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一聽他要挂電話,蘇然泣不成聲的喚道:“銘煜……”

“你哭了?發生了什麽事?”聽到她染了哭腔的聲音,陸銘煜原本皺在一起的眉頭又深刻了幾分,心也因此懸空,各種有關孩子不好的猜想在腦子裏回旋,臉色郁沉,追了問道:“是不是孩子……”

“嗯……”蘇然淚眼婆娑,點頭應聲。

陸銘煜的俊臉立時籠罩了一層陰沉沉的陰霾,喉結滑動了下,極盡艱難的吐字:“孩子怎麽了?”

“生病了……銘煜……郁郁得了很嚴重的病……”蘇然抽抽搭搭的說。

“郁郁生病?”在沒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前,陸銘煜的心仍然像繃緊的弦,絲毫不敢松懈。

“嗯……你快回來好不好……我一個人好害怕。”

陸銘煜暗舒一口氣,眉宇漸漸的舒展開來,“你先把郁郁送去最好的醫院,別擔心治療費用,我給你的那張是金卡無上限消費,只要能把郁郁的病治好花多少錢都無所謂。”

“可是……”蘇然剛開口,陸銘煜又說——

“我盡快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回去陪你,你還懷着孕,記住千萬不能傷心勞累過度,跑腿的事讓王姐去。”

“醫生說要做手術,可是手術風險比較大,我一個人拿不定主意。”着關系到女兒的生命,必須由他們倆人一起抉擇,确切的說她沒一點主意,這個主意得有陸銘煜來拿。

大多數女人的通病就是遇到關鍵事的時候都會表現出依賴,蘇然就是其中之一。

“別被醫生的話吓唬到,任何手術都有風險,可不能因為那點風險耽誤治療。”陸銘煜覺得蘇然是被醫生那套推卸責任的說辭吓傻了,才會如此害怕恐慌。

蘇然雖然沒有說明郁郁到底得了什麽病,可他覺得那孩子一貫活蹦亂跳的,應該不會得什麽大病。

垂眸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十點鐘了,在耽誤下去,會議恐怕十一點都結束不了。

陸銘煜:“好了,我還在開會呢,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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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電話,蘇然在走廊裏整了整神色,面帶微笑的推開病房門。

護士正給郁郁挂水,小身體躺在病床上,垂着眼簾看着針頭插+進血管,恁是咬牙忍着疼痛,不吭一聲。

看着郁郁那對因為疼痛皺在一起的小眉毛,蘇然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針紮一般,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淚水又翻湧而出。

“呀,郁郁今天真勇敢!”護士紮完針,朝着郁郁豎起了大拇指。

“姐姐,我的病什麽時候能好?”稚嫩的聲音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房間內蕩開。

護士一邊調輸液速度,一邊微笑着說:“只要你以後都像今天這麽勇敢的打針,一定會早早的從這裏出去。”

“我一定會的。”得到滿意的答案,蘇郁郁彎着小嘴保證。

眼波流轉間看到站在護士身後的蘇然,“媽媽,你怎麽才來,剛才護士姐姐給我打針我都沒有哭。”

郁郁的笑容直戳她的淚點,趕忙別過臉去,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快速的拭去眼淚,重新回過頭時,笑容可掬。

“嗯,我都看到了。”

護士端起托盤,對蘇然道:“我出去了,有什麽需要按鈴。”

“好,謝謝你。”蘇然客氣的點頭。

蘇然在病床前坐下,溫柔的将女兒挂水的那只手輕輕地放在被子底下,聽到郁郁說:“媽媽你給爸爸打個電話,我想和他說說話。”

手上的動作明顯一僵,“你知道的爸爸是做餐飲的,這個時間是他最忙碌的時候,我們就不要打擾他工作了。”

她不想再麻煩程斌,若是讓他知道郁郁住院了,他肯定會擔心的第一時間趕過來。

還有一個原因,郁郁剛對陸銘煜不排斥,甚至能感受到一點好感,這個時候程斌過來,恐怕會讓他們父女關系恢複到初始狀态。

相反的,陸銘煜若能盡早回來和她一起照顧郁郁,讓她感受到陸銘煜的愛,再把真相告訴她,如此最好不過了。

“好,等晚上睡覺前再打給爸爸。”

“……”蘇然沒有說話,只是抿唇笑了笑。

晚上她又該用什麽謊話誘哄女兒呢……

挂完水,和郁郁一起吃了午飯,等她午睡了,蘇然去了施醫生的辦公室。

蘇然和上午一樣,在他辦公桌對面坐下:“施醫生,關于我女兒的病情我還想咨詢一下。”

醫生合上一本和中華大字典厚度差不多的泛黃舊書,蘇然看到上面印着‘臨床醫學’幾個大字。

“我是不是打擾你了?”在午休時間過來,蘇然感到很抱歉,可她也只有趁着郁郁睡着了才放心離開。

“沒有,我們這個工作根本沒有具體的上下班時間。”施醫生攤了攤手:“你有什麽的不明白?”

