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叛徒
“盛城固然重要, 若是看過地圖便知道盛城在木城上游,若是按照你們說的去救援盛城,誰又能确保他們不會中途折返攻打永城, 斷了我軍的糧草。”軍隊夜裏進發,熙寧正在馬上為那些不支持者道明其中緣由。
“明王有備而來……”熙寧只知道他心思缜密, 自己與他對抗只怕還有些無力,萬事都需思慮周全。
熙寧提及此處之後便不願再說下去, 而軍心還是不穩,宋衍只好順着熙寧的話說下去,“況且朝廷軍隊還未全部集結, 我軍與明王軍依舊實力懸殊。”
宋衍落後熙寧半個馬身, 方才一事兩人皆當未發生過,宋衍只知道自己藥力不濟,神智不清之下抱住了熙寧, 而熙寧卻在心中想着他喚自己小字的事。
再者想來, 女子小字統共不過幾字組合, “媛媛”二字也并非萬分獨特,可宋衍此人——熙寧皺了皺眉頭,不論他喚的是她抑或是其他人,此時也絕對不該把腦袋浪費在這上面。
此時正是深夜, 這次行動就連自己軍方的人都未能得知, 便只是求一個快準狠, 若是能攻下則最好,若是不能也好試探出駐守在木城內的兵力。
熙寧從來以進為退,身為主帥更是身先士卒,親自帶領了一小波人先潛伏在了城牆邊上,将雲梯架在城牆上準備登城。
遠方射來的箭頭上抹了毒藥, 促使守城的将士未能發出一聲便暈倒在崗亭裏。熙寧一衆趁機爬上城牆。
宋衍讓宋衍在軍帳中指揮後線,若是她身有不測,宋衍有能力部署下一步的計劃。
在收到熙寧指令之後,宋衍發出了攻城的命令,頓時埋伏在樹林中的其他軍士紛紛沖向城門。
熙寧也在這時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城池內似乎沒有人,死沉沉的一片,居然真的就這樣進城了?這樣……不真切。
一塊石子朝自己砸來,緊接着熙寧聽到了哭聲,打了火把看來才發現面前站着的全是老人婦女小孩,有一個婦人正抱着懷裏的小孩,捂住了他的嘴,只漏出些嗚咽聲。
熙寧正要走近,卻閃來了一個老者擋在了那對母子身前,于熙寧身後的甲兵相比實在是略顯單薄,莫非是空城計?
那老者跪下,顫巍巍地說道:“敢問您可是朝廷中人?”
熙寧恐有埋伏,四下警惕着,說道:“是,城牆外正有朝廷百萬大軍嚴陣以待,誓要平定賊亂。”
那老者聽熙寧這樣一恐吓,求饒道:“我們并非是要一同謀反的呀,只是明王有命,要将城內所有壯丁都加入軍中,叫我們看守城池,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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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要印證老者的話,更多拿着鋤頭的老人、婦女和小孩從房屋後面顯現出身形。
熙寧眉頭一皺,将那老人扶起,問道:“依您所言,這城中莫非是只有你們了?”
“是呀!還請您饒過我們吧。”
熙寧不敢再思索。
這樣看來,明王攻一城屠一城的謠言便不攻自破,而更深一層,還似乎裹着一團迷霧,熙寧瞧不見真相。
而叫熙寧更加在意的是,明王本身無軍隊,只能四處征集,這樣軍中士兵水平必定是參差不齊,又是什麽要促使着他冒着這般大的風險,一定要造這個反呢?
到底是早有預謀,還是他已經知道了裕慈要對他動手之後的掙紮?
熙寧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在至親中被迫選擇,頭腦已經不夠用。
熙寧确定了城中情況,确實像老者所說之後還是安定了下來,雖然額上青筋還在不斷跳動,可是卻找不出其他不明之處。
“去将情況通報給丞相大人,請他将剩餘士兵領進城來。”熙寧用手揉了揉額角,坐在了城門的石階上。
宋衍只看着熙寧一隊掩進了城池中,卻遲遲沒能收到訊息,只看着一小隊兵馬突然潛伏在了城門之外,還以為是熙寧派遣巡查的士兵,于是他也派了一人前去偵察。
熙寧未能等到那信使歸來,卻率先聽到了有人城牆外有人叫打開城門,熙寧不疑有他,要派人去打開城門。
“殿下,屬下不記得可還有這多兵馬留在外面,況且羅大人送信也還未歸來。”城牆上看守的話提醒了熙寧。
“慢着,莫要開門!”熙寧這幾日未能好好休息,如今已經是筋骨酸痛,這時平盡全力爬上了城牆,才向下望去便和明王視線交彙。
“全軍,聽我號令,叛賊來犯,全部迎戰。”
而城池下面卻傳來了比熙寧更響的呼籲聲,“全軍聽本王號令,如今我們連克二城,就連寧州也收入囊中!京城不過二百裏地!”
