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知道多久, 或許只是分秒間，嘈雜的聲音重新灌入耳中。
顧寧姿走了過來：“今天提早下班了嗎？”
看着她從人群中走來，遲暖深呼吸着，盡量用平靜的口吻說：“老板娘放我們過節。”
顧寧姿笑道：“你要怎麽過？”
遲暖：“……剛準備去給小梧桐買些東西。”
顧寧姿不知道小梧桐是誰，遲暖又解釋了一句：“哥哥的寶寶, 先取了乳名小梧桐。”
顧寧姿颔首：“我陪你一起去吧。”
兩人并肩而行, 走着走着，遲暖反應過來：“……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以後不過來的嗎？”
顧寧姿：“我……”
顧寧姿：“今天又沒有下雨。”
遲暖：“……”
是不希望你再做這種容易讓我産生誤會的事啊，特別今天還是七夕……要不是知道顧寧姿不喜歡女生, 遲暖都忍不住要懷疑她是不是也喜歡自己。
顧寧姿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疑惑：“你為什麽要糾結這個？我們很久沒見了，所以特別想來看看你。”
遲暖胡亂點點頭, 暫停了這個話題。
走完步行街，過個十字路口就有一家大型商場。兩人按照指示牌找到經營孕嬰用品的樓層, 邊走邊逛。
對着琳琅滿目的商品，遲暖想到昨晚遲青川收拾的寶寶小衣服，都是薄薄的夏裝。八月末的預産期，夏裝穿不了幾天，眼睛一眨就該換長衣長褲了, 不如就給小梧桐買幾套秋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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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走進一家嬰幼服裝品牌的廳房裏。新款秋裝已經上市了, 好在遲暖今天發了薪水，給小梧桐買也不心疼。
對着各種可愛造型的小衣服, 遲暖有些挑花眼, 半晌下不了決心買哪幾件。顧寧姿提醒她：“你嫂嫂會喜歡哪種？”
……對呀！小梧桐這麽小, 對穿什麽當然沒意見, 只要岳芸喜歡，她自然會時常拿出來給小梧桐穿。
選完衣服，遲暖看架子上還有柔軟的小帽子小襪子之類，控制不住又買了幾樣。
結完賬，她們一起走出商場。外面有許多賣花的小孩兒，遲暖也不知道自己和顧寧姿是怎麽被盯上的，那個小男孩攔住顧寧姿：“姐姐，七夕節了，給你身邊的漂亮小姐姐買枝花吧。”
遲暖：“……”
顧寧姿：“……”
小男孩笑嘻嘻的：“買一枝吧，只要二十塊錢，今天七夕情人節啊。”
遲暖轉頭看顧寧姿的反應，誰知顧寧姿也正看過來。
小男孩：“姐姐，買一枝吧！你身邊的小姐姐這麽漂亮，今天又是情人節，你看她兩手空空的，等回到家該有多失望、多遺憾？我相信她如果收到你的花，一定會很高興的！”
遲暖：“……”
顧寧姿問他：“你的嘴為什麽這麽甜？”
小男孩飛快地挑了一朵玫瑰遞給顧寧姿，眨巴着眼睛說：“因為今天被那~麽多情侶甜蜜的磁場波及到了啊。”
顧寧姿付錢，小男孩嬉笑着去尋找下一個目标。
遲暖臉上熱熱的，眼睛裏盛了星光，很亮。
“情人節快樂啊。”顧寧姿笑了，把玫瑰給她。
遲暖接住，既興奮又羞澀：“謝謝，你也情人節快樂。”
兩人走去路口等紅燈。遲暖一路都在看那支玫瑰，笑容怎麽也藏不住，只能不斷低頭掩飾自己。
綠燈亮了，顧寧姿牽住遲暖的手，走過斑馬線。
燥熱的夏夜，她們的手從牽上的那刻起就沒有再分開。遲暖心如鹿撞，被喜歡的人送花，和喜歡的人牽手，這樣的七夕節她原本想都不敢想。
就放縱自己這麽一會兒吧，那些傷心折磨的念頭，通通抛開，沉溺在此時此刻。
腳下的每一步都彌足珍貴，遲暖只盼着這條路能長一點，再長一點，然而露天停車場終究還是到了。
顧寧姿先松開了手，遲暖下意識去牽，撈了個空。
顧寧姿替遲暖開了車門，神色如常：“我送你回家。”
嗯，該認清現實了，心有雜念的從始至終只有自己而已啊。
玫瑰是被兜售的，女孩子間牽手逛街也再正常不過。顧寧姿說了，因為很久沒見，所以才會來——基于兩人在班上關系好的緣故。
遲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鑽進車裏。
車子安靜的往前開，十幾分鐘很快就過去了，顧寧姿把車開進小區。
兩人坐在車裏，頂燈的柔光傾灑下來，遲暖轉頭看顧寧姿：“顧寧姿。”
顧寧姿：“嗯？”
遲暖：“你今天來我很高興，只不過——”
顧寧姿聽了開頭就猜到了結尾：“你是不是又要提，讓我不要再過來？”
“……”遲暖讪讪道：“馬上就要開學了，那之後每天都能見面了不是嗎？……你這樣來回跑，我真的很過意不去。”
顧寧姿看着遲暖：“這個假期，你很忙我知道……但是我總覺得，我們之間……”
顧寧姿話說一半，轉向窗外。
車裏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顧寧姿是感受到了自己刻意的疏遠嗎？……怎麽可能會感受不到？回信息的頻率越來越低，回複內容越來越乏味，那種親昵的氛圍，那種聊起天來時間不知不覺就偷偷溜走的體驗，幾乎全然消失了。
