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武當少俠
第二日一大早,雲栖吃過飯後,來到滁西澗邊時看見了她的花大姐。
此澗頗寬,兩邊岩石光潔如洗,石間松樹挺立,入眼青碧。偶見幾叢野花點綴,在這個朝陽初起的清晨,更顯生機。
和暖的陽光裏,被水流沖洗平整的大石上,花容君正拿着個刷子一下一下清洗他的小兔籠。
“狗皮膏藥又來找我做什麽?”
“嘿嘿,”雲栖脫了鞋子跳到花容對面的大石頭上蹲下,雙手托腮笑,“花大姐你說,就憑我這姿色,在這世間也算中上等了吧?”
花容瞟了她一眼,給籠子翻過去繼續清洗,“若是眼睛再無神些,嘴巴再大些,鼻梁再塌些,皮膚再粗糙一些,就勉強算作中上等了。”
雲栖樂得一蹦三尺高,末了又蹲下道:“果然還是花大姐對我最好了。你說若是我穿回女裝,找對象的話是不是就容易多啦?”
“你才多大就想着找對象!”花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小丫頭的娘親了,都怪教主這些年裏給他安排的怪任務,害得他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小夥子被小丫頭三番五次地當閨蜜叫大姐!
“我都十六了,哪裏小了!”雲栖為自己辯解。
花容故作嫌棄地瞅瞅她那一馬平川的胸前,笑道:“哪裏都小!哈哈哈——”
“去你的吧——”雲栖不搭理他,伸手撥了撥水笑嘻嘻道:“話說明日就是我十六歲的生日了,教主說我可以下山随意挑選禮物,那花大姐你要送我什麽呢?”
花容一邊涮着籠子一邊問:“你想要什麽呢?”
“我最崇拜你那舉世無雙的易容術了,可不可以告訴我如何辨別真假臉皮呢?”
“你想得美!告訴了你我今後還在江湖上怎麽混!換個別的!”
雲栖咬了咬唇,小了聲道:“那就再送我一本內個,內個書吧。”
花容拿着籠子的手一抖,哆嗦着轉頭看向她,“你都看了好幾本了,該懂的都懂了,該學會的也都會了,我負責啓蒙你的任務也完成了,你還要那玩意兒作甚?”
雲栖瞧見溪水下游不遠處葉無病正向這兒走來,便故意大聲挑釁道:“你不給我我就去向葉長老要。”
“哈哈哈——”花容甩着籠子上的水,“葉無病那木頭疙瘩哪裏會有這個,他每天除了研究草藥之外毫無情趣,不是我誇張哈,他若是看一眼那種書都會抽過去哈哈哈。”
“那我就告訴他你給你的兔子起名叫葉小病!”
“你敢說一個試試!”花容舉着籠子作勢要扣向她的頭,“你這個壞孩子!花大姐白對你那麽好了!”此話一出,花容想哭的心都有了,莫非內心深處早就接受花大姐的這個稱呼?!竟然說的這麽順嘴——
“葉長老來啦!”雲栖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熱情喚道,“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然後便穿上鞋子撒腿跑了……
然後花容君手中的兔籠一個沒拿好,被水流沖跑了……
葉無病幾步追上給他撿了回來,看着欲哭無淚的花容,心中又好氣又好笑。
花容偷偷瞄他一眼,“看什麽看!你都聽到了吧?給我兒子起你的名字那是看得起你,少得意!”
葉無病扶額,跟個兔子稱兄道弟,我有什麽可得意——
他來找花容本是想告訴他,他養的那兔子誤食了他的藥草,方才抽過去了。可是自從知道了那兔子的名字,他總不能對花容說,你家的葉小病因為吃錯了藥而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總覺着像說他自己似的。
花容見他一直不言語,又道:“你端着一臉的便秘相,莫非是早飯吃多了?教主是不是叫你下山去查一下那個武當韓?”
葉無病糾正,“他叫韓清軒。”還武當韓……丢人。
花容幹噎了下,挺直了胸膛道:“這麽說教主已經讓你查完人家了?教主也夠速度的了,前兩天許桓被雲栖送飯,教主立馬給他娶了個媳婦,這回武當韓又要把雲栖給綁回去,教主還指不定怎麽收拾他呢。”
葉無病見四下無人,便蹲下身,低了聲道:“他就是教主十年間一直在找的人。”
“什麽?”花容驚道:“他竟然在武當派?”
葉無病望着頭頂湛藍的天空,幽幽嘆息:“這回老天似乎是和教主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呢。教主以後,恐怕都不會省心了。”
禦乾山下的襄寧城中,有一家盈門客棧,是正道各派的敵前根據地。
客棧的一間上房中,清俊無雙的掌門大人江百川戀戀不舍的放下手中銅鏡,滿意的撩起鬓邊一絲秀發,這時窗口忽然一陣風入,将掌門的頭發盡數吹亂,掌門飛快抓起銅鏡,大叫一聲:“呀!”