“戰無不勝!”
“戰無不勝!”
“戰無不勝!”
熙寧一邊部署戰力,一邊細細咀嚼明王和那老者的話,突然對着大部隊問道:“岑操在何處?”
衆将士面面相觑,終于有人站出來,說道:“禀殿下,岑操早已陣亡,屍首已經運回故鄉。”
她什麽都料到了,卻獨獨沒能想到軍中會出了叛徒,她以為自己已經夠卑鄙了,卻未想到有人比她還要卑鄙。
乾敏之前只不過是障眼法,主力早已經派往上游,攻克盛城寧城,又封鎖了消息!
突然一根箭朝她射來,熙寧眼疾手快躲開,再往下看卻是乾敏的笑臉,他說道:“小妹武藝長進了!”
他想要自己死!
若是沒有躲開,那箭将被射進心窩裏。
熙寧的雙眼早已經被汗水澆成了粉紅色,晚風一吹,身體便忍不住顫抖。
熙寧在心中默念道:“敵衆我寡,不得冒進,敵衆我寡,不得冒進。”繼而又恢複了重來的鎮定,“守住城門!必須給我守住城門!彭興去守西門,趙明東門,鄭唯南門。必須——給我守住!”
乾敏一聲令下,明王軍開始不斷地攻城,熙寧披上了盔甲,出陣北門,而與他對峙的便是她的庶兄乾敏。
宋衍已然知道這裏狀況如何,即使是有心去幫,而兵力不足,就算是他能以一敵百,可敵有萬人,他憑借一人之力也無法取勝。
跟在宋衍身邊的小兵已經滿頭冷汗,這裏至多不過百人,而明王軍隊人數不斷增加,于是他急急忙忙地問道:“大人,我們該怎麽辦?”
宋衍這時也大致猜出來了其中緣由,未想到自己會中了乾敏的計策,将腰間的香囊一把拽下湊到了鼻尖處,悠長的檀香味讓他終于放松了緊鎖的雙眉。
熙寧在心中輕聲念道:“宋大人,撤軍,集結各城散兵,救援木城,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宋衍無論如何也聽不到熙寧的心聲,可他卻預料到了熙寧之後要怎樣做,終于還是狠下心來,發出了軍令:“撤退。”
熙寧大舅曾是大齊的大将軍,正是如此,熙寧才能久處軍營之中,更是承襲了國舅爺的一貫戰法,以進為退——善于攻城,卻也不善于守城。
熙寧不戀戰,等到天将明之時便號令全軍退回城池之中,刀劍無情,明王軍雖然并非正規軍,可勝在人數,木城中的人已經死傷大半。
“殿下,屬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都這樣說了,本宮也就知道你不當講了。”熙寧瞥了一眼說話的兵,說道:“你想跟本宮說讓本宮将城內的百姓作為籌碼來威脅他們不成?”
那兵聽了,急急忙忙跪在了地上,“殿下饒命。”
熙寧已經累的連眼皮都難以睜開,只說道:“起來吧,此舉放在現在——行不通,他們已經是亡命之徒了,他們和本宮一般沒有退路了。”
“什麽——”
“你去城中尋兩個手藝姑娘來,叫她們帶上她們的首飾,衣服來我這裏。”
“屬下……”
“快去,本宮想要休息一番。”說罷,熙寧再也撐不住趴在了桌子上。
援軍正在路上,宋衍還在城外部署,木城的百姓還有她的兵,一個——都不能少。
所有人都沒有意料到,木城的大門會被一個人打開。
熙寧身上的衣裝并不珍貴,可原本雍容的儀态不能忽視,寧城善白,她便一襲白衣,露出了一段光潔細長的頸子,頭上插着的金步搖随着她的腳步發出沙沙的脆響。
昨日她還是一身戎裝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裏面。
熙寧站在城門的正中央。
乾敏牽着馬兒與她站在一條線上。
只聽到熙寧笑着說道:“皇兄,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