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林語才發現, 他原來已經活了很久了。

他以為短暫的前半生, 其實已經有了三四百年。

他出生在三四百年前一個和睦溫馨的家庭，他的父母都是知名的科學家，後來他們都進了一家研究院工作, 那裏是全地球最頂尖的研究所，研究的都是足以改變世界的東西。

那個時候，地球還處在第三次科技革命時期, 亞斯蘭還沒有出現。

人類在宇宙中并沒有如今的地位, 人類的科技發展依舊面臨着太多的障礙。

但在發生了那件事以後, 他沉睡了很久很久。

等他再次醒來, 他被封鎖了以前的那些記憶，忘了一切。

以為自己只是一個失去父母的普通小孩，唯一的親人的就是妹妹，之後就靠着政府的救濟上學生活，渾渾噩噩過了十幾年。

但看似平靜的一切，背後卻隐藏着一個猙獰的真相。

……

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工作就很忙, 經常把他一個人關在家中。

後來, 有一天，他的父母把他帶到了他們工作的研究所。

有人很多人前來給他做了很多的檢察。

他那時并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但出去以後, 他看到父母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

之後, 他被父母領回了家中。

之後的幾天, 父母都沒有上班, 而是在這家裏陪伴他，給他做很多好吃的，陪他游戲，帶他去游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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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很開心，并沒有意識到這是風暴來臨前的平靜。

那是一個陽光晴朗的一天，他穿着父母給他買的新的衣服，上面有他最最喜歡的小熊，吃過母親親手給他做的早飯，拉着父母的手又一次懵懂地跟着他們走進了那個研究所。

但是他沒有看到在他跨過那扇門後父母悲傷到了極點的眼神。

那扇門落了下來。

他的面前站着很多的人，那些人都穿着和父母一樣的白色研究服，他們身上帶着濃郁的藥劑味，只是那個時候林語還沒想到，那個味道，會一直充斥在他小小的童年，成為他心頭最濃重的陰影。

他們在做實驗。

實驗對象就是他。

他被困在那個小小的研究室裏整整七年。

他已經不太記得他是什麽時候進去的，在哪裏，他不被當作人來對待。

他記得那些研究員看着他是那殘忍而興奮的雙眼，他記得那些冰冷尖銳的儀器刺穿他身體的感覺，他記得血液被從身體裏慢慢抽幹的感覺，他記得皮膚被一次次從重新從表面生長起來的感覺。

他有再生的能力。這根本不是人類的力量。

所以，那些人可以随意切掉他的內髒，甚至肢體。

有一次，那些人為了測試他再生能力的極限，将他扔近了絞肉機。

他哭着掙紮着說不要，用沒有嘴唇的嘴巴祈求他們，用被切了一半的頭顱給他們磕頭，用被截去小腿的腿給他們下跪。

但是他還是被扔進了絞肉機。

那是一段痛苦到了極點的記憶。

他在那裏經歷了整個世界最可怕、最殘忍的刑罰。

開始，他也會害怕、恐懼，他的精神崩潰了一次又一次，他想要逃跑，他逃跑過，祈求過這些人無數次。

但是，他被一次又一次地抓了回來。

每次被抓回來，他就經歷一次更加嚴酷殘忍的懲罰。

或者是讓他親眼看着自己被肢解成肉塊，或者再讓他享受一次絞肉機美妙，或者是其他幼小的他根本無法想象的刑罰。

他雖然有再生能力，但是他的疼痛并不會減少。

而為了測試他的極限，那些人甚至不會給他注射一些讓他的痛覺更敏感的藥物。

七年裏，他被無數次肢解、絞碎、然後慢慢複生。

有時候他被絞碎之後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可能還只有一個裹着血肉的骨架，那些人會用很燙的藥劑淋在他沒有皮肉的新生體上。

在這裏，他經受了被無數倍放大的人性的惡劣。

他們的殘忍、貪婪、冷酷都是殺死那個弱小年幼他的罪魁禍首。

林語也不知道是那一天開始的，他變了。

他開始無數次聽到耳邊有一個聲音。

他開始在夢裏夢到那個巨大的黑色的泡沫。

他分不清現實和虛妄，但那确實在他那黑暗世界裏唯一能讓他感到心安的東西，就算那東西散發着邪惡的氣息。

在一次次逃脫失敗，和被無處次肢解折磨後，林語已經麻木了。

他們說，你不是人，所以這樣對你根本不算殘忍。

人類用小白鼠做實驗，會有人說人類殘忍嗎？會有人譴責他們嗎？

不會。

而很久以後，林語也終于明白了，他大概真的不算人。

他的父母來一心致力于為人類的發展而努力，而奉獻自己。

在他母親懷孕的時候，她就被注射了一個特別的東西。

那時候，一個驚天的大計劃在大多數人類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完成了。

神明計劃，是真實存在的。

人類用一個世紀的時間捕獲了那個高維度的神秘存在，連人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們居然真的成功了。