“你上午告訴我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那麽……如果不做手術,藥物治療結果會怎樣?”放在桌子底下的兩只手緊緊的絞着衣襟。

“你女兒患的是高危型,如果藥物能夠治療我是不會讓她做手術,如果不做手術,藥物控制說白了就是化療,整個過程對孩子來說非常痛苦,會産生一系列并發症,但也只是起了延緩作用。”

‘化療’一詞就像是一枚威力無比原子彈投進蘇然的心裏,炸的她魂飛魄散,臉色刷白如紙。

對女兒這種病她不夠了解,可一聽到化療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到報紙新聞上,以及狗血的電視劇小說裏那些得了白血病找不到匹配的骨髓化療的過程,頭發全部掉光,簡直不成人樣。

蘇然一股寒氣通過鞋底快速的襲遍全身,引得後背冷汗淋漓,頭皮發麻……

“雖然手術的成功率很低,但這是治療這個病的唯一途徑。”說這句話時,醫生握在手裏的簽字筆下意識的敲擊桌面,以示強調。

135 他是郁郁的親生父親怎麽會不願意“雖然手術的成功率很低,但這是治療這個病的唯一途徑。”說這句話時,醫生握在手裏的簽字筆下意識的敲擊桌面,以示強調。

唯一的途徑……

蘇然在心裏默念着,手指因不受控制用力而泛白,沉默了許久,開口的聲音像不是自己的,卻透着一抹從未有過的堅定。

“那就做手術吧。”

施醫生贊許的點了點頭,不等他開口,蘇然又道:“請你一定竭盡全力的救治我的女兒,花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放心吧,我們對每一位患者都抱着十二分的态度重視,一定盡可能的将手術風險降到最低。”

蘇然心裏得到一絲安慰:“那接下來需要做什麽?”

“我上午說過,手術越早越好,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找到匹配的骨髓或者臍帶血,你是蘇郁郁的母親,冒昧的問一下,你現在肚裏的孩子和郁郁是同一個父親嗎?”醫生認真的問道。

被質疑,蘇然面露尴尬。

“我沒有別的意思,是這樣,如果你肚裏的孩子和蘇郁郁同父同母,那麽他的臍帶血裏的造血幹細胞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幾率和蘇郁郁的吻合,這個幾率可不是一般的大。”

微涼的手覆在肚子上,垂眸看着隆起的腹部,沒想到這個孩子的到來還可以救姐姐命,蘇然仿佛看到未來幾年她的一雙孩子拉着手在陽光下嬉鬧的情景……

眸底淚光閃爍,是幸福激動的眼淚。

“是,他和郁郁是同父同母。”蘇然唇角隐隐有笑容浮動。

這恐怕是郁郁住進醫院後,唯一感到安慰的事。

“那就好,我會盡快安排你做臍血穿刺。”施醫生臉上流露出欣慰的笑。

“臍血穿刺……對孩子有什麽影響?”郁郁和未出生的孩子對她來說同等重要,任何一個稍有閃失,都能要了她的命。

“這一點你放心,對胎兒的發育沒有任何影響。”

揪緊的心緩緩的放松下來,“施醫生,那就按照你說的安排吧。”

……

三天後,臍血穿刺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很不幸的是,腹中胎兒臍帶血裏面的造血幹細胞和蘇郁郁的不匹配。

幾率最大的方法失敗了,醫生告訴她只剩下骨髓移植這一種方法,建議她和孩子的父親一起做個骨髓檢測。

蘇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只要能讓孩子健康,就算要拿她的生命去換,她都心甘情願,可是陸銘煜……

在不知道郁郁是他親生女兒的情況下,他願不願意,無從猜測。

所以,讓陸銘煜做骨髓檢測給郁郁移植骨髓之前,必須讓他接受郁郁是他親生女兒這個事實。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拿着他們父女的親子鑒定,之前橫在他們之間所有的阻礙一起攻破。

