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晚上9點,薛炀騎着他的小電動,飛奔到附中接人。

交換座位後,薛炀就很沉默,抱着林恒的腰極度沉默。

初冬寒冷,電動車車速快,林恒的耳朵沒一會兒就凍得通紅,他忍不住用手摸了下,不過随即就因為擔心車頭不穩縮了回去。

沒想到薛炀的手不動生息地就捂了上去,一顆毛茸茸的大腦袋貼着林恒後背,語氣很是懊惱:“我明天買耳捂子,前面再上個披風。”

林恒想象了下每天一早的電瓶車大軍,迎着風,他也艱難地道:“不用。”

也不知道薛炀聽沒聽見,也有可能風太大,薛炀說話他沒聽見。

一路到小區,說來也挺神奇的,薛炀這個公寓明明物業不行,但電動車充電什麽的卻很方便。

兩人一路跑進樓道才覺得身上緩和點。

薛炀搓搓手,把林恒的手捂住哈氣。

林恒就挺不自在的,抽回手道:“沒事,一會兒就熱了。”

薛炀眼皮一耷拉,把他的手抓回去繼續哈氣,只當沒聽到。

林恒氣血旺盛,沒一會兒就回暖了,這才複又抽回手道:“走吧。”

進屋第一件事是開空調。

雖然網上經常有視頻講南北氣候差異,說北方是物理攻擊,南方是魔法攻擊,其實這種體會在沒對比之前是很難有直觀感受的。

H城作為一個不北不南的城市,它的氣候……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魔法攻擊和物理攻擊兼具的情況下,空調起碼要有半個多小時才能把室內溫度提起來一點,這半個多小時,別想安安穩穩坐着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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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空前沉默,林恒只得自力更生:“先去洗漱?”

二十四小時熱水,在這宛若情人反目的刀子一般的時節裏,是人類給予自己最深刻的溫柔。

薛炀點頭。

看林恒拉上衛生間的移門,薛炀都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他雖然一直自诩要給林恒最好的,要為林恒遮風擋雨,可無論他自以為自己護的多嚴實,總是在不經意間,嚴寒風霜就從各個他想不到的角落裏漏了進來。

薛炀沮喪極了,甚至開始想是不是勸林恒出來住就是個錯誤。

衛生間裏水霧蒸騰,移門上都給蒙了一層霧。

薛炀看着這扇門,就好像霧氣也熏上了他的眼睛。

林恒洗完才想起自己忘了拿睡衣,敲敲門,沖薛炀道:“把睡衣遞給我。”

聲音被水汽熏蒸的帶上了嗡聲,薛炀渾身一震,抹抹眼睛,趕緊幫林恒拿睡衣。

睡衣也是新買的,厚厚的小熊珊瑚絨睡衣,又柔又暖,若是呆在家裏,空調一開,不穿羽絨服都很暖和。

林恒穿好後帶着一身幹淨的水汽出來,空調的溫度也剛剛好起來了,從出風口吹下的風吹在臉上,熱燥的很。

“去洗漱,溫度上來了。”

薛炀忙不疊地抱着自己的換洗衣服沖進衛生間,一道移門,隔了兩個人。

林恒看了衛生間一眼,坐到課桌前,伸伸胳膊伸伸腿兒,趁這個空,寫兩道題。

嘩嘩的水聲都成了伴奏。

薛炀把換下來的衣服塞進洗衣機後才出來。

林恒招呼他:“來一起刷題。”

薛炀勉強收起心緒,挨着林恒身邊坐下,攤開習題集,一看兩人都是三五。

薛炀郁悶了一下午,也忍不住換上了笑臉:“怎麽老是這個?”

“還有這個。”王老師您好,王老師再見。

就算再備受吐槽玩梗,這兩位依舊是高三牲畜們的必經人生路。

一套卷子,就算是薛炀和林恒也得一個多小時才能做完,再互相借鑒看錯題,不知不覺又是十二點。

薛炀伸了個懶腰,收起本子道:“睡覺?”

林恒本來還想再寫會兒,結果側頭看看薛炀,改了主意:“好,睡覺。”

大概是房間修整了一番,兩人躺床上後,竟然比昨晚扭捏,薛炀胳膊都不往林恒身上伸的。

林恒仰躺着,道:“關燈吧。”

薛炀就聽話的熄了燈。

公寓裏一片黑暗,只可聞呼吸聲,其實兩人都沒睡。

半晌,林恒突兀道:“好安靜。”

學校裏頭是不可能這麽安靜的,哪怕熄燈以後,還會有人上廁所的腳步聲,走廊的燈也會一會兒亮,一會兒熄。

附中那個老校區,廁所的沖水聲都是咆哮。

薛炀伸手要把燈打開:“是不是不習慣?”

“挺好的,醞釀醞釀睡意就上來了。”

林恒一句話就讓薛炀把胳膊縮了回來:“那就醞釀醞釀,睡覺?”