他們用此進行了一系列的研究。

他們堅信這些研究最終會改變整個地球，會讓人類成為星際時代的主宰。

而他們的父母就是當時參與之後研究計劃中的人員。

那時有一個所謂的人類改造計劃。

在母親懷孕的時候，給胚胎注射一些有關“神明”的細胞，再對他們進行觀察。

但大多數的孩子都因此胎死腹中，就算僥幸生下來的，也沒有只是普通的孩子，并沒有什麽異常。

除了他。

他是當時那一千個實驗胚胎中唯一個出現了特別變異的。

他的再生能力在他很小的時候還不是很明顯，但随着他的年紀越來越大也就越來越明顯了。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麽有一次他的父母看到他被割傷後很快愈合的傷口會露出那樣複雜而悲傷的眼神了。

或許，那個時候，他的父母已經後悔了。

他們或許對于那個年輕時候用自己的孩子去做實驗的行為感到了後悔，所以他們才會拼命隐瞞這些，叮囑他一定不能在外面展露出他的這個特別的地方，但是一切卻沒有了讓他們後悔的機會。

他的特別的地方還是被研究院發現了，那一次身體檢察不過是為了證實他們的猜想而已。

林語并不知道那些研究院的人是如何對他的父母進行勸說的。

或許是用他們心心念的全人類發展進步來勸說，或者又是用了一些方法威脅他們，但不管怎麽樣，他還是被送進了那個研究室，開始了他七年的悲慘生活。

到了後來的幾年。

他已經習慣了疼痛，甚至有點喜歡上了鮮血的氣味，他開始更多的夢到那團黑色的泡沫。

他會在被殘忍肢解的時候發出陰森的笑，甚至還能一邊看着自己的內髒被挖掉，一邊和那些研究員笑着搭話，開着并不好笑的玩笑。

在此期間，他殺掉了兩個研究員，前一個死的時候，正在做割掉他心肺的工作，後來人發現的他的時候，他的嘴裏塞着自己的血淋淋的心肺。

而後一個，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

或許是因為那幾年，研究所發現他越來越不好看管了，他身上那股神秘的力量更加強大了。

他曾聽到那些研究員說，之前那個所謂的神明就是邪惡的。

他的細胞基因，表示他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

這些愚蠢的人類終于發現自己慢慢養成了一個類神明，即近似神明的怪物。

他們開始急切想要喚醒他屬于人性那一部分，于是他們派來了一個小姑娘，希望能成為他精神上的慰藉。

那個小姑娘并不知道研究院的安排，她真的是個很單純善良的人，她看到了被折磨的林語時經常偷偷幫他，也經常安慰他，甚至計劃要和他一起逃跑。

林語欣賞着她臉上的憂傷和悲痛，她被他一塊塊切成了肉碎，她平時那麽的溫婉溫柔，但死的時候也和其他人沒有什麽區別，她也會尖叫，大哭，然後崩潰陰狠地罵他是個魔鬼，然後不顧一切地祈求他，讓他放過她。

看着她臉上涕泗橫流的醜陋模樣，那時，他為這脆弱、普通的人性而感到了一絲厭煩。

看吧，即使這樣溫柔可愛的人，面對死亡，也會醜态畢漏。

人性就是這麽脆弱而醜陋的。

林語對人類這個群體感到了一陣深深的失望。

他想到了過去那個卑微祈求那些人放過自己的他，他那時還是人類。

但是不是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不是了。

或許是從那些人在他逃跑後一遍遍向他灌輸他的父母早就放棄他了，給他看他們在他離開後丢掉他的行李，還一起說笑的場景，又或許是在他第一次對痛覺麻木的時候，即使再痛也能開心地笑出聲的時候，又或許是在他第一次冷漠殘忍地割掉那個研究員的心肺的時候…

他頭一次這麽清醒的認識到，他根本不是一個人類。

這種非人的特征不僅僅表現在身體上，他從精神上已經對人類這個群體感到了深深的失望，人類貪婪、醜陋，他沒有人類的軟弱，他也不害怕死亡，他冷漠，無情。多年來的封閉折磨，讓他在思維上早已無法成為一個普通的人類。