她想起了上次留了陸銘煜的頭發,放在家裏。晚飯後,将郁郁托付給值班的護士,獨自坐車回家去拿。

第二天一大早,蘇然便将蘇郁郁和陸銘煜的頭發交給施醫生,拜托他拿去做鑒定。

等結果期間,她給陸銘煜去了一次電話,對方關機,想着等美國白天的時候再給他打一個。結果,晚上郁郁的病情突然加重,呼吸困難,帶上呼吸機。

她神經繃緊,擔憂焦慮過度,把給陸銘煜打電話的事給忘得一幹二淨。

************首席前夫,求放過*************

蘇安來A市了,捎來蘇母親手給蘇郁郁織的帽子和圍巾。

得知郁郁生病,需要骨髓移植時,自告奮勇的要求醫生用他的,為此活了26年的蘇然,第一次感覺的自家哥哥靠譜的一面。

看着外甥女躺在病床上挂水,蔫蔫的樣子,蘇然倍感心疼。

在病房裏待了半天都沒見陸銘煜的身影,在蘇郁郁吃了晚飯,睡着後,壓着嗓子詢問道——

“郁郁生病這麽大的事陸銘煜知道嗎?”

“知道。”蘇然拿着開水燙過的熱毛巾捂着郁郁的手背,消散紮過針後留下的淤青,動作輕柔。

“既然知道,我今天怎麽聽醫生說明天的骨髓檢查只有我們倆,難道他不願意抽骨髓給郁郁?”

若是這樣,他非把他揍得滿地找牙不可。

“哥,說什麽呢!他是郁郁的親生父親怎麽會不願意呢!”蘇然陡然轉過臉,極口否決。

“他就算再忙也得抽出時間來趟醫院不是,我都來一天了,怎麽沒見着他人影?”蘇安對妹妹袒護陸銘煜的模樣很無語。

“他去美國了,說馬上回來。”陸銘煜再電話裏确實這麽告訴她的,按照他說的,回國也就這幾天的事兒。

就在這時,蘇安的手機鈴聲響起,蘇然瞟了一眼,看到來電是家裏的座機,在蘇安接通電話的一瞬,抓住他的胳膊,提醒道:“先別告訴爸媽郁郁生病的事兒,我怕他們難以接受。”

“這個我知道。”話落的同時,滑動接聽鍵——

“媽……嗯,這會兒在然然家呢……郁郁戴上剛好合适……什麽?讓然然聽電話……她正哄郁郁睡覺呢……我過幾天再回去,您可要在老頭子面前幫我打打圓場……嗯,早點休息吧……”

從蘇安斷斷續續的話語中,蘇然都能猜到母親說了些什麽,淚水聚滿眼眶。

“哥……”

她開口說話,喉嚨處像是被什麽梗住,發緊的難受。

挂了電話,蘇安說:“要是我的骨髓匹配,肯定得在這裏待一段時間。”

飽含感動的淚眸凝着蘇安,極盡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潤滑嗓子,“哥,謝謝你……”

擡手去拭她臉頰上的淚水,反而眼淚流淌的越發洶湧,輕聲呵斥,“別哭了!我是你哥,是郁郁的親舅舅,跟我說什麽謝!”

有了依靠,有人關心,這段時間強裝的堅定,在體+內轟然坍塌,委屈傾閘而出……

蘇然撲到蘇安的懷裏,讓他高大的身軀支撐着她綿軟的身子,“哥……還是你對我好……”

她這個哥哥從小到大雖然一直不着調,不務正業,可對她卻是頂好的,記得小時候因為他成績倒數,整天打架讓她在學校都感覺面上無光,可是,也是因為有這麽個哥哥,從幼兒園到初中沒有一個孩子敢欺負她。

這都是蘇安庇護的結果,她能感覺到他對她的疼愛,只是她一直覺得他對她帶來的災難比疼愛多出好幾倍。

直到今天,直到他毫不遲疑的提出抽他骨髓,那一刻,她重新認識了蘇安,原來她的哥哥不是一無是處,不是只會張口向她要錢,他是疼愛她的,一點也不遜色她曾經羨慕過的別人的哥哥。

