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大紅花
是真特別美，火紅火紅的，往那一站，周圍什麽亂七八糟的全都失了顏色，就連落日的餘晖都不如她刺眼。
衛新桐把擦了汗的紙團丢進垃圾桶，走到姚雪跟前吹了個口哨。
“美女，有人約沒？”
姚雪現在也是能接的起包袱的人，這要放在小時候，她一準正兒八經的問：“桐桐你失憶了嗎？”
衛新桐還沒等她回答，自己先樂起來。
姚雪背一個斜跨小包，這包……看上去只能放一個手機一包紙，感覺還不如她口袋能塞東西。
“暫時沒人約。”姚雪說，“你也沒人約吧，一起湊個對？”
衛新桐一臉的求之不得，“有眼光，走呗。”
姚雪伸手挽着她的胳膊咯咯的笑，指了指一邊的公交站牌，“走吧，先回家。”
“我什麽都沒帶，回去幹什麽？”衛新桐低頭看了眼自己渾身沒有一點累贅的身體，餘光瞥到姚雪身上的小包，好奇的拿手掂了掂，“你這純當擺設的吧？”
“回去歇會。”
姚雪說着嘩啦一聲把包拉開，好家夥，東西還不少。
衛新桐眯着眼睛瞅，手機，鑰匙，紙巾，錢，還有……
“什麽？”她手指着角落裏一團紙。
姚雪“哦”了一聲抽出來，衛新桐接過來一打開，沉默。
數學答題卡，不仔細看還以為哪個老師沒戴眼鏡把新試卷批改了。
Advertisement
“你這……”衛新桐盯着看了半天，整理了一下措辭，“會的有點多。”
姚雪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嘴真欠。”
“嗯，沒你手欠。”衛新桐指着選擇題的那一欄，“十道題，倆A倆B倆C倆D，另外倆空着，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大公無私？”
姚雪嚴肅認真的點頭，“果然只有發小最懂我。”
“今天周五，你們幾點放的學？”
衛新桐翻了下眼皮，把試卷疊起來想要塞她包裏，被姚雪擡手扔進了垃圾桶。
“……”
“下午沒去。”
衛新桐一愣，“為什麽？”
她還特意在家玩了一會兒才上車的，就怕自己到了姚雪還沒放學。
“不想去呗。”
這理由讓衛新桐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正出神，姚雪那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腰，擡了擡下巴，“車來了。”
“哦。”
車停下來的時候，衛新桐一看是無人售票車，“我沒零錢。”
姚雪說，“我有。”
然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突然開始瞎笑，一直到坐到最後一排還在笑。
衛新桐本來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發瘋，就在她往後走的時候突然覺得這場景格外的熟悉。
許多年前，也就是小時候她們倆一起從老家去六市的那次，坐公交車，衛新桐以為和老家一樣，上車是有售票員收費的。
然後一個人直着頭往後排後位上沖，人家司機喊了老半天，衛新桐也不知道人家喊的是她，就低着頭往前走。
直到人司機忍不了了，對着話筒說：“那個穿黃色衣服的小孩，你沒投錢啊。”
還是姚雪先反應過來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說，“你沒給錢。”
明明是她沒給錢，姚雪臉紅的跟逃票的似的。
衛新桐當時不明白啥情況，說，“賣票的不來收我怎麽給？”
頓時整個車上的人都在笑，衛新桐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感覺車抖可能是大家笑抖的。
最後還是姚雪頂着一張大紅臉，跑去投了一塊錢，然後拉着衛新桐找了個空位坐下，普及無人售票車的知識。
衛新桐後來想想還覺得挺羞恥，這種丢人的事吧當時硬着頭皮可能就不覺得有啥，熬過去了還覺得挺酷。
可當一個人沒事回想的時候就覺得特瞎。
也是蠢到姥姥家了。
