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秦雨晴的心底一直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除了她自己，便只有媽媽清楚。有些時候，秦媽媽會頗有些無奈的望着她，說如果她沒有摔那個跟頭，也許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她從極致的自滿，變成如今極致的小心翼翼。好像是受驚過兔子，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就後退不已，立刻失去影蹤。
我們常問自己，為什麽越長大反而越虛僞？
因為害怕，懂得利害關系，變得有所畏懼。
無所畏懼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你敢拿刀在手腕處割出一條血痕，還記得第一次自我傷害是在什麽時候嗎？反正肯定不會是二十歲以後。唯有年少稚嫩，才會以為有勇氣為情殉情，才會認為死很容易。所以輕賤生命的事情往往發生在女孩十五六歲的時候，會為了一個令人無法理解的小小的原因，甚至去殺人放火，在所不惜，認為這就是她追求的夢想。
曾經的秦雨晴，天之驕子，驕傲自信，恨不得全天下都沒有可以入她眼睛的男孩，除了可以和她比肩的穆宇琛。
穆宇琛是秦雨晴的青梅竹馬，兩個人從幼兒園就在一起玩耍。因為秦媽媽和穆媽媽是摯友，不時有人拿他們打趣，甚至有說過結娃娃親。大人們的玩笑話落在孩子們耳中，尤其是女孩子聽後總會多想。穆宇琛很優秀，少年老成，經常代表學校參加各種比賽，是當時一中公認的校草人物。偏偏這樣完美的穆宇琛，在高一時候遇到了蘇小沐，發生了改變。
或許每個人的生命裏都會有叛逆期，所以秦雨晴厭惡蘇小沐。蘇小沐單親家庭，生活困難，又是從流氓中學九中考進一中自費線學生，在原本極其排外的一中學生裏，難免會被排斥。但是誰排斥她秦雨晴都不在乎，唯獨穆宇琛，卻一直在幫她。女孩子心思很淺，秦雨晴沒少找蘇小沐麻煩，偏偏蘇小沐也不是好脾氣的主兒，甚至一次偶然，因為秦雨晴高傲的态度，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就是因為這一巴掌，讓秦雨晴做出了一件後悔終生的事情。
咖啡館裏人很少，于是越發顯得幾個人分外沉默。秦雨晴的旁邊是透明落地玻璃窗，秦雨晴将頭瞥向窗外，又回過頭。
一陣猶疑以後，她率先開口，道：“那個，你們來這頭幹什麽呀。”
蘇小沐保持沉默，駱安應聲道：“小沐公司是一家美國醫藥器械生産商。考慮到國內醫院大部分一次性無法購買高端醫療器械，他們專門成立了一個部門做貸款營業。前期做好與信工作，挑選有實力的合作方，讓醫院慢慢歸還這筆器械錢。”
秦雨晴點了點頭，說：“相當于生産商分擔醫院現金流成本麽。”
“yes！”駱安笑道：“這不南方有家醫院內部院長和副院長派系鬥争，把我們牽連進來了。”
秦雨晴莫名一笑，說：“駱安你是大老板，居然都跟着出差，嗯？”若說不是因為是蘇小沐誰信呀。
駱安淡淡微笑，望着蘇小沐平靜的臉頰，随意道：“革命尚未成功，還需要努力。對了，聽說你訂婚了，明年辦事兒麽？記得通知我，我給你一份大紅包。”
秦雨晴愣住，本能的收起空空的無名指，說：“出了些變數，可能沒有婚禮了。這年頭，結婚都能離婚，何況是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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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安一怔，沒再多言。
“你們來醫院為什麽跑麗江來了？”
駱安臉上一熱，說：“醫院內部鬥争嚴重，醫院放我們鴿子了。我拉着小沐來雲南散心。”
蘇小沐皺眉，卻也沒多說什麽。領導說話，就那麽一聽，她懶得和駱安扯。
秦雨晴眉眼一挑，道：“如果是醫院的人的話，我或許可以幫你們聯系下。”
駱安揚起唇角，說：“沒問題。”他痛快的應聲，沒有和秦雨晴客氣。
秦雨晴松了口氣，道：“小沐，看到你現在過的不錯，真好。”
蘇小沐一愣，淡淡的說：“沒事兒。”
秦雨晴兩手交叉，鼓足勇氣，說：“高中的那件事情我很抱歉。當時的我太任性沖動，對不起。”
蘇小沐低下頭，沒有應聲。
“你肯定覺得對不起三個字說起來容易，卻再也無法改變當初的事實。可是我發誓，當初确實是因為嫉恨你，所以找人教訓你。後來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但是我也只是找人教訓你，沒有再做其他事情。”
