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頑徒
節目組搭建的場景太過真實, 一路走來，五個人聞着長街兩旁的食物香氣，餓了。宋亦然拉住某個群演一問, 這裏離宮門還要走小半個時辰, 相當于近一個小時的路程。
幾個人從淩晨四點起就吃了一頓早飯，為了上鏡錄節目, 連水都沒喝幾口，杭杭默默盯着攤販蒸的包子，直咽口水。
阮瑜果斷提議：“我們先找地方吃午飯, 等吃完再進宮見國王, 怎麽樣？”
宋亦然說好，黃芷岚反而看向段凜，含笑詢問他的意見：“師父，你覺得呢？”
段凜沒應。
宋亦然：“黃老師，不愧是影後, 入戲比誰都快。”
還沒說完呢，他脖子上戴着的那條項鏈墜立馬響起尖促的“嘀嘀”聲，緊接着，傳出一聲機械的提醒：“警告，注意遵循角色設定。”
幾人都被吓了一跳, 阮瑜回神，新奇地研究了下自己的金箍棒胸針, 又看了看杭杭的小豬項鏈, 頓時明白了：“節目組在給我們的項鏈胸針裏裝了一個微型提示器，肯定是用來提醒我們別OOC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阮瑜的胸針也發出警鳴。
“警告，注意遵循角色設定。”
杭杭：“什麽是OOC？”
“警告, 注意遵循角色設定。”
阮瑜還沒科普，提示音又響：“每位嘉賓僅有三次提醒機會，次數用完，将直接出局。”
和懵懂求知的小正太對視兩秒，阮瑜一口氣：“OOC就是Out Of Character的縮寫俗稱角色出戲崩壞意思就是從現在開始你是豬八戒我是孫悟空不能再說什麽OOC不OOC的西洋文了！”
毫無停頓地說完，快到導演組都沒法辨別她這段話裏OOC了幾次。
阮瑜：“剛剛我那是一句話，只能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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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組：“……”
提示器：“……”
提示姍姍來遲，有氣無力：“警告，注意遵循角色設定。”
杭杭懂了，認真：“嗯嗯，師姐姐我明白了。”
節目開錄還沒半小時，阮瑜就被警告了兩次，再出戲一次，她淘汰出局。人員不齊，就算其餘嘉賓能把劇情繼續走下去，節目組最初給的任務也沒法完成了。
游戲一旦開始，就得遵守規則，她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科普完了以後半句廢話都沒多說。
監控室內，導演組盯着幾個機位的錄制屏幕，中央有一塊獨立屏，正播放着直播的畫面。
彈幕罵聲一片，都在針對阮瑜，“自己想出局別拉上全隊”“阮瑜不配演孫悟空”的杠精言論層出不窮，偶爾有魚粉看不慣出來争執，都被滿滿的惡意怼回去了。
但導演組心知肚明，其實要不是阮瑜這麽快就發現節目組放提示器的用意，可能幾位嘉賓要多被警告幾次才反應過來。
沒辦法，她現在人設崩塌，做什麽都是錯。
屏幕裏，幾個人在古街上挨個問開包子鋪面攤糕點攤的群演，得到的回答都是給銅錢才能買食物，但阮瑜他們身無分文，根本沒錢。
沒錢？沒錢不賣。
節目組故意等到中午才放嘉賓進城，就是為了這個效果。導演滿意地看着阮瑜幾人往長街裏走，快接近劇情觸發點，拿起對講機。
“通知群演調度，準備一下，開啓甲1劇情。”
阮瑜找到這家豆腐攤的時候，已經不抱希望了。
