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執念
被關在原地的“九清”猛地擡起頭, 一雙眼看着九清, 滿是怨憎。孔晏只看到他周身的黑氣像是尖刺一樣, 變得狠厲起來。并且整個人如同受到了刺激，狂躁的厲害。
“你真的是鲲魂？”九清覺得頭暈地更厲害了，看着這個和自己幾乎沒什麽不同的存在, 不知道該用什麽心态來面對。他沒有長輩, 也從來沒有遇到過第二只鲲鵬, 可是妖族血脈中的傳承記憶告訴他，雖然鲲鵬一體雙魂, 但從來沒有鲲魂變成獨立的人這種先例啊！自己這是餓到變異了？
孔晏拉了拉蒼黎，“所以我之前感覺九清像抽取紙一樣，一會兒變成一層, 一會兒變成雙層, 就是因為他有兩個靈魂？”所以當面前這個鲲魂離開的時候，九清就會在他的眼裏“變薄”, 而鲲魂回來之後，又自然會“變厚”？
感覺世界觀又被刷新了。
蒼黎點點頭，“九清一直都挺傻的。”或許也不是傻, 只是一直不願意面對而已。
九清：“……”背後說人壞話難道不應該小聲一點嗎？不過怪不得最近總是睡不好覺, 吃也吃不飽總是餓。一旦承認了這個事實之後, 九清平靜下來，強迫自己對上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不過……鲲魂你為什麽要跑出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問, “那結界，也是你破壞的嗎？”他的言語有些艱澀，“還有我打了補丁之後，也是你去松動的？”
“九清”看着這個一臉期望地看着自己的人，“你難道還期盼着不是我嗎？啊？”他一雙黑沉沉的眼如墨一樣，沒有一絲光亮，“呵，你一直都這麽天真！”
蒼黎在一邊有些看不下去，自己這朋友确實只長了年紀修為沒有長過智商，還喜歡看坊間話本，可是一個鲲魂一個鵬魂，“你們哪兒有自己嫌棄自己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話，“九清”直接炸了，“誰和他是‘自己’？”他在山河印的鎮壓之下掙紮了幾下，卻被白色籠子裏散發出來的白色光帶箍進了魂體裏，痛得他忍不住喊叫出聲，魂體都黯淡了些。
九清有些不忍地別開眼，看了就總覺得，那白色的光帶也勒進了自己的肉裏，“可是自古鲲鵬便是一體雙魂，從沒有分裂成兩個個體的先例。”
他有些苦惱，不懂“另一個自己”的腦回路，“那你為什麽要去招惹天魔，破壞結界？”他嘗試着按着鲲魂的角度去想了想，還是不懂好好的為什麽要去動結界，“你嫌棄我的話，難道不是應該和我打一架，争奪身體的所有權嗎？”
本來他也無所謂，如果鲲魂想要身體的控制權的話，給他就行了。所以明明打一架或者說一聲的事，為什麽偏偏要去動山海結界？
聽到九清這個疑問，鲲魂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下一秒突然猙獰起來，身上蓬發的瘴戾之氣飛速地四散開，在他的身體周圍張牙舞爪。只聽他輕聲問，“你問我為什麽？”語氣複雜，無數的黑氣随着他的動作在空氣之中流動。
他在鳥籠中，擡起手一點一點撫摸着自己的臉，九清有些別扭地移開視線，總覺得對方是在摸自己的臉，很奇怪。
