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變貓.49
事實證明, 這聲“大哥夫”并沒有白叫,兩秒鐘之後, 他們就被“友善”的“大哥夫”用重力壓進附近的花壇裏,只露出一雙雙朝着天空的腿, 活似一排造型別致的後現代雕塑品。
“……中也。”
尚未琢磨明白小弟們腦回路的黑發少年皺起眉, 露出有些不滿的神色來。
那些畢竟是他的手下, 當一天大哥, 就得負起一天的責任,哪怕他叫一聲“中也前輩”, 也由不得對方當着自己面欺負小弟們。
“……抱歉。”慢半拍的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 橘發青年不由一陣懊惱, 微微瞥開視線, 又用異能原封不動的把“雕塑們”給拔了出來,連一絲泥土的痕跡也沒有留下。
如果不是壯漢們的表情略顯呆滞, 任誰都看不出他們剛剛遭遇過一次倒栽蔥的酷刑。比起平日裏對付敵人或者審訊犯人的手段,這一招明顯是留了太多情面, 頂多算一種警示而已。
——可是……可是不叫大哥夫的話,又要怎麽稱呼啊?!
腦回路已經跑歪的小弟們根本找不回正常思維,最後還是在自家大哥的提醒下, 以标準的九十度彎下腰,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中也先生”, 才終于順利過關。
“唔哇——黑手黨的氣勢一下就出來了啊。”幸平創真毫無緊張感的提起手中的塑料袋, 對不遠處的好友示意道:“剛剛路過一個小攤, 順手買了點食材, 待會兒給你們做點新菜色吧?”
雖然他确實是個不會看氣氛的人,但不得不說,在某些時候,确實需要有人來打破僵局,這會兒在他的提議之下,如同冰凍着的空氣終于有所緩和,讓大家重新感受到了太陽灑落的暖意。
一群人輕手輕腳的溜入雄英教職工宿舍。
由于老師們今天忙于主持和現場的後勤工作,中午統一聚餐,所以并沒有誰發現這群形跡可疑的彪形大漢潛入了住宅區,小心翼翼地走進屬于相澤消太的房屋內。
兩室一廳的格局不算小,也不是特別寬闊,在塞進去将近二十個人的情況下,看起來滿得幾乎要從陽臺冒出去幾個人一樣。
小弟們身強體壯,卻沒什麽用武之地,最終只能跟鹌鹑一樣,一個個抱着腿坐在地毯上,眼巴巴的等着大廚的飯出鍋。若是某個路人不小心誤入現場,很有可能會以為這是勞改所的用餐現場,估計會被一雙雙冒着綠光的眼吓得雙腿發軟。
沒辦法,該怎麽形容幸平家的飯呢……大約是吃過一次,再吃別人做出來的食物,便總有種味同嚼蠟、難以下咽的感覺吧。
自從幸平父子關店,一群胃口被養叼的食客天天在門外徘徊,時時刻刻期待着它能夠重新開張,偶爾有不明真相的外地人路過,還以為是什麽喪屍入侵,差點沒吓出心髒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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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能托自家大哥的福,吃上一口幸平創真做出來的美食,小弟們再次感動的淚流滿面,恨不得抱着大哥的長腿表忠心。
但那也只是腦補而已,畢竟現場的氣壓,實在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讓人心悸的橘發青年占據了一整張沙發,正後仰着兀自閉目養神,一副誰也不搭理的模樣。不過,那明顯是欲蓋彌彰的舉動,稍微會點察言觀色功夫的,都能看得出他依舊在聽另一邊的動靜,為了不打擾到黑手黨大佬,小弟們紛紛憋足了氣,根本不敢大聲呼吸。
至于備受關注的廚房——
“多加辣,再多加點!口味太輕怎麽吃啊!”
金吉拉聞着鍋裏飄出的香氣,肚子裏的饞蟲被勾了起來,便圍着竈臺喵喵叫着直轉悠。還有兩次險些讓大火燒着了毛,若非身手靈活,肯定已經變成了一只難看的斑禿貓。
而外形貴氣的布偶貓則乖巧的蹲在一旁,老老實實的守着自己的小碗,遵循着給什麽吃什麽的良好習慣,完全沒有挑剔的意思。
今時不同往日,他沒有付錢,平白得了別人的投喂,自然不可能不禮貌的去指揮大廚,做出更偏向于自己口味的東西。
——雖然,真的很想吃荞麥面……
“貓的味覺和人類的味覺不同,要是按照你們平時的口味,八成是吃不下去的。”相澤樹裏抱着綠色的沙丘貓,一邊用手指揉搓着他軟蓬蓬的毛發,一邊很無情的掐滅了三只貓崽的幻想,“創真,就讓他們跟我吃一樣的吧。”
如果能将想象具現化,估計會看到三只貓頭上飄着“重口味咖喱、冷荞麥面、豬排飯”的小氣泡,噗叽地一聲碎得無影無蹤。
“別開玩笑了,老子怎麽可能吃貓的食物啊?”爆豪不滿意的甩了甩尾巴,抽在料理臺的木板上,發出啪啪啪地抗議聲來。
随後,他就被事實啪啪啪的打了臉。
貓飯,的确是人間頂級美味的食物,吃一口,比吸貓薄荷還爽,從頭到腳的毛發都炸了個通透,別提多舒坦,簡直像是飛上了天,躺在軟軟的雲朵上曬太陽。
三只貓把頭埋進小碗裏,根本顧不上形象問題,硬生生吃出了拖拉機的風采。
“欸,也給我嘗一口吧,好像很好吃的樣子。”黑羽快鬥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親親熱熱擠到好友的身邊,順帶從對方手裏搶過勺子,對着盤子裏的食物挖了一口。
“咔嚓——”
不知為何,白瓷勺子居然從中間斷裂開來,僅留下勺柄還握在他的手中,盛着食物的部分則不偏不倚的落回了碗內。
???