“我對你好你這會兒才感覺到?”為了調節蘇然壓抑的情緒,蘇安故意陰陽怪氣的嗔怨。

************首席前夫,求放過*************

蘇安确實和蘇然一起做的骨髓穿刺,做完後,他把憋了幾天的話,講了出來——

“你不是說陸銘煜馬上回來,這都幾天了,怎麽還是沒見他。”

做舅舅的他看着郁郁病情一點一點變得嚴重,小小的人兒被病痛折磨的消瘦不堪,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他一怒之下揪着醫生的領子,咒罵他是庸醫,因此才了解到郁郁的病是那類癌裏面最嚴重的一種,每過一個小時,病情都會嚴重,更別說幾天之間。

現在對郁郁來說可是争分奪秒的關鍵時刻,可陸銘煜那小子到現在不出現,你說他能不着急麽?

“他……”

這個問題蘇安不講出來,蘇然已經在心裏詢問了無數遍,結果沒找到答案。

說到底,她對陸銘煜是有信心的,她覺得他不會騙她,絕對不會!因此,她不願相信自己的猜想,有掩耳盜鈴的嫌疑。

看着哥哥焦慮的眼眸盯着她,一副不弄清楚不罷休的神情,蘇然咬了咬唇瓣,開口——

“我現在就給他打!”

136 二者選其一

看着哥哥焦慮的眼眸盯着她,一副不弄清楚不罷休的神情,蘇然咬了咬唇瓣,開口——

“我現在就給他打!”

結果……打了好幾遍都無人接聽。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什麽馬上回來,都是騙你的話!”

什麽樣的工作能比孩子的生命重要?也只有自己這個傻妹妹相信他的話,菲菲是他的女兒,他若是真心在乎,定然會第一時間趕回來救治自己的女兒,而不是現在這樣不溫不火,甚至連個電話都不接。

對于蘇安的質問,蘇然無言以對,只能蒼白着臉一遍又一遍的撥打陸銘煜的電話,漫長的等待音像是一把利刃,對她的身體進行淩遲,疼痛延綿不絕……

本就壓抑暗沉的心,被一張密不透風的黑帳蒙住,冰冷的猶如千年的寒冰,徹底涼了……

陸銘煜開完會,拖着疲累的身體回到辦公室,拿過落在辦公桌的手機點開一看,幾十個未接來電,都是蘇然打來的。

旋即撥了回去,聽筒裏立時傳來機械的女聲——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關機了……

陸銘煜心中暗道,打了這麽多電話,他的手機都沒震沒電,她的反倒沒電。

唇角微不可見的挽起,修長而骨骼雅致的大手在屏幕上跳動,編輯了一條短信——

‘什麽事?看到回電!’

一直到下班,陸銘煜仍沒等到蘇然的回電,打過去仍是關機狀态,在通話記錄裏翻找了一通,憑着模糊的記憶撥通其中一組號碼,所幸他蒙對了。

“先生……”王敏語氣裏飽含驚愕和受*若驚。

陸銘煜直奔主題,“蘇然呢?讓她接電話。”

“蘇小姐她……”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可面對陸銘煜的這通電話王敏仍是心懷忐忑,腦子有點發懵。

“她怎麽了?”陸銘煜的聲線陡然拔高變冷。

“她很好,只是我現在沒和她在一起,沒法讓她接電話,您要不打她手機或者家裏座機吧。”王敏忙不疊的解釋。

“你沒和她在一起?你現在在哪?”

王敏把手機從耳邊移至眼前,看了下時間,腦子裏快速的組織好說辭:“我在去醫院的路上,今天郁郁出院,陸小姐身子重,讓我去醫院接郁郁。”

陸銘煜皺緊的眉頭漸漸舒展開,想起前幾天程然在電話裏哭着說郁郁生病,很嚴重,還要做手術,既然是手術,怎麽會在這麽短時間痊愈出院。

“郁郁她得了什麽病?”