韓清軒不明所以的看向掌門,卻見掌門盯着鏡子喜出望外大笑道:“就連頭發亂了也這麽好看吶哈哈哈哈——”
“……”韓清軒默默垂目,這幾日對于掌門的愛美之心,他算是徹底領教了。為了維持妝容,掌門師父竟然一直都不曾洗臉!
江百川對鏡孤芳自賞了好一會兒後,忽然想起屋中還站着晚輩,拍了銅鏡面色森寒道:“你膽子肥了呀!竟然敢對我有所隐瞞!”
“因為清軒覺得魔教妖孽的話不足為信。”語氣不卑不亢。
江百川氣得一哆嗦,“不足為信你還讓他帶路前去?我們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可以威脅到大魔頭的人質,你卻将他綁丢了!”
韓清軒面不改色道:“師父息怒,只不過是區區一個魔教弟子而已,沒有他我們一樣可以踏平禦乾山。”
“哦?”江百川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緩緩眯眼道:“果然夠冷血自負。若是你爹當年也如你這般,就不會被尚無境那個魔頭弄得家破人亡了。”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江百川心下滿意,“你知道就好,這回的罪過就用尚塵寰的性命來彌補吧。至于攻打魔教一事,我和少林方丈的看法是一致的,現在攻打本來時機也不成熟,只不過盟主一意孤行罷了。午後盟主會過來,到時候你小心着便是。”
韓清軒出了盈門客棧,一直隐于袖中的拳頭才緩緩松開。
他只有八歲以後的記憶,那一年,武當掌門江百川在深山老林裏野狗嘴下救了他,也是在那一日,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了凄慘的身世。之後江百川帶他回了武當山,日夜教習武功,為的就是十年後可以親手報了滅門之仇。這十年裏,他沒有快樂,沒有感情,腦中被灌輸的除了報仇再無他物。
他早已習慣這種麻木的行屍走肉生活,甚至也沒有想過自己這樣是不是常态。直到昨夜在林中遇見了那個——很是可疑的人……
那人的笑容異常明淨,眼神異常清澄,仿佛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世上那些污穢不堪的一面。而他,與之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真是滑稽得很,明明是一個作惡多端的魔教妖孽居然清新純潔,而他這個本該無憂無慮的正道少俠卻如此冷血邪惡。
憑什麽!
都是魔教害的!
總有一天,他要奪回屬于他的一切!
一連三日,正道都被青玄教給侮辱了個底朝天。
少林方丈的頭不再是禿瓢,武當掌門也由大漢轉型為小白臉,聽說唯有桃花谷谷主最風光,捉回去了個人質,只不過當天夜裏他的桃花谷就被人放火燒為灰燼。
江湖紛紛傳言,因為何邊草劫走了魔教教主的私生子,教主盛怒之下燒了桃花谷,這個魔教教主忒不是人,良心都讓狗吃了,桃花谷上上下下幾百口人,一夜之間就這麽沒了。
“不能再這麽縱容魔教了!我們攻上禦乾山,殺他個片甲不留!”義憤填膺的華山掌門拍案而起。
崆峒派掌門緊随附和:“也讓那大魔頭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華山掌門怒吼:“你忘了嗎!這個魔頭沒成家!”
崆峒掌門愣了一瞬,振臂高呼:“那我們就讓他嘗嘗教破人亡的滋味!對!教破人亡!”
峨眉師太無心攥着拂塵,扼腕道:“這和當年武林盟主韓震岚被滅滿門之事如出一轍,魔教妖孽簡直喪心病狂,人人得而誅之!”
“阿彌陀佛。”少林方丈一聲長嘆,語氣四平八穩,“老衲與江掌門上過禦乾山,那禦乾山地勢險要不說,單是那處處安置的機關,就夠我們折損大半。若是此時我們貿然攻山,怕是無異于自尋死路。”
華山掌門怒發沖冠,“那難道我們就任魔教殺人放火坐視不理?”
方丈搖頭,“我們須得從長計議。”
華山掌門冷哼一聲,坐回了位置。一時室內寂靜無聲,每個人都在心中将魔教妖孽罵了不止百遍。
唯有武當掌門江百川心裏暗暗竊喜,這麽看來昨日夜裏還多虧了韓清軒把那燙手山芋在半路給綁丢了,要不然燃為灰燼的恐怕就是他武當山了。
坐在首位上的當今盟主薛成霸怒目掃視了一圈廳中,視線最後在那個清雅的身影上猛地停留住,“你——就是韓清軒?”
韓清軒抱拳回道:“盟主有何吩咐?”
薛成霸大笑兩聲,“真是一表人才啊,常聽你師父提起你,有你們這些後生力量,鏟除魔教指日可待!既然我們現在不能一舉拿下魔教,那我們就逐個擊破!先把他的左膀右臂卸了,看他尚塵寰還如何猖狂!魔教妖孽,早晚要你們灰飛煙滅!”
“對!灰飛煙滅!”一聲突兀的響應後,在衆人齊齊射去的白眼中,崆峒掌門讪讪地放下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 有木有覺得崆峒派掌門有一種傻萌傻萌滴趕腳呢?
☆、教主與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