“嗯，也是，你一直都覺得只要可以睡覺，有足夠的食物就夠了，對吧？”鲲魂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溫柔，但是這樣的“溫柔”，卻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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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清點點頭，頂着對方有如實質的視線，語氣很堅定，“我所求不多。”
鲲魂沉默下來，滿頭的灰發逐漸變成了黑色，發現瘴戾之氣逸散的速度更快了，蒼黎擡手布下一個結界，以免這些瘴戾之氣逸散出去，污染了鲛族的城池。不過，明明九清神經大條心裏不放事，怎麽這個鲲魂卻黑化成這樣？
半晌之後，突然有低低的笑聲傳出來，一開始很輕，越到後面越激動，像是往裏面注入了血和恨一樣，讓人心顫。鲲魂猛地掙紮了一下，全身的黑氣使得山河印的鎮壓更重了一分，直接将他壓到了地上。
鲲魂趴伏在地上，艱難地仰起頭，雙眼黑漆漆地，看着九清的表情尤為滲人，近乎咬牙切齒的痛恨，“對啊，你從來都是這樣，所求不多……所求不多……可是我恨！我恨你的所求不多！我恨天道不公！”
整個房間中都回響着他的聲音，聲嘶力竭，“憑什麽天道偏愛？自從龍鳳大劫，天道壓制，妖族繁衍困難，如今這個世界裏，竟然只有一只鲲鵬！而人類不過是蝼蟻，蝼蟻而已，竟然越過了我們高貴的妖族，成為了主宰！我們為什麽要避着他們，山海明光界明明就是我們的！他們都不該存在……”
九清不懂他的想法，但是畢竟是自己的鲲魂，就和他講道理，“妖族壽命這麽長，只要修煉，就有力量。”比如他自己就是，自然而然就活了幾十萬年了，修為也不錯。“人族壽命那麽短，繁衍到現在，還是活不過百年，我睜眼和閉眼之間，就已經死了幾代了。”他看着鲲魂，所以你為什麽這麽不平衡？
蒼黎在一邊慢悠悠補了一句，“上古洪荒，所有的種族都要給妖族讓路。要不是龍鳳兩族為了争奪氣運打架打到滅族，天道也不會突然跑去偏愛人族。”妖族自己的鍋還是要自己背，雖然他是祖龍的嫡系血脈，可是他一點也不否認祖龍的蠢。“而且山海明光界也是妖族的，又不是單單屬于人族。”
這些問題大部分妖族都想的通透，大道循環往複，就是有得有失。有了長長久久的壽命，有了翻雲覆雨的力量，沒有天道的偏愛而已，又算得了什麽？
“所以最開始你趁我才醒來去吃東西了，你就聯合了天魔，打開了結界破口，想要借用天魔的力量，覆滅人族？”這一次九清跟上了鲲魂的思路，“後來你在蒼黎去解決無剎海海水那裏的天魔時，從我身上脫離出去，松動了我打的補丁，但是不小心被绡月看到，所以你直接就抹滅了她的神魂。”绡月作為鲛人一族的祭司，對于氣息十分敏感，想來是不小心發現了鲲魂的存在。
這樣一想，就都說得通了。
“對啊！”鲲魂雙眼狂熱地盯着九清，眼球都要凸出來了一樣，“只要人族滅亡了，我們妖族就不會再受到壓制！這樣你的修為就不會這麽慢，肯定很快就可以成為無上的強者，再也沒有誰可以站到我們的頭上了！”他的雙眼發出奪目的亮光，像是在他的腦海裏，已經出現了他所期望的情形。
“他已經入了魔障。”蒼黎看着在山河印的鎮壓之下都快要被瘴戾之氣吞噬了的鲲魂，有些嘆息，“九清，你一直都駐守在南海之眼，因為心思……純淨，沒有受到瘴戾之力的侵襲。但是或許從你成年開始，鵬魂主導，鲲魂就已經被受到污染了，所以現在才無法破開魔障，一門心思想要覆滅人類。”瘴戾之氣最能引起心底最深的谷欠望，讓人失去理智和自我，讓執念與不甘逐漸進犯整個靈魂。
沉默了半晌，“你想怎麽辦？”蒼黎看着九清。
九清苦笑，“他是我的鲲魂，我能怎麽辦？他做下的這些事……”九清搖了搖頭，說不下去。總覺得這一次睡覺起來遇見的事都不怎麽對勁，難道是因為我之前的睡姿不對？可惜也沒辦法重新睡了，因為結果已經造成了。