“不是什麽大病,和前幾次一樣發燒。”王敏說的很輕松,語氣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發燒?那蘇然怎麽說醫院要求做手術?”陸銘煜被蘇然和王敏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弄的一片混亂。

謊言被拆穿,王敏驚慌的臉色大變,突然回想起裴璟熙叮囑她的話,忙不疊的解釋道:“是這樣的,蘇小姐是被醫生吓的,診所的醫生說什麽把扁桃體切除就不發炎了,幸好沒聽那個庸醫的話,第二天我們去兒童醫院,挂了幾天水就退燒了,先生不太擔心,這個季節,小孩子感冒發燒最正常不過了。”

聽了王敏的一番解釋,陸銘煜在心裏将蘇然責罵了一通,孩子生病這麽重要的事怎麽能随随便便的找個診所看病呢,郁郁之所以老是發燒好不徹底,很有可能是因為前一次她都沒去正規醫院的緣故。

“王姐,謝謝你,蘇然她還年輕,照顧孩子方面沒什麽經驗,你就多上點心。”秦墨非再次叮囑道,語氣不在冷淡,聽起來倒像是拜托她。

“先生,您叮囑我的話我謹記在心。”王敏在電話彼端保證。

病房裏,蘇安和蘇郁郁玩得很開心,而蘇然則低頭微笑着給郁郁削蘋果,只是,笑容底下掩飾着一絲憂心仲仲,眉頭緊蹙。

這幾天,郁郁的病情看似穩定,但是蘇然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郁郁……郁郁……你怎麽了?你別吓舅舅呀!”

随着蘇安驚慌失措的叫聲傳來,‘哐噹’一聲,蘇然手裏還沒削完的蘋果和刀一起掉落地上,蘇然迅速從坐椅上站起來,不顧笨拙的身子,忙不疊上前擠在蘇安身邊,瞠大雙眼看着全身抽搐冷汗涔涔的女兒郁郁,臉色刷白。

一把推開蘇安坐到病*上去将郁郁抱進懷裏,轉頭焦急的對蘇安說道:“哥,快去叫醫生!”

蘇安也是吓的面色全無,他怎麽也想不到前一刻還好好的郁郁怎麽轉眼就這樣了呢?

失聲應了聲‘好’便急急忙忙的往外跑去。

蘇郁郁的臉色蒼白蒼白的,小小的身軀在蘇然的懷裏縮作一團,抖着泛白的嘴唇焦燥不安的吶吶:“媽媽……媽媽,痛……好痛!”

小小的人兒似乎沒有一點安全感,如受傷的小動物一樣緊緊的往母親的懷裏鑽,尋求庇護和溫暖。

蘇郁郁脆弱的低呼和對她的依賴,深深觸痛了蘇然的五髒六腑,緊緊的将小小的身軀抱在懷裏,低頭貼着女兒的小臉慌張無措的低喃:“媽媽在呢!媽媽在呢!我的寶貝乖乖!我的寶貝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堅強!”

蘇然鼻尖泛酸,奪眶的眼淚一下泛濫成災,哽咽着緊咬着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心痛這麽小小的人兒就要承受殘酷病痛的折磨,蘇然寧願這病是生在自己的身上,也不願讓女兒受這等罪。

老天為什麽要對她的女兒這麽殘忍?

是因為她犯了不可饒恕的罪,因此懲罰她的孩子嗎?

如果是這樣,請懲罰她吧,加倍的懲罰,不要讓她無辜的孩子承受病痛的折磨,請把所有的病痛厄運轉移到她身上吧!

“然然,醫生來了!”

蘇安急切的聲音從病房外面的走廊傳來,真真的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同時也證明蘇安是真的很擔心很緊張。

接着沒一會,蘇安和醫生護士便踏了進來,步伐緊促,這多少讓蘇然有些心安有些感動,吸吸鼻子拭去臉上的淚痕,禮貌又急切的叫道:“施醫生,快看看我女兒!”

“先把郁郁放回*上去!”施醫生邊走進來邊不疾不徐的說。

蘇然聞言小心翼翼的将郁郁放回病*上,心疼的安撫了一下緊抓着自己不願放手的郁郁,退開幾步,讓施醫生上前對郁郁進行檢查急救。

經過醫生護士的一番檢查急救,郁郁的情況暫時穩了下來,但蘇然還是很擔心,湊過去施醫生身邊,神色焦灼:“施醫生,我女兒情況怎麽樣?”

施醫生神色沉重的朝蘇然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等下到我辦公室去說吧,你先安慰一下郁郁。”說完,便領着護士離開了。

蘇然心下咯噔,雖然早知道情況一定不樂觀,但還是難以接受情況在繼續惡化的預感。

其實,她一直多少有些心存僥幸,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境,希望夢醒之後女兒郁郁還能像以前一樣活蹦亂跳。

蘇然傾身蹲在病*前,将郁郁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裏,湊過去親了親郁郁的小臉,詢道:“郁郁,告訴媽媽剛才是哪裏不舒服好嗎?”