“你好，我們師徒五人路過此地化緣，能請施舍一點齋飯嗎？”
長發紅衣的老板娘轉身，濃眉大眼，皮膚黝黑，居然是個男群演。
阮瑜：？？？
宋亦然：“你是男的？不對啊，這裏不是女兒國嗎？”
男老板娘聽完，長袖掩面，嬌滴滴地跺了跺腳，向宋亦然抛了一個媚眼，聲音粗犷：“死相，不許這麽說人家，人家是女嬌娥啦。”
“……”
謝謝，飽了。甚至有點點反胃。
“小店不收銀兩，不過今天只剩下四碗豆腐腦了，你們有五個人，那就商量着分吧。”
豆腐攤前有一張方木桌，男老板娘端上來四碗熱氣騰騰的豆腐腦，白嫩的豆腐腦澆上打鹵汁，花生碎，鹹鮮四溢。
一碗豆腐腦的量就拳頭大小，每份也只給了一個瓷勺，明擺了不能分。前三份肯定要給兩位女嘉賓和小孩子，剩下一份，宋亦然看了看段凜，段凜淡淡搖了下頭，示意讓給他。
也是真餓了，宋亦然沒顧得上客氣，坐下開吃。
街上熱鬧非凡，群演的叫賣聲疊起，段凜沒跟他們擠一張桌子，等在一旁看街景，有點遺世獨立羽化登仙的高僧味道了。
“那個，師父，你吃吧。”阮瑜忽然站起。
段凜聞言回頭：“……你不吃？”
“不吃不吃，我不餓，這份我沒動過，給你吃。”
“你不喜歡？”
“沒有，怎麽會呢，我喜歡，但是我現在不餓。”阮瑜到他面前，露出标準假笑，催他，“你快去吃吧，等下要放涼了。”
在段凜看來，卻是另一種意思。
她仰頭對他笑，露出一點點糯米牙，明明餓得眼淚汪汪，卻非要把自己喜歡的豆腐腦給他吃。這樣的舉動無一不是在向他明示，直到現在，她對他的心意沒變過。
他靜默須臾。
段凜似乎彎了下唇：“給你。”
“我真的不……”
“我是師父，我說了算。”音色疏冷。
“……哦，好。”
阮瑜維持假笑，回桌，快被氣哭了。
嗚。鹹豆腐腦黨都是異端！異端！作為一個堅定不移的甜豆腐腦黨，她今天就是餓死，死這裏，讓給對家吃，也不會吃一口鹹豆腐腦！
但這話不能在節目直播裏說，她怕被鹹黨給剁成豆腐腦。
還是沒浪費，含淚把豆腐腦吃了。
……真香。
這會兒彈幕居然沒怎麽罵了。
【阮瑜在節目裏表現還挺好的。】
【假惺惺禮讓罷了，豆腐腦還不是讓她吃了。】
【段凜剛才笑得我人沒了！怎麽這麽蘇啊啊啊，好好好你說了算！！】
【誇段凜紳士就完事了。】
……
幾人吃完，男老板娘從胸口咻地抽出一條絲帕，一步一扭走過來。
“既然你們吃了人家的豆腐，就要答應幫人家辦一件事唷。”
宋亦然悚然：“好好說話，我可沒吃你的豆腐。”
“讨厭啦。”男老板娘掩唇，發出一串杠鈴般的嬌笑，提起切豆腐的菜刀，“辦不辦？”
卧槽？！宋亦然：“辦辦辦，一定辦。”
“我本不是女兒國的百姓，之所以隐姓埋名地來到這裏，是因為我的妹妹失蹤了。她在兩年前來到女兒國探親，卻沒了音訊，我到處打聽，得知她很有可能入了宮，我不能進宮，還請各位小師父幫我尋到妹妹。”
這就是導演組之前說的支線任務了。
阮瑜問：“你妹妹長什麽樣？”
“跟我很像。”
“……沒了？”
“沒了。”
想找你妹，就給這麽點信息，那還找你妹啊。
男老板娘：“我擔心你們一去不回，所以你們要留一個人在這裏，找到我妹妹，我才能把人還給你們。”
幾人盯着他手上的菜刀，背後一陣寒意，誰他媽想留在這裏啊，怕不是要被做成豆腐腦！
“那就你吧。”男老板娘笑摸了一把宋亦然的臉。
宋亦然臉色慘白，看向旁邊攝像：“卧槽，不要啊，節目組你有沒有良心？”
尖銳的嘀聲——
“警告，注意遵循角色設定。”
宋亦然：“段……師父救我！”
“他要你，我沒辦法。”段凜道。
阮瑜吃瓜看戲，眼笑成彎月，瞎扯：“沙師弟，你就從了吧，我們先走了啊，等找到人馬上回來救你。師父生性仁慈，不忍心看你受苦，肯定很快就解決了。”