乖巧過分。

林恒無聲勾起嘴角,翻個身,伸了個懶腰:“有熱水就是好。”

薛炀忍不住道:“熱水而已。”

“總比每天跟考驗臂力似得,拎三四個水瓶好。”

薛炀無言以對,過了會才想起來什麽,捶捶林恒胳膊上的肌肉:“看來都是學校的功勞。”

林恒笑:“有一部分。”

話題說着說着就沒法往下說了,薛炀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無論是安撫林恒,還是安撫他自己,可想一想,那些承諾都空洞無力到連他自己都過不去自己那關。

千頭萬緒,反倒不知道說什麽好。

林恒則是發現他實在不會說什麽好聽的,旁敲側擊什麽的,不适合他。

所以,安靜了起碼十五分鐘,林恒打破了沉悶:“這裏很好。”

薛炀沒動,耳朵豎起來了。

“我說這裏有意思,就是真的有意思,”林恒斟酌道,“那位黃毛大哥,看得出來是個性情中人,粉紅大姐,呵……”

他啞聲一笑,“雖然職業不明,不過也算豪爽。”不做作不別扭,想勾搭小男生就勾搭小男生,想罵街就罵街。

這得多違心啊才能說出這樣的評價?

薛炀翻身坐起,燈也打開了,一雙碎星似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林恒:“你不讨厭他們?”

林恒納悶了一下,他什麽時候表現出讨厭了?

“我和他們萍水相逢,為什麽要讨厭他們?”

薛炀撓頭,人和人其實是有磁場的,就像他天生就和徐慶霞不對盤,明知道錯都在薛東身上卻依舊和許靜蕊作對,還有那個王曼曼,他也敬謝不敏。

班級裏頭,除了小林子和陶子,他有一半叫不上名字,至于徐錦年和程毓林,見面不挖苦幾句,都對不起他們同班三年的情分。

林恒瞧着他皺成一團的臉,分外好笑:“薛炀,我不是柔弱的女生,也不是溫室的花朵,所以你沒有必要事事都如此小心,當然也沒有必要覺得你應該對我負責,搬出來住是我同意的,你的住處環境我并不是一無所知,所以在這件事上,我心甘情願,你明白嗎?”

薛炀聽愣了,他當然明白,還特別感動,才一天,他就被林恒兩次感動到了,那以後要怎麽辦?

可惡!

林恒被薛炀撲倒撓癢癢都沒明白自己那句話戳中了薛炀的心髒,為了不影響隔壁的黃毛大哥,奔放的笑聲好容易才壓抑到正常分貝。

撓是這樣,隔壁大哥也憤恨恨地錘了拳牆,就一聲,便咬着被子去惦念自己孤枕難眠去了。

早晨薛炀死乞白賴地要載林恒:“你就滿足一下我這個小小的心願呗?再說了坐後邊一點也折損不了你林大學神的威名,你看我,好歹堂堂浦中一高尖分子,誰笑我了?誰把我當一回事了?”

林恒才不想說他就是喜歡薛炀坐後面抱着他的感覺。

大概男人都會有點大男子主義,就恨不得在喜歡的人面前全方位展示自己的堅韌和力量,展示自己可以作為堅強倚靠的後盾。

就跟開屏的孔雀一樣……

哦,這個例子不正确,不過大意就這樣。

寒風太冷,林恒不想和薛炀争論這個問題:“你要是怕我冷,就自說,咱們帶件大衣擋前面就行。”

薛炀被識穿真正意圖,猶自不死心:“耳朵沒法擋。”

“傻帽,沒圍巾?”

薛炀仰天長嘆。

到附中後,林恒把保護他的一套交給薛炀,叮囑道:“路上小心。”

薛炀笑得開心:“知道,知道。”

渾然不覺在一衆學生潮裏,兩人如此突兀。

接下來幾天風平浪靜。

薛炀的空飛複檢時間如期而至,這一次複檢不比初檢,需要全部集合到指定地點,集中三天,大名鼎鼎的轉椅項目就在這個環節,還有額外一個特殊能力測試。

林恒提前做了攻略,除了對薛炀還要再脫一次褲子耿耿于懷外,其他沒什麽感覺,他對薛炀有信心。

薛炀也終于弄懂了之前林恒莫名坑他的原因:“檢查……是必須的嘛,哈哈哈哈,就脫個褲子而已,咱倆在家不也經常看?”

林恒哼了聲,把手機頁面關閉:“沒錯,我們經常看。”

不知道為什麽,薛炀覺得他又說錯話了。

“一共五次檢查,這才第二次,以後還有好幾次呢,現在天冷,頂多風吹屁屁涼了些,等天暖了,巴不得脫掉。”

“……”

林恒直直地盯着薛炀眼睛看了半年,忽然露了個笑:“到夏天就不用穿了。”

“那不行,有礙觀顏。”

虧得他還記得有礙觀顏,林恒懶得理薛炀,便叫薛炀去收拾東西。

夏天,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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