她當時回家就那麽跟姚雪說的。
“哎，這次沒能去姥姥家有點可惜吧。”姚雪笑着說。
衛新桐斜着眼瞅她，冷氣從鼻子裏哼出來，“是啊，姥姥本人都覺得可惜呢。”
姚雪本來沒聽出這話有問題，等反應過來，圓目怒瞪，“你說誰是姥姥呢？”
衛新桐被她這模樣萌到了，沒忍住擡手捏着她的臉往一邊扯，覺得好玩又揉了兩下。
“那反正不是我，誰開心就是誰呗。”
姚雪撅着嘴，“我是不是特別可愛特別萌啊？”
衛新桐大笑，不住的點頭，食指輕戳在她額頭上，認真嚴肅。
“再接再砺！”
倆人在車上後一排你一句我一句說的不亦樂乎，等下了車，衛新桐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卧槽，她今天兩趟車都沒暈啊！
這情況放在平時根本不可能好伐？
前兩天她起晚了，打個車從家到學校還暈的早飯都沒吃。
想到這她看了眼走在自己斜前方的大紅花，這朵花不僅有沁人心脾的功能，還有護體的金手指？
厲害了我的大紅花！
“快跟上啊。”姚雪回頭看了眼停在原地不動彈的人，“我們家小區治安特別好，一般人不讓進。”
衛新桐腿長，兩步跟上去，“嗯，一會兒我把學生證拿出來。”
“嗯？”姚雪有點茫然。
衛新桐眯着眼睛笑，擡手比了個手勢，“我六班的，不吹不捧，千真萬确。”
“你神經病啊哈哈哈哈。”姚雪推了她一把笑。
倆人跟小孩似的，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一直推到樓門口。
“哎。”衛新桐吐了口氣，彎下腰撐着膝蓋，“有點累。”
“大我一歲是不如我。”姚雪說着路過她往樓上走。
據說是在五樓，還沒電梯，衛新桐龇牙咧嘴，“趕明兒我發財了第一件事就給你們小區捐個電梯。”
姚雪點點頭，站在二樓拐角處往下看，“嗯，在此之前，得先勞駕您老爬上來。”
衛新桐指着她，“你等着，站那別動，我這就上去讓你知道我有多年輕力壯。”
姚雪咧嘴一笑，雙手叉着腰，得瑟道，“來啊來啊。”
衛新桐笑着一步三個階梯跑上去，在姚雪往上跑的前一秒抓住她，然後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姚雪驚呼一聲，條件反射的摟住衛新桐的脖子，小臉吓得都擰一塊了。
“等、等、等等，危險，危險。”
這是姚雪的小毛病，在害怕的時候喜歡重複說話。
衛新桐挑着眉，還十分得意的踮着腳尖晃，“我老不老？”
“衛新桐你多大了！”姚雪作勢去掐她的脖子。
衛新桐瞪着眼睛吓她，“動，動，你再動我就……”
“你不可能把我扔下去的。”姚雪迅速接着。
“是不可能，但是——”衛新桐緩緩一笑，贊同的點頭，然後突然猛吸一口氣，提了氣就往上跑，“我吓死你！”
“啊啊啊！衛新桐你肯定才三歲！”
“那你兩歲呗。”
……
姚雪很瘦，個子也小，估摸着不到八十斤，衛新桐從小就比同齡人力氣大，但也不可能真的抱着七十斤的大活人爬樓。
放下姚雪的時候，姚雪一腳踢在衛新桐小腿上，“衛三歲！”
然後往上跑。
衛新桐是沒那力氣跑了，有氣無力的繼續貧。
“嗯，反正你就比我小呗，大紅花。”
姚雪聞聲在家門口停下，回頭，“喊誰大紅花呢！”
衛新桐終于爬到家門口，低着頭喘氣，一句廢話也不願意說。
姚雪從包裏拿出來一大串鑰匙，這鑰匙大小長短都有，衛新桐忍了半天沒忍住。
“你其實是搞房地産的吧。”
那麽多鑰匙。
“是啊，家多呗。”
姚雪說着把門打開，玄關處有鞋櫃，她拿出來兩雙拖鞋往地下一扔，指着其中一雙藍色的說，“你穿那個。”
衛新桐盯着拖鞋不說話。
姚雪都換好了見她還不為所動，“你幹嘛？”
衛新桐頓了頓說，“這不是你爸的吧。”
款式不像家長會穿的，而且，這他媽明顯和她腳下那雙紅色的一對啊！
自古紅藍出CP！
“姚雪你行啊，早戀哈。”衛新桐覺得自己有點不爽。
至于為什麽不爽，可能是因為……自己至今初戀沒甩出去？
姚雪站在原處盯着衛新桐看了半天，抱着肩笑，“衛新桐你腦子裏整天想什麽呢！”
衛新桐幾乎是立刻就知道自己是誤會了，這誤會不僅有點尴尬還有點過分好像。
她們才十四五歲，早戀不說，還往家裏帶……過分了啊！
