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變貓.11
為照顧自家監護人,相澤樹裏幹脆跟戰戰兢兢的小護士多要了兩床被子,随便往角落一扔,就當成個簡易的地鋪來使用了整晚。他倒是不覺得有多憋屈,只是讓提前享受到晚年偏癱待遇的相澤消太十分無奈。
“我覺得我遲早會被青少年保護機構控告的。”
包成木乃伊狀态的男人恢複力驚人,這會兒已經能夠坐起身,木着臉接受自家小鬼的早餐投喂。
醫院供應的白粥味道寡淡,根本引不起什麽食欲感,再加上他的心思跑到了別處,自然是沒吃幾口便搖着頭拒絕道:“我吃飽了。你今天不是要辦理轉學手續嗎,早點去班級裏看看,記得要跟大家好好地道別。”
黑發少年向前送勺子的動作一頓,随即放下碗、面色古怪的拎過外套,試探性地問道:“那我先走一步?”
那些話從普通家長的嘴裏說出來或許并不奇怪,可他的叔叔一向固執己見,理應不會輕易更改昨天的決定才對,為何……?不過于結果而言,的的确确符合他的期望,所以哪怕再反常,他也不會傻到去點破對方。
“磨磨蹭蹭的像什麽樣子,別耽誤時間。”相澤消太又以常規的态度催促了一下,總算是在估算好的時間到達之前,成功送走了滿心疑惑的侄子。
他當然不是性格突變,至于原因,說來十分簡單——今早教師群裏發了一則通知,确認将在近期內召開一年一度的雄英體育祭。那麽,作為一年A班的班主任,尤其是發生了敵襲事件後,他必須得回去繼續指導不省心的學生們,才能及時處理敏感時期可能會出現的反常狀況。
關于青春期的少年們究竟有多能胡思亂想,繼而會做出多麽出乎意料的事情來,就算再給教師生涯加上十個年頭,他都不敢輕易托大。這會兒就只能勉強打起精神,等待着即将登門探病的不靠譜友人。
沒隔多久,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顆發型奇怪的金色腦袋率先探進來,笑嘻嘻地跟他打着招呼:“喲~Eraser!今天看起來精神不錯啊,哈哈——”
作為以聲音系個性聞名的職業英雄,布雷森特·麥克天生的大嗓門極具穿透力,每笑一聲、屋內放置的花瓶果籃便要跟着一起搖晃兩下,幾乎快要從櫃子的邊緣跌落下去。
然而,習以為常的黑發教師平靜擡頭,僅僅用一句話就掐滅了屋裏的噪音,“幫我辦理出院手續吧。”
對于其他人而言,麥克現在的狀态可謂百年難得一見,就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握住了脖子一樣,露出混合着窒息與難以置信的複雜神情:“……別這樣啊,Eraser,你想要害死我嗎?”
“少耍寶。如果不是需要一個擔保人,我剛才就自己出院了。”相澤消太從被子裏抽出腿,動作利落地一翻身,直接穩穩的站在了床邊。雖然他的雙臂和面部都纏着繃帶,看上去傷得過分慘重,可經過千錘百煉的身體顯然強過大多數的人,依舊蘊含着足夠的行動力。
換句話來說,就算他想跳窗逃跑,也沒有任何的難度。不過那樣會把事情變得更麻煩,所以根本沒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哎哎——別沖動嘛……ok!ok!我會幫你的!”向來說話堪比外放喇叭的職業英雄快速關上門,稍微收斂了往日如同脫口秀主持人的搞怪作風,湊到好友跟前悄悄地打着商量:“不過,你得答應我,絕對不能讓你家的cool boy知道……不要露出這種眼神嘛,Eraser,如果你不是好運的消除系,肯定能體會到變成貓有多~丢人了!啊!光是回憶起來就讓人汗毛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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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八十分貝說着悄悄話的麥克露出牙疼的表情,非常誇張地搓了搓手臂,極力表達着自己的感受。
畢竟,作為相澤消太的同事兼損友,他在一開始接觸到相澤樹裏的時候,就因為嘴欠沒少吃暗虧,經常猝不及防地變成一只金燦燦的加菲,還被擺出各種姿勢拍照留念,做成了足有百頁的恥辱影集。要是能計算一下心理陰影面積,他估摸着得比雄英的占地面積還要寬廣,簡直苦得沒眼看。
他自覺日子艱辛,偏偏熱愛撸貓的好友沒有半點同窗兼同事愛,每次不輕不重地批評侄子兩句,便算是給整件事打了個圓場。結果可想而知,他水深火熱的生活仍在繼續當中……
但若是追究起原因,其實次次都跟相澤消太脫不了幹系。比如說,他捉弄/打趣/惡搞好友稍稍有些過頭時,才會受到來自“正義”的制裁,其餘的時候則無需擔憂。
總而言之,這回幫忙一起飛躍病房,要是被隐性叔控的小鬼頭發現是他從中出力,光連坐的罪名就夠再拍兩百張丢臉寫真了。
“放心,不會出現問題的。”一直穩坐食物鏈最頂端的黑發監護人嘆着氣,覺得自己的疲勞度又在剛才的交談中耗損了兩百個點,不由從繃帶後面發出了甕聲甕氣地催促:“好了,待會兒還有正事要做,趕快走吧。”
“別急——我還需要做一下心理建設……唉唉、等等我啊!”再次拖延失敗的麥克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單手搭住好友的肩,還忍不住絮絮叨叨的靠嘴炮緩解壓力,“你說,我借條圍巾遮一下臉怎麽樣?或者,稍微改變改變發型?……給點意見嘛,Eraser,別當一個無趣的男人啊!”
