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真相
陸安城驚訝地望向程謙陽。
“我每年都和我爸媽說,今年又沒追到安安,希望他們能保佑我戀情成功。”程謙陽回望他一眼,蹲下身擦了擦墓碑上的相片,笑着說道,“爸媽,我今年可算成功了。”
陸安城也跟蹲下了身,想了想,悄悄伸手勾住了程謙陽的胳膊,清了清嗓子:“那個,程阿姨,和——”他頓了頓,腦子一懵,壞了,自己活了二十幾年不知道程謙陽他爸叫什麽,趕緊悄悄瞄了眼墓碑上的字。
“——程……叔叔?”
陸安城晃了晃程謙陽:“诶,你爸怎麽不寫原名啊?”
“因為他的中文名是我母親起的,他倆處對象的時候他就和我母親說了,百年之後要在墓碑上刻中文名,讓他完完全全屬于我母親。那會兒他才剛把人追到手呢。”
“我的天,太浪漫了。”
陸安城有些感動。
“怪不得你總是說一些讓人覺着熱淚盈眶思緒萬千的話,原來都是遺傳,你身上的西方基因還真不止在你外表上起作用。”
程謙陽歪了歪腦袋,眯眼問:“哦?我都說過什麽,讓你這麽感動?”說着湊過來咬耳朵,“以後我多在床上說說。”
陸安城臉一紅,髒話就要飙出口,看着眼前的墓碑硬生生給咽了回去——這是在程謙陽爸媽面前呢,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咳,我話還沒說完,別影響我。”他輕輕咳了兩聲,接着說道,“程阿姨,程叔叔,你們好,我是陸安城,你們應該都很熟悉我了,程謙陽一定經常把我挂在嘴邊,他就是這麽煩人,你們千萬別怪他。”
“安安,說點好話怎麽樣?”程謙陽忍不住輕笑出聲。
“嚴肅!我自我介紹呢!”陸安城偏頭瞪了他一眼,才接着說,“我是,你們兒子,程謙陽的鄰居,同學,發小,和……戀人。”
陸安城深吸一口氣:“對不起,讓他辛辛苦苦追了這麽多年才答應他,你們泉下有知,一定很替他心急。是我一直認不清自己的心,白白浪費了彼此這麽多年……”
一雙手輕輕搭上他的,緊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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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城還是沒忍住,轉身猛地抱住程謙陽:“你真吓死我了。”
程謙陽知道陸安城說的是什麽,張開雙臂牢牢将他圈進懷裏。
“嗯,對不起。”
“你為什麽不和我說?自打知道後這段日子我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心裏後怕得半死,你害死我了!”陸安城狠狠錘了一下程謙陽的後背,“快道歉!”
“真的?對不起對不起。”程謙陽嘴上連聲說着,心裏卻暖得不行,輕輕吻了吻他的耳朵,“安安,你這麽關心我我好高興。”
“還高興呢?啊?”陸安城沒好氣兒地推開他,“你不清楚我多後悔,我這段日子天天都在想,為什麽剛回國我問你話的時候不問清楚,你跟我打馬虎眼兒我全跟瞎了似的。為什麽意大利遇上事的時候我不問明白那些人的來路?”
陸安城紅了眼睛。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打算的?是不是當初在弗羅裏達看着你從農場邊上爬出來的時候我就應該仔細盤問清楚?”
“你讓我沒日沒夜地後悔,後悔自己沒能早一點知道,早一點幫上你的忙。”
陸安城這一番肺腑之言說下來是舒坦了,程謙陽可是心疼得不行,沒多想就把人重新摟回來,抱着他的腦袋直哄。
“你沒必要這樣想,真的,我很早就考慮好了要做這件事兒,如果你問我具體是什麽時候,我自己都說不清,說不定從我中考完知道我爸媽是被人害死之後,我心裏就有了這個念頭。”
陸安城仍沒緩過來,紅着眼睛靠在程謙陽身上,猛吸了吸鼻子撒嬌,就像程謙陽最喜歡對他做的那樣。
“可是你告訴我,我們就能一起面對,總比我被蒙在鼓裏好得多。”
程謙陽搖搖頭:“不,我說過我想讓你無憂無慮,如果陸安城因為我的事而變得不像陸安城,我會自責一輩子。”
陸安城氣得咬牙:“那你丫自責一輩子吧!自從真正和你在一塊後我就已經不像我了!”
程謙陽居然低聲笑起來:“你說的是好的變化,是我樂意看見的。”
陸安城不說話了,兩人就這樣相擁着,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開口,顯然冷靜了許多:“行了,趕緊把事情給我交代清楚,我知道你想告訴我你是為了你爸媽,才特地帶我來這兒的吧。”
他深吸一口氣,問道:“你剛才說什麽?你什麽時候知道你爸媽的……?”
程謙陽懷抱愛人,目視遠方,眼底滿是說不清的情緒:“中考後的暑假。”
“這麽早?”陸安城詫異道,“那你為什麽不說出來?”