段凜垂眸瞥她一眼，一頓。
“聽她的。”
宋亦然快絕望了，阮瑜不靠譜也就算了，段凜居然也應她，幹什麽，這就師徒情深演起來了啊？他不是一向不搭理女明星的嗎？
旁邊，黃芷岚也笑容微滞，打量阮瑜，有意靠近了段凜。
“那我們走吧。”
到了宮門外，演侍衛的女群演攔住他們，說是進宮面聖要沐浴更衣，得穿戴整齊了才能見她們的新王，說着就把阮瑜幾人帶到了行宮外的一間屋子裏。
沐浴倒是不用，但要換衣服。
攝像沒跟進來，阮瑜被群演推進一間小屋，換下私服，穿上了節目組給拿的衣服，黃錦對襟上衣，虎紋勁褲，一看就是改裝版的孫悟空戲服。等她重新別好麥出來，發現杭杭和黃芷岚也換完了。
杭杭穿了件深藍色絨襖褂，黃芷岚一身的雪白錦裙，往那一站，有感覺了。
阮瑜等了一會兒，段凜從最裏間的小屋出來。
連周圍訓練有素的群演都看直了。
他內裹素白長袍，外披深磚色袈裟，本來僧服跟麻袋似的，而往他高近一米九的身上一套，簡直像剛從高奢秀場走臺回來的名模。
啧，對家這氣質就離譜。
唐什麽僧啊，就是妖僧！
先前彈幕還在花樣誇豬八戒白龍馬的戲服改造，段凜一出來，直接瘋了，滿屏幕都是詞窮的“啊啊啊啊啊”。
【草草草！聖僧，我有個戀愛想跟你談啊啊啊啊！！！】
【阮瑜這身好野腰好細，段凜這身好仙比例好絕，怎麽辦有點想……】
【拉nm的cp，霸淩表別倒貼大明星，滾。】
【說什麽王權富貴，怕什麽戒律清規，今晚段凜和！我！睡！】
等阮瑜他們被帶進宮，彈幕還在嚎，嚎了一路，直接嚎上了熱搜。
《戲游記》第一期錄制的直播間觀衆還在瘋漲，平臺卡了十幾分鐘，工作人員快馬加鞭地搶救回來。西游記本來就是高國民度的題材，現在舊瓶裝新酒，找的還是段凜和黃芷岚這種高知名度的明星，又趕上阮瑜的話題，熱度爆了。
宮內大殿，新王登基，有侍衛來報。
“報！今有東土大唐高僧，來我國中求見陛下。”
演女國王的群演快等睡着了，大喜：“快快有請！”
一行人進殿，大殿上，黃袍加身的女國王坐在龍椅上，兩旁全是女大臣。原劇情裏這一段就是女國王對唐僧一見傾心，幾個徒弟在旁邊吃瓜看戲，阮瑜覺得自己應該沒什麽出場的必要，就等着段凜推劇情。
“貧僧唐三藏，參見陛下。”
一旦入戲，段凜就收了平時冷冰冰的氣場，他演得好，女國王居然演得比他更好。
女國王目不轉睛地直看了段凜兩分鐘，旁邊大臣叫喚了兩遍都沒把她的神魂叫回來，最後還是黃芷岚走到段凜面前，隔斷了女國王的視線，她才回神請一行人上座。
一通寒暄，女國王深情款款地讓人拿點心。
“今日是我的登基大典，還請禦弟和三位高徒與我共觀禮宴，待看完再商議通關的事也不遲。不知禦弟可愛吃菱角？”
阮瑜早就餓得不行了，也沒管宮女端上來的道具能不能吃，偷摸咬了一個水晶包，菱角餡兒的。
宮女繼續端，菱角茶，菱角糕，菱角粥，全是菱角。
女國王柔聲：“古書記載，菱角味甜，食之，可護禦弟一世周全”
……我書讀得少你不要騙我。
女國王的眼神阮瑜可太熟悉了，跟她看紀臨昊一模一樣，這根本不是演出來的一見鐘情，這明顯就是粉絲對愛豆的狂熱之情好嗎！
這女國王是菱角！
節目組搞這一出，代入感太強烈了，彈幕裏的菱角嗚嗚嗚炸開，又羨慕又激動，跟隊形刷了一整屏的“菱角護哥哥一世周全”。
阮瑜也哭了。
媽的誰不知道她在段凜粉眼裏就是貼着哥哥炒作過的眼中釘，節目組找一個菱角來演國王是想暗殺她嗎？
女國王盛情邀請他們觀宴，一群樂師舞女進殿，抱着琵琶和箜篌，為首的女樂人先是吹了兩下斷斷續續的笛聲，緊接着唱出第一聲的時候，殿上所有人都驚呆了。
也太……難聽了吧？！