作為魔術師,他自然能看得出來最細微的部分——勺子之前并沒有傷痕,絕非自然斷裂,況且斷口的位置又如此整齊,沒有落下一丁點的碎茬進入碗內……怎麽想,都是出自某個人的手筆。
“這算是威脅嗎……真恐怖啊。”藍眼少年嘟囔了一聲,卻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攬住身旁人的肩,湊過去小聲說悄悄話。
“之前我就想問了,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麽關系啊?上次你的監護人找去我家,尤其是在見過你們之後,唔哇,表情超級可怕好嗎!我都不敢露面,生怕被一起活剮了啊!”
“說起這個……”
知道黑羽快鬥是個刨根問底的性格,樹裏幹脆把兩個人從相識到現在發生的事情都大略說了一遍,然後很無奈的總結道:“消太大概不會同意我加入黑手黨吧,哎……态度已經很明顯了。”
——不是,我怎麽覺得,你的監護人不是為了黑手黨的事情在生氣啊???
高情商的魔術師腦筋稍微一轉,再聯系之前聽到的“大哥夫”,便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住了全部真相。
但是,送助攻是不可能的,頂多填填亂,維持一下自家好友不被随便拐跑,才能開開心心過日子的樣子。
“我感覺,冷戰很傷感情啊,可能監護人先生只是缺一個臺階下哦。”他豎起一根手指道,滿臉正經的出着主意:“你搬回來住比較好,估計這兩天他也受夠了冷冷清清的氛圍,很想念你了吧。”
“真的嗎?”黑發少年将信将疑,身後的尾巴不自覺地甩了甩,暴露出猶豫的心情。
除了跟監護人有關的事情外,他做事情向來都是雷厲風行,鮮少有不果斷的時候。可能是亦師亦友亦父的複雜情感作祟,他時常覺得情緒受到拉扯,很難判斷出自己真正想要的結果是什麽。
回到這個家,回到消太的身邊,會得到諒解嗎?讓他繼續跟着中也,一起步入裏世界的黑暗當中……
原本他是打算,至少等成年之後,再向監護人說出自己的想法。至少到了那時,自己所做的決定不會像小孩子在任性一樣可笑,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切切實實地交出屬于自己未來道路的答卷。
所以他才自願轉入雄英高中,一邊暗中保護消太,一邊接受考察,以證明他确實不是當英雄的料子。
可GIN所在的組織已然發現了他的存在,就代表着,為确保家人和朋友的安全,他必須要盡快離開光明的世界,加入港口黑手黨才能不落于下風。
這些話,中也沒有跟他詳細的說過,他也能明白個中道理。
而消太那邊,明顯是為他鋪好了另一條道路啊,連根津校長和歐爾邁特都在幫忙……
“我真的沒想到,人生路的分叉口來得讓人猝不及防啊。”腦袋裏想得太多,一時之間,樹裏連貓飯都沒胃口吃,摁着額角一個勁兒的嘆氣。
黑羽快鬥也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會引起好友如此多的思索,這會兒正好等到了熱氣騰騰的午飯,拿起旁邊的新勺子便要挖上一大口。
“咔嚓——”
可憐的吃飯工具再次應聲斷裂,哪怕他換上筷子,也是相同的後果。忍耐了幾秒後,他終于扭過頭,憤憤地望向不遠處的罪魁禍首。
比起他的慘狀,青年正慢條斯理的享用着午餐。明明坐在普普通通的沙發上,整個人的氣派卻絲毫不減,與坐在法式的高檔餐廳,用着精美的刀叉切割牛排,旁邊還有侍者妥善服務,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偶然間,對方擡起湛藍眼眸,似笑非笑的瞥向他,神色中充滿了上位者特有的優越感。
用具體的語言來形容,大概就是——你盡管鬧,能贏的話,老子的姓名就倒過來寫。
這算怎麽回事,社會男人的游刃有餘嗎?……真是太可氣了。
正當他想着該如何扭轉局面時,忽然聽見,自玄關處傳來了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
“……”
具他所知,擁有這間公寓鑰匙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正坐在他的身邊,而另外一個則是——監護人相澤消太。
“我怎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同樣聽覺靈敏的半獸化少年站起身,還算冷靜的對小弟們打了個進卧室的手勢,順便拎起吃得肚皮滾圓的三只貓丢給幸平創真,小聲指揮道:“我留下來斷後,你們沒有我的信號,千萬不要冒頭。”