“那你應該直接簽別人的名字,比如說,歐爾邁特。”
“……這笑話可真冷啊。”
……
離開醫院後,相澤樹裏騎着機車先去了趟加油站,把昨晚損失慘重的油箱填滿,順便又給僅剩下一點碎茬的車尾燈做了下簡單地處理,确保外觀看起來跟之前一樣威風帥氣後,才一轟油門疾馳到了學校。
此刻正趕上人流的高峰期,身着統一制式服裝的高中生們有說有笑地行走于校園內,分享着昨天發生的趣事或者今早看到的新聞。其中,以“歐爾邁特”和“雄英校園祭”兩個關鍵詞最為熱門,假設以此在現場內做檢索,恐怕會出現大範圍圈紅的密集畫面。
不過,等聽到幾乎要沖破天際的引擎怒吼聲時,人群立刻呈鳥獸潰散狀飛速消失,只留下寬闊的道路和零星的幾個身影,瞬間安靜得好似一座空城。
作為氣場險惡的街區老大,黑發少年顯然對這樣的場景習以為常,這會兒刷地一下把愛車泊進了專用位置,不慌不忙的熄火,卻沉默地後仰躺倒、暫時沒有起身的意思。
與監護人叮囑的內容完全相反,能不畏懼他的人寥寥無幾,可以普通交談的更是少得可憐。要是他現在跑去教室裏,宣布自己即将轉校離開,恐怕非但不會有人覺得傷感,反而會舉辦歡送會也說不定——當然,要鼓起當面慶祝的勇氣可能會有點困難,所以大概率的情況還是默默慶幸,盤踞于最後一排的黑道大佬終于撤離了江古田高中,真是可喜可賀。
雖然,相澤樹裏沒對他們做過任何可怕的事情,但天然的壓迫感作祟,讓絕大多數的人見了他、就像是看見大貓的小老鼠,呼吸着相同的空氣已經足夠驚悚,更別提和平共處。簡直可以打趣說,若是逃跑的速度落後于他人,都能算當事者的求生欲不夠強烈。
他大約從很久以前就明白,自己不适合混跡于日常的生活裏,唯獨隐匿于黑暗當中,才能稍微遮擋他的鋒芒、不至于刺傷無辜的路人們。
“算了,改天私下裏約那家夥出來吧,還是去申請轉校比較重要。”似乎沒等到應該出現的某個人,黑發少年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用指腹蹭着生理性湧出的一點淚水。
而就在他下意識閉上眼睛的瞬間,一道黑色的影子從校牆外冒出頭來,如同靈巧的黑色大鳥、輕巧地一躍而下,伴随着得意洋洋地叫聲撲到了相澤樹裏的身上:“嘿——看招!”
這番奇襲算好了下落的角度和時間,哪怕反應速度再快,也得被撞個人仰車翻。按照人類的本能來估算,機車上的少年會條件反射般地往旁邊躲,再由于重心不穩、整個人狼狽的摔下去,順勢迎來始作俑者的嬉笑聲。
然而——
黑發少年随手抽出便攜刀具,沒有絲毫猶豫,猛地插進覆蓋上來的影子腹腔,還非常老道的扭了一下手腕,做出類似于攪拌的動作。
可想而知,受到無情攻擊的家夥哀嚎一聲,緊接着,砰地炸裂開來,彈出了鋪天蓋地的紅色。
不過,那并不是什麽需要打碼的血腥場景,随着氣流飛散開來的,是鮮豔欲滴地玫瑰花瓣,仿若什麽婚慶現場似的,紛紛揚揚地下着浪漫的花雨,将少年連同酷炫的黑色機車一起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