蘇小沐垂下眼眸，她清楚秦雨晴想要表達什麽。因為秦雨晴找小混混教訓她，沒想動卻錯認成了她最好的朋友，不但教訓錯人，還鬧出了強/奸的醜聞，導致了她初中的學長入獄。這件事情莫名其妙一股腦被扣在她頭上，家長匿名信，聯名要求學校開除她……後來她錯失那一年的高考，母親工地死亡，一切的一切好像一場夢。她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走出來這段昏暗的時光，又或者她一直沒有走出來。但是一切的起因确實是秦雨晴最初驕傲自大的報複。
這就好像前幾天的一個新聞。十層的小孩将玻璃魚缸推下了樓，砸到了五層修空調的技工，技工從天而降，一輛卡車為了躲他急轉彎發生側翻，壓癟了旁邊兩輛小卧車。偏偏此時卧車裏有人，于是鬧出人命。你從來不清楚自己可能是一時沖動不經大腦的舉動，會造成如此惡果。
這是一場飛來橫禍。
可惜當年他們都年輕……意氣之争，一輩子的愧疚。
“對不起……”雖然此時看起來無比蒼白，秦雨晴依然希望可以得到一個答案。
蘇小沐輕輕的嘆了口氣，道：“沒關系。”
……刷的一下，秦雨晴眼眶紅了，說：“謝謝你，蘇小沐。”
蘇小沐沒說話，端起咖啡杯一飲而盡。有時候原諒一個人比傷害對方更需要勇氣。她淡淡的撇開頭，說：“這都不重要了。如果是八年前的你來和我道歉，我可能會撿起一塊石頭砸在你的腦袋上。但是八年，當時歷歷在目的事情現如今都是回憶。也許今天你和我的談話，在明天看來是昨天的故事，在一年後看來就成了往事。我們不是朋友，所以我可以和你說沒關系。”
秦雨晴擦了下眼角，沒再多言。他們不是朋友，反而雲淡風輕。當年那件悲劇裏面，隐藏着其他人，可能是蘇小沐的朋友。她重拾笑容，紅着眼圈說：“總之，還是要謝謝你。”她說完話破涕而笑，盡量緩解壓抑的氣氛。
她餘光看向窗外，突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吓了一跳，尴尬道：“我先出去下！”
她跑到門口，盯着馬路邊上的夏天，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夏天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又看向咖啡廳裏面的兩個人，道：“那個男人是誰？”
“你管太多了吧！”秦雨晴不滿的說。
夏天俯下身，嘴巴貼着她的耳朵，兩個人姿勢暧昧，他的目光看向駱安，嘴巴一張一合的說：“你知道蘋果手機有一個功能，叫做定位嗎？”
秦雨晴愣住，說：“那也是只能我自己定位吧！”
夏天笑了，說：“我昨晚把你手機綁定了我的icloud……”
！！！秦雨晴想用眼睛瞪死他……
“夏天！”秦雨晴深吸口氣，說：“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夏天目光一沉，臉上揚起一抹自嘲的笑容，道：“我早就和你說我不是什麽好人，更何況你昨晚把我……誰規定男人就可以被始亂終棄？”
“夠了。”秦雨晴怒道。她怎麽就始亂終棄了。當初居然會覺得夏天溫柔好糊弄！一個孤兒，犯事兒可以跑到深圳混酒吧混成簽約藝人，又走到今日洗白成三好男神，一路走來沒點手段可能嗎？她是抽了什麽風才會把他當成慰藉！瞧瞧現在，他tmd比小報記者還難纏。
“哦，我幸虧找到你了。剛才小王來客棧了。”
秦雨晴心裏一揪，說：“你沒走？”
夏天揚起下巴理直氣壯的說：“你不是說我愛等你就等麽。”
……秦雨晴噎住，道：“小王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夏天撇開頭，淡淡的說：“這我不知道。不過她說你未婚夫徐長生把電話打到徐主任那去了。現在醫院派車去接她來古鎮。”
……秦雨晴咬住下唇，說：“哦，然後呢。”
“呵呵。”夏天笑了，眯着眼睛道：“你早跟我說你是要去機場找徐長生啊。秦雨晴，到底是你賤還是我賤？”
秦雨晴臉頰通紅，苦澀道：“你這樣揭露別人的難堪很有意思嗎？”
夏天盯着她，态度有些軟化，說：“我反正都和小王說了。”
“說什麽？”秦雨晴蹙眉。
“就是我們的關系。”
“我們什麽時候有關系了？”秦雨晴質疑他。
夏天咬住下唇，說：“就是和她說我和你昨晚的事情……”
秦雨晴一怔，咆哮道：“夏天你嘴巴怎麽那麽大！這種事兒你和小王說什麽啊。你是想惡心徐長生還是我惡心我？”
“反正我都說了。再說小王又不是傻子，她沒眼睛看啊。”夏天頂撞回去。
“所以？”秦雨晴沒好氣的看向他。
“我同她說你不想見徐長生，要和我去村裏拍廣告的古裝版本。讓她拖住徐長生，或者将對方打發回去。否則徐長生就該知道她的小秦老師的奸/情了。”
“怎麽就奸/情了！”秦雨晴簡直是欲哭無淚。她可以想象憨憨的小王要如何幫她掩飾這份奸/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