他就像一個冷漠到了極點的怪物。

他喜歡鮮血，喜歡疼痛，喜歡人類死前那醜态百出的脆弱模樣，那是唯一能讓他笑出聲的東西，他會殺人，但并沒有什麽規律，有時只是突然想到了，就殺了，并沒有什麽理由。

感情這個詞，好像離他已經很遠很遠了。

再後來，他從其他人那裏聽聞，他的父母死了。

據說他的父母在他死後拼命地尋找救他的方法，不惜抵抗研究院。

為此，他們想到了一個辦法。

向神明交易。

他們屬于研究院高級別的人員，自然可以接觸到一些辛秘。

他們清楚，所謂神明，那是更高維度的存在，祂根本不可能被消滅。

人類捕獲的只不過是神明在地球的一個投影而已。

林語的父母當時研究出了神明的真相，但是他們并沒有告訴研究院。

神明，那只是人類對祂的稱呼。

那種更高維度的存在，人類其實是根本無法理解的，人類所能看見的，所能捕獲的，也只是神明從高維度投影到他們這個低位面的一個具象分-身而已。

就好比，人類看不見高維度的存在，雖然高維度的存在可以看見他們，但是因為祂們處于更高的緯度，祂們也無法就那樣直接來到低維度，如果所有高維度和低維度都可以互相往來，這個世界也就亂了套了。

雖然高維度無法來到低維度，但是他們可以做一個低維度可以接受，可以看見的具象體，就相當于是一個低維度生物可以看見的載體，有了這個載-體的承載，他們才能出現在低維度，并被他們所看到。

人類用了一個世紀時間捕獲的東西，只是神明的一個用來降臨到這個世界的載-體罷了，真正的神明依舊存在，存在于他們看不見的高維度空間。

那麽，想要神明複活其實很簡單。

找到了一個可以承載神明的載-體就可以了。

這個嘗試花了林語的父母整整三年的時候。

最後他們發現，宗教中塑神像用的材料，可以承載住更高維度的存在。

于是他們又用了一年的時間塑造了一座小的神像。

他們用了古老的方法，召喚神明。

他們成功了。

那個神秘而古老的存在真的沒有消失。

那一刻弱小的人類終于明白了自己的愚蠢和自大。

他們向神明祈求，祈求祂救出自己的孩子。

所有人都說神明是邪惡的，但是其實在科學的角度而言，因為人類無法理解高維度是怎麽樣的存在，對于人類而言是邪惡的行為，對于高維度的生物而言，可能根本算不上邪惡。

因為思維方式不一樣，人類以為的邪惡，換一個角度而言可能就是不一樣的。

就好比，人類殺死小白鼠做實驗，站在人類的角度而言，他們是在致力于人類的科學事業，那些認真研究的科學家，或許也是殺死最多小白鼠的人，他們甚至是值得歌頌的，但是如果站在小白鼠的角度去看，那個科學家或許就是它們眼中邪惡可怕到了極點的存在。

對于那些高維度的生物而言，可能祂們無意的舉動就會給人類帶來滅頂的災難。

所以在向這個被召喚出來的神明祈禱時，林語的父母也表現地十分恭敬卑微。

他們甚至做好了奉獻自己一切的準備。

神明同意了他們的請求。

但卻提出了一個讓他們驚恐萬分的要求。

祂說，他要他們的孩子，林語。

這是祂索要的祭品。

林父林母驚恐地看向面前的雕像，他們終于明白企圖和神明做交易的人有多麽愚蠢。

他們并沒有同意神明的請求，他們恐懼、崩潰地砸爛了他們塑造的神像，卻發現他們之前用了最堅硬最好材料做的頭顱是怎麽也砸不爛的，于是他們将那顆頭顱埋在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們沒有理會背後那個從很遠的地方一遍遍傳來進腦海的聲音。

——他不是人類。是你們把他創造出來的，從一開始，他就注定了他的命運，為什麽不同意呢，人類？

——畢竟，從根本上來說，我和他本來就是一體啊……

他有我的細胞，有我的基因，融合了人類細胞的他，是我在這個世界的分-身，也是最好的投影。

無論現在的他看上去有多麽像人類。本質上來，他不是人類。他最終，最終會成為我……

——因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祂掌控着時間和空間，林語的愈合能力某種程度來說也是一種回溯時空能力的表現，回溯傷口，變成某個時間段沒有受過傷的林語。

這只是幼年的林語，到了成年，年紀更大一點，他身上表現的屬于祂的能力會更多。

他們本來就是一體。

從林語還是個胚胎的時候被注射那個細胞的那天起，他就注定了脫離了人類的範疇。

他從出生起就注定了他之後的命運。

他最終會明白他的身份，會明白他的宿命不是地球，不是這個世界，而是更高更大的維度空間。

他就是神明。

是人類親手，創造出來的神明。

沒人知道後來林語的父母怎麽死的，據說是被研究院發現了他的忤逆之心，于是派人暗殺了他，也有人說是因為他們膽大包天召喚了那種邪惡的生物，最後被反噬而死。

沒人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但或許他的父母臨死前确實和祂有了某種交易。

在林語被困在實驗室的第七年，一個人出現了他的面前。

就是後來的，他以為的妹妹。

她闖進了研究室，打死了太多人，然後救出了他。

被救出之後的林語因為虛弱而陷入了沉睡。

過了幾百年後，他醒了。

他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妹妹陪着他。

妹妹告訴他，他父母死于一場意外，而她是他妹妹，他只是個普通的父母雙亡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