沙發上的中原中也很自覺地站起身,順便用異能卷走了現場殘留的痕跡,然後不動聲色的閃進了屋內。
幾秒間,原本嘈雜的環境就變回了最初的寧靜,不過屋內聚集的人氣依舊沒能散去,哪怕沒有任何聲音,也給人一種鬧哄哄的錯覺。
“咔噠。”
打開的大門又重新閉合,随後,腳步聲響起。大約是有些疲倦,男人的動作極緩,低着頭慢吞吞走出了玄關。
而後,他的動作停頓下來,腦袋也随之擡起。
可能是恢複得不錯,纏繞在他臉上和雙臂的繃帶均已失去蹤跡,重新露出一張略帶些滄桑感的臉龐。
相澤消太并非不夠帥氣,只是不願意打理自己的外表,才經常顯得十分頹廢。而現在,可能是拆掉繃帶後,有人幫忙整理了一下他的儀表,所以不光胡子刮得幹幹淨淨,頭發也跟着向後束起,綁成一個還算利落又不失時髦感的發型。
正因如此,他眼睛下方新增的一道疤痕才格外明顯,像是在提醒着,他曾經歷過多麽兇險的戰鬥。
好在,他還活着,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裏,于是疤痕便成了一種功勳章,為他增添了更多的男人味與魅力。
他靜靜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隔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今天的比賽,表現得很好。”
他沒有問樹裏為什麽會回來,想要做些什麽,就如同對方從未離開過一樣。畢竟這裏是他們的家,大門永遠向彼此敞開,不存在将誰驅逐出境的霸權主義。
想不通這個問題的,只有他尚未長大、充滿孩子氣的侄子而已。
“別安慰人了,消太,我明明把比賽搞得一團糟啊。”黑發少年想好了一堆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的解釋,發現派不上用場後,反而偷偷松了口氣,頭頂的獸耳立刻如同心情的風向标一樣,從下垂的狀态恢複為豎起,還順便晃了兩晃。
那些細節暴露了他的心情,他本人尚且不知,卻逃不過監護人的眼睛。這會兒男人的視線不自覺地受到吸引,仿佛是看見凍土裏冒出兩朵可愛的小花似的,目光又專注又柔和。
相澤樹裏忍不住擡手捂住自己的獸耳,可又擋不住身後亂搖的尾巴,最終只能自暴自棄的郁悶道:“你想笑就笑吧,我也知道現在這樣很傻。”
“不,我只是想起……這兩天一直在陪着我的某只小貓而已。”男人似乎想通了什麽關鍵處,不由邁步向前逼近,對自家的臭小子伸出手去。
有那麽一瞬間,樹裏以為自己會被拎着後脖頸提到半空中,然後,對方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質問着他為什麽要天天跑回來偷窺自己的生活……
不不不,那是正大光明的探訪,只是為了方便行動,而改變了形象而已!
他小幅度的搖了搖頭,心虛地想要躲開監護人的手。結果下一秒,他感覺到頰邊擦過一道輕柔的觸感,忍不住瞪大了一雙碧綠貓瞳。
相澤消太的手懸在半空中,指尖上還粘着一顆晶瑩剔透的飯粒,怎麽看都是從他臉上拿下來的。
“我本來想問問你這兩天過得如何,有沒有好好吃飯,現在看來,沒什麽問的必要了。”男人的聲音裏帶着轉瞬即逝的笑意,随即,又變成了某種稱得上脆弱與委屈的情緒。
“但是,我過得不好啊,樹裏……所以,你回來吧。”
這是極其難得的坦誠,稍微與相澤消太熟悉一點的人都知道,他是個不願意情緒外露的人,更不願和太多人産生瓜葛,活得像個裹着厚重盔甲的獨行俠。
但現在,他親手脫下了自己的外殼,将內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展現給對方看。
“具體來說就是——吃不好飯,睡不好覺,必須要付出雙倍的努力才能專心工作——這種程度……你想笑就笑吧。”
話雖那樣說,他卻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表情認真地望進對方的眼底,“所以,回來吧,有什麽問題讓我們一起……”
在他的話說完之前,相澤樹裏的卧室裏忽然響起了奇怪的聲音,混合着悶叫和幾乎要壓塌牆壁的碰撞聲,緊接着,木質門板便真的被物理意義上的壓塌了。
十幾個彪形大漢仿若黑色的海浪一般沖出,裏面還卷着兩個臉生的少年和他的三個學生,顫顫巍巍的擡起頭對他露出一個尴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這時候還能說什麽……給叔叔您拜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