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向浩一回頭,就看到一輛車停在路邊,秦川從車窗裏探出臉來。
秦川是向浩在江城從租房時的鄰居,比向浩大兩歲,向浩剛搬去時他剛剛大學畢業。秦川聰明上進,他和向浩那些酒肉朋友都不一樣,有自己的人生規劃,一門心思要創業。
當時江城的城建事業方興未艾,秦川看中了裏面的商機,拉向浩一起打拼。向浩毛頭小子一個,一窮二白,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拉他入夥。不過也算他沒看走眼,向浩年輕是年輕了點,但是頭腦靈活又肯幹,兩個人走南闖北了大半年小有所成。
只可惜後來向浩出事,秦川難免跟着走黴運,然而他剛進看守所那會兒秦川來看他卻對此只字未提,反而勸他想開一點。出了這種事情向浩怎麽想得開,他好面子講義氣,覺得自己連累了秦川,沒有臉見他,後來秦川再來看他他也不見,出來以後也沒有再聯系,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
秦川成熟了不少,人比以前發福了些,開着幾十萬的車,應該是過得不錯。沒想到他從車上下來第一句話就是:“哎,哎,你這,你小子怎麽還這麽帥啊!”
向浩笑了笑,說:“小川哥,好久不見。”
秦川看着他點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是真的好久不見啊。”
向涵怕生,從向浩背後露出一雙眼睛偷偷打量,被秦川看到了,猶豫着問向浩:“這是……小涵?”
“嗯,”向浩把向涵從背後扯出來,讓他後頸上安撫地揉了揉,“叫哥哥。”
向涵偷看了一眼秦川,又跑回向浩背後,不給他面子。
秦川笑着表示不介意,眼神有些複雜。
三人都還沒有吃晚飯,秦川就提出請他們吃飯,向浩說秦川在昌州是客人怎麽也該他請,秦川說你懂什麽我又不是請你我是請小涵,說着就拿出手機訂了一家西餐廳的座位。
向浩說不過他,只好帶着向涵跟他上了車。向涵沒拿到鑰匙扣有些悶悶不樂,秦川注意到了,投其所好給他點了一份兒童套餐。花花綠綠的布丁果真冰淇淋擺上桌,向涵眼睛都瞪圓了,甜甜地對他說:“謝謝哥哥。”
向浩立刻說他馬屁精。
向涵反正聽不懂,挖了一勺冰淇淋塞到向浩嘴裏,堵住了向浩的話。
秦川看得哈哈大笑,向浩無奈地搖搖頭,說:“看不出來你還挺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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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啊,”秦川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手指上的婚戒,“我女兒三歲。”
話說出口兩人都愣了,還是向浩先出了口氣,溫柔地在埋頭吃布丁的向涵頭上撫摸着,感慨道:“沒事,他這個樣子也就是個小孩……”
秦川跟着他看了一眼向涵,終于問了怎麽回事。
“車禍。”向浩淡淡地說。
秦川以前見過向涵幾面,知道向浩有多看重這個弟弟,他沒有多問,轉而問他現在在做什麽。向浩把自己的情況簡單交代了,秦川沉默了片刻,說:“我這次來昌州就是來考察,昌州現在老城新建,發展前景不錯,回去以後公司就打算準備往這邊發展。怎麽樣,老本行,有沒有興趣加入?”
向浩手指在褲縫上摸了一下,這是他想抽煙時的動作,摸到癟癟的口袋才想起來自己早就戒了,苦笑着搖搖頭,說:“小川哥,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是你看我現在的情況,我只能給你添亂。”
“怎麽這樣說,”秦川皺起眉頭,“當初如果沒有你,我自己能辦成什麽事?”
向浩沒有說話。
跟秦川遇到是是沒有想到的。再次見到之前的老友,未免又會想到之前的事情,曾經只差一點他就能向向涵證明,他不是個沒用的人,他用不着瞧不起他。
但是他說的是實話,現在他帶着向涵,向涵離不開人,他不能離開昌州,甚至晚點回家都不行,能做的實在有限。
秦川見他神色黯淡也不勉強,跟他聊起了從前的一些趣事。說着說着向浩也來了勁兒,兩人聊得意猶未盡,那邊向涵已經哈欠連天,秦川見了提議道:“不如你先把小涵送回家,咱們找地方喝一杯?”