“媽媽,痛……郁郁很痛!”

郁郁只是一味的喊痛,卻又說不出來具體是哪裏痛?

蘇然心疼的胸腔一個勁兒的冒酸水,又怕敏感的郁郁發現她的異樣,硬是不着痕跡的将即将奪眶的淚給逼了回去,抿唇微笑:“郁郁真乖!”

“媽媽,郁郁是不是得了很嚴重的病?媽媽,郁郁會不會死翹翹?”任何一個有生命的物種無論年齡大小,對死亡的恐懼都是相同的。

心,如絞痛……

蘇然一下一下撫摸着蘇郁郁柔軟的頭發,安慰道:“不會,媽媽會找最好的醫生把郁郁治好的!”

“真的嗎?”

“當然!”

看着郁郁臉上終于露出燦爛明媚的笑容,蘇然眼裏的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滑了出來,她連忙轉過臉去拭淚卻迎上蘇安擔心的面容,牽強的朝蘇安擠了個笑臉,隐忍着幹疼的嗓子:“哥,你照看一下郁郁,我去一下施醫生那裏。”

蘇安上前摟住蘇然的肩膀,抓着她肩膀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像是在傳遞給她支撐下去的力量,“去吧,這裏有我!”

蘇然感激的抿嘴一笑,轉回頭去看郁郁,郁郁當即朝她露了個大大的笑臉,小大人般的說道:“媽媽,你去吧,我會乖乖的跟舅舅的!”

“好乖!”蘇然摸了下郁郁的軟嘟嘟光滑的臉蛋,起身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蘇安便走了出去。

出了病房,直接走到施醫生的辦公室,在門口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敲了幾下門,聽到裏面傳來‘請進’兩字,便推門走了進去,禮貌的叫道:“施醫生!”

“蘇小姐,你來了,請坐!”施醫生客套的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蘇然走到施醫生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不安的絞着雙手,咬了咬唇焦急的問道:“施醫生,我女兒的情況怎麽樣,是不是……惡化了?”

施醫生沒急着回答,眼波流轉間問了另一個問題:“蘇小姐,郁郁的父親一直到現在還沒聯系到嗎?”

“呃……是的,他出差,很忙。”

蘇然晃了下神,為難的低下頭去,陸銘煜的手機一直打不通,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說真的她也很心急,只是也很無奈。

“蘇小姐,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為人父母的,但是……”施醫生蹙起眉頭,似乎很不認同做父親的在女兒病重成這樣子還有心思出差工作,沉默片刻,側身從他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一份資料,遞到蘇然面前,繼續說道:“這是你和你哥哥蘇安的骨髓檢測報告,你哥哥蘇安的造血幹細胞與郁郁的不匹配。”

施醫生說完挑眼看着蘇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蘇然接過施醫生手中的檢測報告,還沒看就即刻反問:“施醫生,那我的呢?我是郁郁的媽媽,跟郁郁的應該可以匹配吧?”

只要能治好她的女兒,要抽多少骨髓她都願意!

施醫生神情凝重的點點頭,又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蘇然見施醫生點頭,徑自忽略掉他欲言又止未說出口的話,激動的說道:“這麽說,我的骨髓真的适合郁郁!”拍着胸膛促使堵在哪裏的石塊快速的落地,如釋負重的說:“真的太好了,我的骨髓可以救郁郁真的太好了!”

說着蘇然低頭挑出自己那份骨髓檢測報告,看着上面各項指标均顯示相符合相匹配,她高興的心都快蹦出來了,這麽多天籠罩在她心裏的陰霾一下子全都煙消雲散。

擡頭正想跟施醫生說些什麽,施醫生卻先她一步說道:“只是,你肚子裏的孩子……”

肚子裏的孩子……

疑惑間,旋即領會施醫生是在擔心郁郁的病情拖不到這個孩子的預産期。

低頭微笑地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眸底滿是母性的溫柔,伸手撫摸着肚子,在心裏告訴肚了裏的孩子:寶寶,媽媽的骨髓可以救姐姐,你高興吧?那麽就委屈你先出來,讓媽媽去就姐姐,将來媽媽會加倍的愛你,還有姐姐的。

腦子裏瞬時浮過這個寶寶學走路時,郁郁牽着她小手跌跌撞撞的在草地上學走路的情形,多美好啊!