看着已經失去了理智的鲲魂，九清只覺得心裏有些遺憾和失落。最先看到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存在時，心裏還有些興奮，興奮于自己或許不會這麽孤獨了。
只是沒想到，完全不是這樣。
蒼黎也能理解他的一點想法，“你看着辦吧，在他沒有釀成大禍之前……”
還沒說完，就突然聽見鲲魂的聲音，嘶啞無比，“遲了！”他艱難地趴在地上，玄鳥山河印的力量令他痛苦難當，但是雙眼卻像是有火焰在其中燃燒，興奮無比，“你們已經遲了！我已經破壞了補丁，不需要多久，天魔就能從那裏出來！到時候只需要最後一擊，無剎海倒灌，人類還是會覆滅的！會覆滅的！”
他艱難地擡起頭，專注地看着九清，嘴角流下的血液在他的笑容下顯得異常刺目，聲音歇斯底裏，“我們會成為最強大的存在！最強大的存在！”
而此時，南海之眼中，沒有人看見，原本晶藍色的海水正逐漸被黑色的氣息所侵襲。
蒼黎和孔晏對視了一眼，整個人都不好了，也沒閑心再和鲲魂交流毀滅世界的想法，“天魔通過你還做了些什麽？”
鲲魂此時幾乎完全被瘴戾之氣所侵蝕，神智有些不清楚，“做過什麽……哈哈，人類就快要覆滅了！無剎海倒灌了……”一會兒大笑，口中盡是含糊的字句。
發現問不出什麽，蒼黎直接朝九清說，“我和晏晏先去結界看看，如果鲲魂說的是真的，無剎海怕是真的要倒灌了！”見九清懂了自己的意思，直接攬住孔晏就瞬移走了。
到達南海之眼的時候，穿過那層膜的同時，孔晏就感覺到不對勁。定睛一看，就發現上次那個“補丁”明顯已經在潰散。蒼黎也轉出龍瞳看了一眼，發現無數的字符正解散為細沙，語氣也沉重起來，“堅持不了兩天了。”說完兩人就又瞬間消失在了這個空間裏。
回到南海分部的時候，整個破破爛爛的大船到處都在“噼裏啪啦”地響，來來往往都是腳步匆匆的人和妖，個個都巴不得腳下踩個風火輪。
看見老大回來，沈仁直接趴桌子上，已經是一根焉了的人參了，“老大，之前吞噬融合成的那個亞皇級被群毆死了，沒多久，南海上空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分部的弟兄反應很快，現在用結界擋住了，沒讓人類看到。可是黑洞在不斷擴大，這麽擋下去也不是辦法，沒幾天就要擋不住了。”
蒼黎把獨座木椅擺出來，拉着孔晏坐了上去，直接吩咐餘敬，“去把你們這裏的頭兒叫過來。”餘敬點頭，飛快就跑出去叫人，動作迅速地完全不符合他的噸位。想了想，蒼黎又讓木點墨聯系總部，各組的人有用的都派過來，木點墨也點頭去辦了。
總部調人？沈仁被這陣仗驚到了，小心翼翼地問蒼黎，“老大，這麽嚴重？”
蒼黎瞟了沈仁一眼，“無剎海就要倒灌了，你說嚴不嚴重？”
我的天吶，到底發生了什麽？沈仁驚得坐在原位僵住了，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麽表情，好久以後才活動了面部肌肉，“那南海上空那個黑洞？”
“山海結界的投影落在南海，穴眼就在南海之眼裏。現在穴眼的補丁已經撐不下去，山海結界自然也就破了個大洞。想來沒多久，天就要漏了。”
沈仁消化完老大這句話裏透露的信息，覺得整棵參都不好了——哦豁，人類要完！自己也要完！
作者有話要說： 九清：“你說我心思純淨，才沒有被瘴戾之氣侵蝕，好好說話就好好說話，為什麽一個形容詞用的這麽遲疑！”
蒼黎：“哦，我原本想說你傻來着。”
九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