向涵抱着向浩一只手臂就快要睡着了,向浩扯了扯他的臉,笑道:“真是個大麻煩。”
把大麻煩送回家,伺候着他在床上抱着小薄被睡熟了,向浩和秦川又換了大排檔續桌,叫了燒烤和滿滿一紮啤酒。
暑天大排檔生意很好,燈泡下三三兩兩的人圍坐在一桌,大聲說着笑話。向浩和秦川對着坐一桌,沒了舒緩的音樂、私密的卡座,空氣裏飄蕩着都是煙火氣,反倒是真正放松了下來。
幾杯酒下肚話也多了,向浩碰了一下對方的酒杯,大大咧咧地說:“你怎麽回事啊小川哥,幾年不見怎麽吃起了西餐,原來不還說這他媽都是資本主義的小點心,不夠你塞牙縫嗎?”
“嗨,”秦川樂了,“這不是照顧你弟弟嗎!上次去還是追我老婆的時候,真是享受不來。”
互相一問才知道原來兩人在西餐店都是勉強吃了個半飽,彼此笑話了對方一番,一直喝到深夜大排檔打烊,秦川的助理來接他,順便把向浩送回了家。
他已經下車了秦川還扒着車窗喊:“浩子,跟着哥幹,嗝,哥給你錢,帶小涵治病!”
向浩已經醉得差不多了,逞強不要人扶,晃晃悠悠拿出鑰匙在門上劃了半天才對準開了鎖,門都是秦川的助理幫他關的。
院子裏靜悄悄的,幾個房間全都滅了燈,向浩在院子裏站了好一會才向其中一間走去。
向涵是被悶醒的,睡夢中好像一塊大石頭壓在他胸口,他喘不過氣來,嗚咽了兩下睜開了眼睛,好不容易喘了口氣癟嘴想哭,看到向浩正壓着他,身上一股濃烈的他沒有聞過的味道。向涵有點害怕,小聲叫哥哥,向浩擡起一點眼皮,直勾勾盯着他看,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緩緩地念:“涵涵嗎?”
他的手很燙,向涵動了一下,莫名更害怕了,輕輕推着他,小聲說:“你好重……”
向浩慢慢“哦”了一聲,眼神茫然地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手肘撐着床支起了身體。向涵身上一輕,剛松了一口氣,一雙手忽然摟住了他的肩頭,抱着他一起摔在了床上。
他被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喊出聲,那股濃烈的味道更近了——向浩咬住了他的唇瓣。
平時向涵很喜歡這樣,很好玩也很舒服,沒人教過他,他面對向浩就能無師自通,可是當向浩這樣對他,他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向浩太粗暴了,兩人的牙齒都撞在一起,口腔裏盡是鐵鏽的味道,他還不夠似的,拼命勾着向涵的舌尖,吮吸着他的舌頭。
向涵喘不過氣來,口水從嘴角流下來,眼神都迷了,被他抱着親了一會兒才慢慢有了感覺,雙手纏上了他的脖子,從鼻子裏發出小狗般的哼哼聲,學着他的動作伸出小舌頭沒有章發地舔他。
向浩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來,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腦,讓他多年求而不得的欲望破土而出,他一把撩開向涵的睡衣,揉搓上他的胸口,拇指玩弄着他羞澀的乳尖。向涵立刻“啊”地叫了一聲,臉上一片通紅,閉着眼急急地喘氣,他不明白抵在自己大腿上的東西是什麽,下意識就摸了過去。
向浩的動作忽然就停住了,停了能有五六秒,猛地放開他坐了起來。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向涵的喘氣聲,他跟着向浩坐了起來,湊過來還想要親他,向浩躲了一下,翻身下了床。