程謙陽搖搖頭:“剛知道的時候我自己都很慌,一直在想這個秘密是不是就要爛進肚子裏了,藏了有一兩年吧,之後才開始考慮着手調查的事。”
“一兩年後?那不是……”陸安城頓了頓,“……是我生你的氣,把你逼出國的時候嗎?”
“逼我出國?安安,我考慮到未來的計劃才決定出的國,剛好那段時間能給我們互相冷靜的機會,但絕對不是主要原因。”程謙陽低聲道,“你千萬別這麽想,嗯?”
“我高三和大一的時候可難受了,又氣又傷心,我想,憑什麽你就這樣出去了啊,你還沒有跟我道歉,你還沒有給我同你和解的機會,你就這樣出去了,倒像是我把你逼出去的一樣。”陸安城委屈極了,“那你為什麽那時候決定?”
“因為一個人病逝前和我說了一些話。”
陸安城意識到程謙陽終于開始說正事了,輕輕推開他,于他四目相對。
“是我也知道的人嗎?”
“是。”程謙陽點點頭。
陸安城皺了皺眉,神色複雜地望了他一眼,試探地問:“……是白伯伯?”
“嗯。他癌症走前終于肯跟我說了。從我無意間偷聽到他和鄭姨的對話之後,直到他意識到自己快不行了,不想帶着悔恨走,才肯把這件事告訴我。如果不是那場病,我估計白伯這輩子都不打算和我說了吧。”
程謙陽嘲諷地笑了聲。
陸安城咽了咽,他現在迫切地想要程謙陽告訴他一切,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二十三年前,我父母随軍前往北非,對K國武裝政變進行實地報道,結果遭遇了無故轟炸平民區的極x端組織。”
程謙陽開口将一段往事緩緩道來。這件事似乎細小到一段話就足以概括,可程謙陽說的每一個字都叫陸安城心驚肉跳。
“我父母和其他兩位記者目睹了極x端組織對百姓施暴的過程,決定潛入敵方卧底紀錄罪行。原本他們有足夠的撤離機會,可是卻因為其中一位記者意志不堅定遭到背叛。那位記者主動向極x端組織透露我父母與另一位記者的行跡,上交一部分搜集的信息,以此作為交換來保住自己的性命。最後我父母和另一位記者就一起死在了極x端組織的槍下。”
程謙陽敘述這段往事時依舊平靜,仿佛即将談論的不是他父母的死亡,而是一件曾經發生過,不值一提的小事。
陸安城已經控住不住地顫抖,他渾身發冷,像是感同身受。
他再一次張開雙臂,擁抱程謙陽。
“別說了……”陸安城的聲音有些發顫,“你不難受嗎?”
程謙陽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我早已經接受了,這麽多年過去,如今談起來已經好多了。”說着,程謙陽又将手伸到陸安城面前,捧起他的臉,落下一吻:“特別是和你說起這件事,我現在尤其冷靜。”
陸安城望着對方的眼睛,回吻了一口。
“白伯走前為什麽告訴你?”
“因為他良心不安。軍隊當時有機會派人前去營救,但他們為了将風險降到最低,舍棄了這個機會,放棄了三個為了所謂的‘正義’不為大局着想的記者,又在他們死後對外聲稱他們死于政變的轟炸中。”程謙陽不禁握緊了拳頭。
“你看,多可笑,我父母一生都在追尋真相,結果卻被人用不真實的理由草草結束了他們的生命,殺害他們的人逍遙法外了二十多年。”
陸安城懷中的身軀也終于忍不住發顫,他聽見程謙陽說話的語氣有些變了,既生硬又刻薄。
“安安,你知道嗎?不,你肯定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親手殺掉那人替我父母報仇,但是我不能。我當初站在白伯的病榻前聽他懊悔自責地說出這些事,我竟一點也不覺得生氣或者痛苦。”程謙陽冷笑一聲,“我居然想要伸手關掉他的氧氣,讓他走得快一些。”
陸安城吓了一跳,捏住他的手,試圖讓他冷靜:“程謙陽!”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這樣做,我要去那人身邊,我要找到充足的證據,不止是殺害我父母的證據,要足夠錘得他下地獄的證據。幸好他這些年走私販毒拐賣婦女兒童哪樣壞事都沒少做,我手上的證據哪一樣單拎出來都夠将他直接槍決了。”
好在程謙陽很快恢複了先前的冷靜。
“你想知道這個人是誰對嗎?”
陸安城點點頭。
程謙陽伸手理了理陸安城的衣服。
“你還想繼續幫我對嗎?”他笑道,“我知道現在不允許你也不會聽的。”
陸安城兩眼放光:“真的?”
他朝前一步,扯住程謙陽的衣領:“你不許反悔,我想好了,多危險我都要繼續做。”
“好,我保證不反悔。”
程謙陽溫柔地吻住他。
“我對我爸媽發誓,我們都會安全的。”
“現在你得好好聽,聽我告訴你該做些什麽。”
陸安城在他眼中望見了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