世過得實在渾渾噩噩，為人又軟糯，只知道躲在零羽閣傷春悲秋，若不是後來被賀長淵帶去京都，只怕她早已被大夫人等人拆吃入腹了。

是而她并不知道大夫人與父親之間的感情如何，只知道是在母親過世之後的三年，才将大夫人擡進了府中，不久之後父親就遠赴邊關，至今也不過借着回京述職來家中看過幾次。

所以她猜測是否是父親與大夫人的關系并不好，所以大夫人是為了護住夫妻間的恩愛？

邱錦羽不說話只是等着三姨娘繼續說下去，但是三姨娘卻道：“五小姐，有些事情看的太過通透并非是件好事。“

“渾渾噩噩的便好麽？”像前世那般被人當槍使？

三姨娘的眼睛看着面前碧瑩瑩的茶水，忽然就有些出神。

“我進府的時候陳凝秀還不是大夫人，如我一般都是侍妾。将軍軍務繁忙，十天裏有八天是紮根在軍營的，若是回來了也是先去你母親房中，對我們這些侍妾向來不聞不問的。“

說到這的時候三姨娘就頓了頓看了邱錦羽一眼，在一個孩子面前說這些總歸是不好的，何況還是一個沒有出閣的女兒家。

但是看過去的時候邱錦羽的臉上平靜的很，甚至沒有旁的女孩子那般一聽到人說起男女之間的事就紅着臉滿面嬌羞，這不禁讓她有些意外。

這五姑娘也太平靜了些，性子清冷的不像個孩子。

她于是就繼續說下去。

“若非說将軍對陳凝秀哪裏不同些，應當是在你母親懷孕的時候将管家的權利給了她罷，卻也不過是念在你母親懷孕無法太過操勞的份上。”

“後來你母親三年喪滿，将軍便奔赴了邊關，在說什麽與陳凝秀好些的話，便是作為貴妃生母擡為平妻的事了吧。”

既這麽的，那大夫人因為護住夫妻間感情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邱錦羽微微抿唇，其實她對母親的印象早已模糊了，這麽多年過去，不管是前世還是今世，她便是在夢中也沒有夢見過母親，不知是不是母親覺得她不孝，所以不願意來見她。

她幾乎是小心翼翼道：“我父親與……母親的關系好嗎？”

三姨娘就笑起來：“不能再好了，将軍只有對着你母親的時候才會笑，平日裏都是冷着一張臉的，我們都嫉妒得不行。”

雖然是笑着，但是仍能感覺到三姨娘話語裏的苦澀，所幸三姨娘也只是一帶而過。

“你不知道你母親有孕的時候，盡管府中已經有了大夫人的邱錦冰和二姨娘的邱錦雪，但将軍仍舊歡喜的不行。日日一回來就巴巴地跑到你娘的房裏守着，飲食各方面比你娘都精細，那段時間将軍眼中只有你母親再無旁人。”

在邱錦羽的印象裏，父親向來是最不喜歡她的，人人都道是她克死了母親，就連父親也不待見她。

她一直以為父親是冷血無情的，但是沒有想到他對母親竟是這般柔情。

邱錦羽苦笑道：“若不是我，我娘應該現在還在世上吧。”

“說什麽傻話？”三姨娘忙忙地打斷了她。

嗔道：“你母親身體底子本就差，但是因着将軍照顧的極好，你母親可是足月生産的，母子俱安。大夫人也只是知道的，當時你母親生産之後，她照顧了整整月餘，你母親身體甚至較之前還好，斷斷與你無關的。“

見邱錦羽已經全然沒有了方才說笑間的開心了，眼睛半垂，臉色微微地有些黯然，便知她根本沒有将自己的話聽進去，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屋子裏一片寂靜，外頭的眼光照射進來，兜頭蓋臉的鋪了她滿頭滿身，女孩子纖細的線條在眼陽光下格外好看。

三姨娘就在心底輕輕嘆了一聲，邱錦羽跟她娘親真是像，不論樣貌還是身段以及舉手投足的姿态，脫了個模子一般，怪道将軍自邱致莊去後便不願見她。

三姨娘就笑起來轉移了話題：“要說你父親那時還是最喜歡你的，日日回來都要抱抱你，便是最後聰兒出生，你父親都沒抱過他呢。”

邱錦羽卻并沒有因為這些話開心起來，只是冷笑道：“是嗎？我不記得了。”

若是當真喜歡她的，為什麽在娘親去世之後對她不聞不問？由得府中衆人欺負她？

三姨娘笑着打圓場：“你那會才多大，不記得也是有的。”

見得三姨娘一直在安慰她，邱錦羽便強自笑了笑。

她原本是有好多話要問的，但是現下卻實在沒了心情，倒是沒的叫人總是看她臉色。

她就徑直站起身來，對三姨娘道：“今日叨擾姨娘了，錦羽有些不适，改日再來向姨娘讨教。”

三姨娘也看出她情緒不好，也是可憐見的。自小慈母早逝，嚴父向背，獨自在後母手下過活，曾經的天之驕女到最後就連府中的下人都敢踩一腳。

如今想起從前心裏怎能不難受？

三姨娘也不挽留只是對點翠道：“好生的扶了你家小姐回去。”

點翠忙忙點頭。

直到目送的邱錦羽和點翠的身影出去了，三姨娘才極輕極淺地笑了一聲：“陳凝秀，這五小姐可不是好惹的，你一手遮天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

點翠從來沒有見過邱錦羽這般，整個人都仿佛失了魂一般。

邱錦羽的身子軟軟地依靠在點翠的身上，面色蒼白如紙，眼睛裏含了一滴淚卻是搖搖晃晃怎麽都掉不下來。

點翠着急的不行：“小姐，你別吓我啊，這到底是怎麽了？”

邱錦羽只是不說話，蹒跚地走了幾步，忽然就蹲了下來将臉埋在手掌裏。

點翠手足無措，急的要哭出來，也跟着蹲下來：“小姐，你到底怎麽了，便是有什麽也說出來叫奴婢知道啊，這麽的要憋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