向涵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害怕他生氣了不要自己,跪着往前急急蹭了兩步,抓住了他的手臂。
“沒事,”向浩啞着嗓子說,讓他在床上躺好,給他蓋上毛巾被,“睡吧,哥去洗澡。”
向涵不想讓他去,但是不敢說,只能咽了下口水,乖巧地小幅度點點頭,拉起毛巾被蓋住半邊臉,露出一雙無措的眼睛。
向浩去浴室洗了澡,再回到卧室向涵側躺在床上臉完全埋進被子裏,身體随着呼吸緩緩起伏着,已經睡熟了。他怕他悶壞,輕輕拉開一點毛巾被,露出他寧靜的睡臉,發現他長長的睫毛濡濕着,臉頰上淚漬也還沒幹。
向涵雖然頭腦不清楚,但是最是膽小敏感,好像總是生怕向浩生氣了把他丢出去。向浩本來打算換個房間睡,這下又打消了念頭,萬一向涵醒來沒看到他,肯定又要哭。
不能再喝酒了,他在心裏發誓,平日裏他還能控制自己,喝了酒再見向涵,他身體裏那頭洪水猛獸完全沒了拘束,總要闖出一些禍端。
他在床上躺下,向涵在睡夢中翻過身貼到他身邊,咂咂嘴又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他帶向涵去洗臉,向涵低下頭,寬松的衣領露出一片潔白的肩膀,上面還有他啃出來的紅印子。只看了一眼向浩就受不了了,像犯了什麽滔天大錯,給向涵弄了早飯自己也沒吃就跑了。
一上午跑了幾家車行,大部分都不缺人,只有一家留下了他的電話說再跟他聯系。昌州的夏天悶熱,他又熱又躁,在肯德基裏吹了會兒空調,買了份兒童套餐給向涵帶了回去。
向涵高興壞了,擺弄鑰匙扣擺弄了一中午,吃了兩口漢堡喝了半杯可樂,剩下全進了向浩的肚子裏。向浩吃完進卧室一看,發現向涵手裏還攥着鑰匙扣,已經睡得流起了口水,想是昨晚那麽晚了又被弄醒,沒有休息好。
向浩把鑰匙扣從他手中輕輕拿走,在他枕頭邊放好。向涵額頭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嘴唇濕潤殷紅,向浩不知不覺就在床邊坐定了,着迷似的看他,要不是手機響了,不一定要坐到什麽時候。
他趕緊拿着手機出了卧室,看到是秦川打來了走到院子裏接了起來,兩人寒暄了幾句,秦川在電話裏說:“哥昨天說的不是醉話,小涵的病得治,錢你不用擔心,哥不白給你,你慢慢還,你跟着哥幹,幹幾年就有了。”
向浩從窗戶裏看着床上隆起的身影,沉默地說:“謝謝你了小川哥,讓我想想。”
向涵出事以來他沒有一天不在想着治病的事情,白天想晚上想,想到心裏就堵得難受全天下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比他還希望向涵過得更好,但是治療費是筆大數字,秦川沖動之下說了,可能自己也不了解到底需要多少。向浩心裏有數,秦川的經濟狀态肯定也沒有寬裕到不把這筆錢放在眼裏,他不欠他們的,不該受他們拖累。
他在院子裏發了會兒呆,手機又響了起來,向浩看到是陌生號碼以為是上午的車行,接起來是一個本地口音很重的男人,問他認不認識向涵。
“啊,認識,”向浩皺了皺眉頭,“找他有事?”
“房子他還租不租了啊,”對方說,“到期都半個多月了,人也聯系不上,要租就趕快交錢,不租就把東西搬走。”
“房子?”向浩眉頭皺得更深了,“哪兒的?”
對方報了一個地址,就在昌州本市,離向浩以前住的地方不遠。
挂了電話向浩還有點懵。向涵租了房子?在昌州?
如果他沒有記錯,自己進看守所那年向涵已經确定被保送進港大。
他不留在港島,不去大城市,不回江城,為什麽要在昌州租房子?
向浩握緊了手中記着地址的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