一股難以言喻的幸福感瞬時掠過心頭,抿嘴擡頭輕笑道:“施醫生,我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六個月了,等多一個月滿七個月我就做剖腹産手術将她生下來,到時我就可以給郁郁做骨髓移植手術。”

“不行!”施醫生當即堅決反對。

“為什麽不行?”蘇然被施醫生堅決的語氣驚得有些發懵,随即反應過來笑道:“只要再等一個月就好,在這一個月裏,施醫生盡管給郁郁用最好最有效的藥将她的病情穩住,不管花多少錢我都不會介意的。”

“蘇女士,你女兒的病已經是高危階段了,拖多一天對她将來的救治就少一分保障,如果你想救郁郁的話,必須現在就将肚子裏的孩子引産,然後休養一個月,等身體恢複,才可以給郁郁做骨髓移植,那麽,等你一個月後做完剖腹産手術,再經過一段時間的恢複休養,你女兒恐怕……等不起了!”施醫生忍了忍,将更殘酷的事實告訴了蘇然。

等不起?!

蘇然的心瞬時跌入冰窯,僵着的嘴角,隐隐抽動,驚恐的說:“可是,我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六個月了,都已經成人形了,難道要我現在放棄他?”

不管是郁郁還是肚子裏這個孩子,她都舍不得她們有一絲半點的意外呀?

蘇然痛苦的閉了閉眼,她怎麽能接受郁郁有一絲絲的意外發生呢?可她也不願意放棄肚子裏的這個寶寶呀!

陸銘煜對這個寶寶是多麽的期盼,而她蘇然還想着等肚子裏的孩子出生之後,趁着他情緒高漲的時候将郁郁是他親生女兒的DNA檢測報告拿給他看,讓他認回郁郁這個親生女兒。

可現在……

蘇然無比沮喪的低下頭,難過的止不住有些哽咽。

“這已經是沒辦法中的最好辦法了,程小姐,雖然這個選擇很沒人性很殘酷,但是事實就是這樣,要麽選擇留肚子裏的寶寶棄郁郁于不顧,要麽現在放棄肚子裏的寶寶去救郁郁,二者只能選其一!”施醫生語重心長的将利害關系陳述給蘇然。

如此殘酷的選擇讓蘇然頓時心痛到淚堤奔潰,晶瑩的淚珠順着臉頰悄無聲息的滑落,滴在隆起的肚子上,米色的衣服很快暈染開一片濕痕。

腦子裏浮起郁郁時而可愛時而倔強時而小大人般鬼靈精的小臉,郁郁是個早熟的孩子,很敏感也很乖巧,一直很依賴自己,這讓她怎麽舍得放棄?

可肚子裏的孩子,同樣是她的骨血,她又如何狠心在他沒到這個世界看一眼,就剝奪去他的生命……

“蘇女士,郁郁真的等不起了,你最好這兩天能給到答複我,要不然,以後有什麽後果,我和醫院都無法給你承擔!”

……

蘇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醫生的辦公室的,腦子裏一直回蕩着醫生的話“郁郁真的等不起了!”,她跌跌撞撞的走到醫院一處無人的角落失聲痛哭。

将心底的郁悶暫時發洩出來之後,才收斂情緒回到女兒所住的加護病房,可走到病房門口,腳下突然像是捆了千斤重的沙袋似的,怎麽也擡不起來往裏走去。

她無力的挨靠在門口,望着病*上瘦弱的小小人兒似乎睡熟的模樣,蘇安坐在*頭撐着下巴看着郁郁。

心裏非常感激哥哥,這麽不靠譜的一個人,關鍵時刻來到她身邊,替她分擔,給她依靠,要不然她指不定早就崩潰了!

感覺臉上一片濕意,吸吸鼻子擡手拭去淚痕,輕步走過去,說道:“哥,郁郁睡着了?”

“嗯,剛睡下!”聞言,蘇安轉過頭來看着自家妹妹,她的眼窩紅腫,這段時間本就疲累的臉龐現在蒼白憔悴,心裏頓生心疼,擰了擰眉:“怎麽哭了?醫生怎麽說?”

蘇安其實心裏也知道情況一定不樂觀,要不然妹妹蘇然也不會帶着哭腫的臉回來,只是,心底還是有那麽一丢丢的希望,希望能有什麽奇跡發生。

蘇然不語,神情閃爍幾下躲開蘇安疑惑的視線,傾身湊過去躺在蘇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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