“嘿，開個玩笑。”衛新桐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的換上鞋，“還挺舒服。”
“昂，我男朋友的我當然得挑好的啊。”
衛新桐“啧”了一聲，占着比她高的優勢從後面拿胳膊勒住姚雪的脖子，然後壓着聲音說，“我錯了還不成嗎？”
姚雪挑了挑眉尾，“昂，成。”
衛新桐笑了，擡手戳了戳她要飛到頭頂上去的眉毛，“你毛真多。”
不像她，從小頭發少就不說了，眉毛也少。
她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姚雪彎又翹的睫毛，她沒忍住老去摸，姚雪被摸的眼睛跟按了開關似的，不停的眨。
“哎哎哎，衛三歲，別玩了，再玩收費。”姚雪掙脫開。
衛新桐笑了笑沒再碰她，轉身打量了一下這房子。
典型的三室一廳的現代居室，客廳也不小，家具齊全，看上去都挺高檔。
其實但從生活環境上來說，姚雪從小住的就不差。
衛新桐是來了城裏以後才有自己的個人房間，不像姚雪，從小就有單間。
她小時候住的那房子就是三室一廳的，是公家發的，衛生間廚房一應齊全，衛新桐在老家上廁所還在蹲坑被蚊子咬的時候姚雪就已經在用馬桶了。
只是，再好的生活環境也彌補不了感情上的缺失。
衛新桐坐在沙發上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問出口，“你一個人不怕？”
小時候大白天讓她一個人在家她都不敢出自己房間門，衛新桐有點不敢想象，這些年，她是怎麽過來的。
姚雪本來正在給衛新桐倒果汁，冰箱裏是前幾天她爸從超市搬回來的，吃的喝的塞的滿滿一冰箱，只是看着這些，再聽衛新桐的話，她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怕啊。”姚雪最後也只是拿了兩瓶易拉罐的汽水過來，“習慣了，都那麽多年了，而且不是給你說了嗎。這小區治安好着呢。”
“哦。”衛新桐看了她一眼淡淡的應了一聲。
話題沒再繼續，這些人生感慨她們向來只能看得到表面，三言兩語聊過去就不想再扯回來了。
“來我屋看看。”姚雪起身。
衛新桐跟着走過去，一推門就能感覺到是女生的房間。
就是……
“你這亂的可以啊。”衛新桐靠在門邊，“衛新葉都比不上你。”
“那是因為有你和阿姨在。”姚雪随口說了一句。
衛新桐默，心口有些堵。
她對姚雪這種随口一句就能甩出自己很孤獨的狀态非常不爽。
不過确實有夠亂的，衣服扔的滿床，地上有空白試卷和書，桌子上也是什麽都有，吃了一半的餅幹薯條，只剩下一半的飲料，還有啃得只剩個核的蘋果。
“你真是女生界的傳奇。”衛新桐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吐槽開了話閘子封都封不住。
“哎你挺有愛心啊，蘋果核還知道留那給蟲吃。”
“這衣服是不是換了穿，穿了換就是不往洗衣機裏塞啊。”
“姚雪你牛逼啊，衛生巾拆了不用放床上聞味啊。”
“我靠這小學四年級的語文書都在床頭扔着，你是不是沒事還背幾篇課文啊。”
“姚雪你過來，你告訴我這大夏天的為什麽會有一條圍巾在被子下面？”
衛新桐感覺自己畢生學來的吐槽都不夠用的，她最後往地上一坐，背靠着床，豎了豎拇指，“服了。”
姚雪笑着坐她旁邊，“我這是有原因的。”
“嗯？”衛新桐挑着眼尾看她，一臉我看你能編出什麽合理的理由來蒙我。
姚雪雙腿提起，抱着膝蓋，歪着頭沖衛新桐笑。
“知道你要來，我在這換了一天的衣服。”
她說着擡了擡下巴，“床上那是從櫃子裏翻出來的，我都沒敢疊，怕出門前後悔了還能再跑回來換一件。”
衛新桐還真沒想到是這個理由，愣了半天，托着半邊臉笑，“我那麽重要啊？”
“嗯呢。”姚雪煞有其事的點頭，下一句話就不靠譜了，“比男朋友還重要呢。”
衛新桐笑着一章蓋在她額頭上，“沒完沒了了你還。”
姚雪攥着她的手胡亂捏，半天才低聲說，“其實我還真談過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