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刁淑芬冷眼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道：“就這麽走了？”
一衆來讨債的人縮了縮脖子：果然，事情有變故了！
刁淑芬是個體形魁梧的人，連帶着一開腔說話也是中氣十足，自帶冷風。
眼下她這麽一說，所有人心裏暗自打着退堂鼓，都不敢率先有所動作。
“那……那你還想如何？”有人問。
刁淑芬掂量了一下自己手頭剩下的這點碎銀，像是在沉思些什麽。
衆人也都不敢動，任何一點細微的動作都讓她們風聲鶴唳。
就見刁淑芬從小布袋裏又拿出了一兩，往半空中一抛。人群裏立刻有人接住。
“欠了你們銀子也有個把月了，這一兩就算是利息。往後我們兩情了，井水不犯河水。”
這一兩銀子抛過來，衆人一接，拿在手裏就跟山芋一樣滾燙。
她們莫不是聽錯了吧？
“……這……這是利息？”
她們怎麽都不肯相信，刁淑芬不光還了錢，竟然還多給了一兩銀子當做利息？
“這……”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拿不下一個主意來。
別說她們愣住了，就連一旁站着的柳陽澤和柳玉也是愣住了。
他們打量着自家妻主，心裏琢磨不透：這豈是她平日裏的行事作風？
丁倩倩看衆人還賴在原地不肯走，心想：這群人該不會是給點陽光就燦爛，嫌利息太少，還想要再趁火打劫吧？
她賺點錢養家糊口容易嘛！
衆人愣神的功夫，看到刁淑芬已經變了臉色，怒目圓睜，問。
“怎麽？還不走？想留在我家吃晚飯吶？”
大家立刻回神：“走走走，現在就走。”
來催債的這些人揣着今天剛剛拿到手裏的五兩銀子，迅速撤退，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地離開了。
這銀子捂在手裏，真是滾燙得緊吶！
路上衆人嘀咕：“你說今日這刁淑芬究竟怎麽了？”
“不知道啊，往日裏總是潑皮耍無賴，今日還錢卻無比爽快！還多給了利息！”
“她還說了，‘往後我們兩情了，井水不犯河水’！哎呀，我們巴不得能與她井水不犯河水呢！”
“你說……該不會她知道我們暗地裏還派人去官府了，怕我們帶着衙差找她報複？”
“有可能。”衆人點點頭，一致通過意見，“她一定是怕了我們了。”
路上她們碰上了去找官府求援的那一撥人，那撥人帶着兩個不情不願的衙差正往這邊趕。
“怎麽，你們這麽早就回來了？”
“是啊，銀子已經讨回來了，兩位公差不必麻煩了！都回去吧，都回去吧。”
“什麽？銀子竟然讨回來了？你們使了什麽法子？”
“哎，說來話長，路上慢慢說……”
兩撥人碰頭，揮揮袖子，感謝了那兩位公差，各自拉扯着離開了。
……
院子裏，三人依舊站在原先的位置，彼此看着對方的臉。
丁倩倩摸摸自己的臉，不太明白他們的眼神：“怎麽了，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
老大一個用力，一個把柴給劈了，嘴上很不情願：“他們總共只讨要四兩，把那四兩還給他們便是了，家裏總共就只有五兩銀子，你倒好，一揮手就通通散光了，往後這家裏幾口怎麽吃飯？米缸已經空了，現在連鍋都揭不開了！”
老大碎碎念了許久，說的無非是這點銀子得來不易，被刁淑芬一個意氣用事給揮霍出去了。
丁倩倩臉皮厚，湊在老大身邊賠笑：“這有什麽？不過是多給了他們一點利息，免得他們日後上門再來找事罷了！銀子沒了還可以再賺，再說了，咱們從鎮子裏回來的時候帶了十幾個饅頭做路上幹糧，現在不是還剩好幾個嘛！晚上填飽了肚子，明日再想辦法！”
丁倩倩生性樂觀，即使到了眼下這番落魄田地，也并不為生活瑣事操心。
她言語之間，頗有一種“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的豪邁之氣。
柳玉擡頭打量了她半晌，最終只是唇邊勾出了一抹笑意，低下頭，繼續在火爐邊上烤手了。
當天晚上，丁倩倩把剩下的幾個饅頭數了數。
“一二三……四……五……六，剛好六個，咱們一人兩個，晚上就湊合着吃吧。”
她心血來潮，把小桌子搬到了院子裏，擺了三個人的椅子，就着院子中的暮色開始吃起來。
在前世，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可以有個自己的小庭院，晚上的時候在庭院裏喝喝茶，吃點點心，吹吹晚風。夏天的時候還能躺在搖椅上，擡頭看星星。
只是自己租的小屋子多少有點逼仄，一開門到家就是一屋子擁擠的衣櫃雜物櫃，還有水池裏堆積過夜的碗。
這麽想來，能穿到這樣一個自帶庭院的農家宅子裏，好像也有好的一面嘛！至少這裏空氣清淨，山水也不錯，晚上的時候還能像這樣坐在露天庭院裏圍成一桌吃飯。
柳玉眉頭微蹙，看着自己妻主的臉上竟露出了一抹自言自語般的笑意，仿佛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
他低頭，看了看她手裏啃了一半的幹裂的白饅頭，再看了看桌上那半碗就着饅頭吃的涼開水。院子裏的風有些冷，吹得後面不結實的小屋子簌簌發顫，仿佛随時都會傾倒下來一般。
他實在不懂她這快樂究竟是從何而來。
吃完飯，丁倩倩悄悄在自己床邊藏了半個白饅頭。
這些從鎮子上帶來的饅頭多數時間過得太久，已經幹裂了。丁倩倩握着這半個白饅頭，像是藏寶物一樣轉悠了一圈，最終決定藏在自己枕頭下。
饅頭硬邦邦的，就好像她在枕頭下藏了個磚頭，唯恐遭遇什麽不測，可以随時用來防身。
做完這些，她拍拍手，很滿意。
要是半夜餓了，她還可以悄悄起來啃一口。多好啊。
如果省着點啃，以每次起夜只啃一口來計算，這半個白饅頭夠她啃上四五天。想到這兒，丁倩倩更滿意了。
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陣騷動聲。
丁倩倩起先沒注意，只聽着聲音好像是老大跑出去看動靜了。
沒多久，就聽到老大一聲驚喜的聲音。
“……老四，老九，你們回來了！！”
丁倩倩一個翻身，立刻就從自己床上撲騰下來了。
什麽？她的四相公和九相公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