這一刻，連彈幕都停頓了。導演組在監控室裏把手一攤，節目組經費有限，大頭都用來租場地請嘉賓了，就剩下幾個錢，上哪去給你們找唱演雙馨的群演，忍着吧。
殿上，樂師在搞魔音創作，舞女在轉圈圈跳大神，雖然演藝不行，但演技行啊，一個個都投入得像在為仙樂伴舞。
杭杭：“師姐姐，好難聽啊。”
阮瑜：“這歌唱的，一言男盡，女兒國只有女兒的原因找到了。”
導演組：“……”
女國王的嘴角也有點抽搐。
忍不下去了，馬上叫停：“我整日聽的都是這些宮樂，好聽是好聽，可也聽膩了。禦弟，你們從東土大唐來，想必高徒也都能歌善舞，不如請大徒弟獻唱一曲，賀我登基。”
阮瑜：？？？
段凜淡掃一眼懵逼的阮瑜，撚了一顆佛珠，拂袖作揖：“我這頑徒平日貪玩，不曾研習樂理，還是算了。”
女國王：“禦弟謙虛了，我瞧你這徒弟神通廣大，自然是什麽都會的。”
彈幕裏的菱角也吶喊，啊啊啊哥哥你不要這麽善良啊！讓阮瑜唱！我們要看壞女人跑調出醜！
“唱就唱吧，陛下想聽什麽？”阮瑜站起。
女國王：“在我朝有一首流傳已久的民間小調，名為《女兒情》，你就唱這首，我對你師父想說的一番話，全在歌裏。”說完，柔情似水地看了一眼段凜。
阮瑜：“行。”
“那就快去換衣服吧。來人！拉她下去換伶人藝服。”
看阮瑜被帶下去換衣服，段凜頓了下，神情難辨。
按她以前的性格，不可能忍得了別人對她有一絲半點的頤指氣使，一定會當場發作鬧出直播事故。而現在她卻沒有。
确實變了很多。
等阮瑜回來，已經換了一條青色的宮裙，孫悟空在線變宮女，還得唱《女兒情》，艹，她覺得自己的童年男神被節目組侮辱了。
不過，唱個歌而已，中國小孩哪個沒在過年的時候被七大姑八大姨拉出來搞才藝展示啊？阮瑜一點都不尴尬，沒讓魔鬼樂師團伴奏，借了一面琵琶，拉了一張凳子坐到大殿中央，清清嗓，開始彈唱。
前一世，她學琵琶學了整整七年。
被爸媽按頭逼着學的，專挑年節親戚串門的時候拿出來表演用。
後來上大學了，總算脫離家裏，天高皇帝遠，就樂得沒再練過琵琶。
阮瑜撥了撥弦，有點手生，但還是熟悉的感覺。
她垂眸，鼻子驀然一酸。
媽媽沒好氣催她練琵琶的一幕幕仿佛還是昨天，曾經她以為還會被逼着彈一輩子的琵琶，沒想到，現在連挨訓都變成了不可能的念想。
導演組在耳麥裏指揮攝像：“不錯啊，阮瑜這手琵琶彈得好！快快快！推一個特寫！”
阮瑜的唱功頂多屬于KTV水平，但琵琶彈得太好了。
她抱着琵琶彈唱，十指翻飛，直播鏡頭下，她微垂着頭，衣袂飄飄，睫影下的淚痣細小勾人，美得整個導演組直拍大腿，一時間，等着她出醜的黑子陷入沉默，連罵她的彈幕都少了。
唱：“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
杭杭拼命拍小手：“美！師姐姐太美啦！”
鏡頭拍到了阮瑜眼尾的一點淚意，屏幕前，魚粉看得心都要揪碎了，這誰看了誰不起保護欲啊，像我們小瑜這樣怎麽可能會霸淩別人，被別人霸淩還差不多！！
現在網上罵阮瑜什麽的都有，嘲人品，嘲性格，但唯獨沒嘲過她這張臉。
在無任何後期濾鏡的直播鏡頭下，阮瑜臉上的每一寸都被放大在觀衆面前，精致的五官輕松抗住了高清鏡頭的考驗，膚白如瓷，一點瑕疵都找不出來。
觀衆不由屏息。
她轉軸撥弦，衣袂如輕紗翩跹浮動，太絕了，美出了仙氣。
顏值這一點，真的沒得嘲。
作者有話要說： 零點還有一更，早睡的小天使們明早看~
PS基友幫忙改了文案，又雙叒叕一鍵換裝啦，這本大概就是奇跡暖暖本暖了TV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