就像當初從西汀島回來，顧寧姿态度的轉變她第一時間就捕捉到，此時亦然，顧寧姿也會察覺到她的變化。
遲暖：“顧寧姿……”
顧寧姿看了她一眼：“好的，你這麽說，我知道了。”
心髒不停緊縮，遲暖明白自己這樣是在把顧寧姿推遠，但是除此之外，又能怎麽做呢？一味沉迷下去，她怕兩個人到最後連普通同學都當不成。
維持住微笑，遲暖拎起購物袋，拿着玫瑰下車：“顧寧姿，你回去當心噢。”
顧寧姿點頭。
遲暖一下車眼眶就熱了，她擦掉眼角的濕潤，匆匆往自己家住的樓棟走。
幾步之後，顧寧姿從車上追下來：“遲暖。”
遲暖停住，眨着眼睛往上看，控制住酸楚的淚意。
顧寧姿站在車邊，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兩三米，她問：“遲暖，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對、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讓你離我越來越遠？”
遲暖背對着她，心虛地搖頭。
顧寧姿：“遲暖……”
清冷驕傲的顧寧姿，帶着央求的口吻喚遲暖的名字，遲暖心髒仿佛被絲線纏住，纏痛了，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她。
“遲暖”，顧寧姿忍不住往前走了半步，幾次咬唇：“……我、我能向你請求一個可以随時來看你的理由嗎？”
遲暖的心跳停了一霎，她緩緩轉身。
顧寧姿的神情中帶着顯而易見的緊張：“作為同學，我贊同你說的‘開學再見面’，……我知道哪怕是好朋友，也很少有這麽黏人的。”
接下來的話似乎很難說出口，她調整了不知道幾秒，終于借着夜色的掩飾，吐露出心底深處的請求：“……所以你能不能給我比這兩個更近一步的身份？”
遲暖目不轉睛地盯着顧寧姿，……這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呢？顧寧姿在說什麽？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一定是會錯意了，嗯，一定是這樣。
“比如”，顧寧姿向遲暖走來，兩三米，眨眼間就到了，顧寧姿喉頭微動，白齒紅唇，吐字清晰：“……女朋友。”
女朋友？女朋友！
這三個字拆開來單獨看沒有任何特別，但是組合在一起，經由顧寧姿說出口，卻帶有摧枯拉朽的神奇魔力，在遲暖心中掀起陣陣驚濤駭浪。
遲暖捂住嘴，太過于巨大的驚喜，令她暈眩得幾乎站立不穩。好一會兒，才從頭重腳輕的感覺裏掙紮着理出五分鎮定，她仰頭問顧寧姿：“你是說真的？沒開玩笑？”
顧寧姿說：“真的。”
遲暖仍舊無法相信：“你不喜歡女孩子的啊？”
顧寧姿說：“可是我喜歡你啊。”
……可是我喜歡你啊。
遲暖搖頭，哽咽道：“你真的喜歡我嗎？我是說那種喜歡？不是同學，也不是朋友？”
顧寧姿的眼圈也紅了：“整個假期，我患得患失，一直想你，連夢裏也全都是你。想見你，又不敢見你，你不知道我花了多長時間考慮到底穿什麽來見你，要對你說的話，反反複複不知道練習過多少次……遲暖，我再确定沒有了，我喜歡你。”
壓抑了這麽久，陰霾一朝被拂去，開心立刻層層炸開，原來自己喜歡的人，她也同樣喜歡着自己！她也會有這樣忐忑的心事！
根本控制不住，遲暖再次捂住嘴，舊的淚痕還未全部幹涸，新的淚水又湧了出來。雙眼中閃動着淚光，她情不自禁又向顧寧姿确認：“過了今晚，你明天還會喜歡我嗎？……後天呢？以後呢？會喜歡嗎？”
顧寧姿低頭揉了揉眼睛，想對遲暖笑，聲音卻顫抖着：“會的，會的！遲暖，我們在一起吧！”
遲暖一直點頭，說不出話來。
顧寧姿拉着遲暖再次走回車邊，後車廂在遲暖眼前徐徐打開。
遲暖的眼淚掉得更兇，後車廂裏鋪得滿滿的竟然全是玫瑰！
“女朋友，情人節快樂。”
遲暖用手臂遮住眼睛，哭得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顧寧姿，你今天就是來表白的，是不是？
……
當天晚上，遲暖帶了11朵玫瑰回家，遲青川剛好從衛生間洗完澡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
遲青川：“……今天怎麽這麽晚？”
遲暖笑盈盈地把購物袋遞給他：“哥哥，這個是給小梧桐買的。”
遲青川接過來一看，又是寵溺又是無奈：“你呀……”
遲暖：“今天發工資了嘛。”
遲青川又指着玫瑰：“那這個呢？”
遲暖：“今天七夕呀，店裏送顧客有多，我就挑了幾支回來。”
遲青川被糊弄了過去：“噢。”
遲暖找着個好看的花瓶，顧寧姿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她正把玫瑰一支一支插進去。
遲暖一直留心着時間，知道顧寧姿此刻還在路上，她壓低聲線，軟綿綿地說：“你專心開車啊，等到家了再聯系我。”
顧寧姿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低笑，笑聲流進遲暖耳中，像是蝴蝶在心裏扇動翅膀，又麻又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