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縱使李衮等人以一敵百,也耐不住王铎使用人海戰術,當一排士兵被弓.弩擊退,下一排立刻就會頂上來。

周軍雖有地勢之利,卻無法填補武器的不足,是以不出半日,已經露出疲敝之相。

王铎勝利在望,實在不想空耗下去,遂高擡右臂,下一瞬就要發出“總攻”的口令,卻聽突然間從身後傳來一陣厮殺。

王铎錯愕,回頭見到異軍突起,領兵者是兩個非中原打扮的青年人,右路格外兇神惡煞,刀法奇特,橫掃之間,便削掉了面前的障礙。

三千步兵,月白戰袍,猶如一道明光,照進深谷。

是守靈軍。

劉修之終于看到空襲,眉頭一揚,喊道:“援軍來了!快!往太液池中撤!”

守靈軍的加入,讓這些節度使終于抽出手來,看顧後方,于是禦林軍擁着皇室中人乘船一波一波地渡到池中的蓬萊山,到了山上,又一刻不敢耽擱地建起屏障,把周帝一幹人等團團圍護在中央。

王铎心中一沉,他大意了。

在做攻防部署時,自己的計劃中是沒有守靈軍的,他壓根就沒想到,華京還有除禦林軍、禁軍之外的第三方軍力。

更讓他費解的,是皇陵遠在鳳凰山,他們是何時、如何,取得聯絡?

決戰之際,莫說三千人,一百人就有扭轉局勢的力量,這令王铎在之後的交戰中,不得不萬分警惕。

“将軍,”他的謀士道,“這不像周帝能想出的戰術,我擔心…”

“說。”王铎心情已經極壞,不想兜圈子。

“至今五皇子與趙志鵬都未現身,”

話音未落,有人闖了進來:“現在想到,也不算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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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

李渥輕笑着轉動手中的武器,朝他進攻的人應聲而倒,看着王铎,他道:

“真以為你外面搞的那些能困住誰嗎?不和你聊了,我要進去看我家老頭兒。”

王铎心中陡然一驚,發現不對,大喝出聲:“趕緊撤退!”

謀士顯然也捕捉到一絲不妙,卻無法陡然跟上王铎思路,停了下來:“将軍?”

“那小兔崽子能進來,說明咱之前白做了,他們的人馬上攻進來,到時候就晚了!”

節度使的親随盡數屯在城外,王铎曾花了很大功夫阻斷他們之間的消息,李渥既然知道了,就說明,所有人都知道了。

說着,王铎一人沖在前頭,謀士捆綁嚴誠上馬,原本的先鋒則斷後,浩浩湯湯一行人,向右金吾仗院甬道而去。

慧日好不容易才在攢動的人群中找到嚴闕,吉士長丹抱拳道:“尊敬的公主殿下,我們又見面了,別來無恙。”

嚴闕無奈一笑:“您也看到了,眼下實在不算無恙。”

“現在還不是說話的功夫,九殿下,”慧日道,“你沒事,五皇子總該放心了。”

嚴闕本就猜到,以嚴華的警覺,早該發現宮中不對,進而做些什麽,當看到援軍趕來,便更加确定之前的猜測。

她從地上傷兵的手裏接過弓.弩,擡頭對上慧日的眼睛,問道:

“皇兄可是去了京外請北府軍?”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事出緊急,我也只是見到趙參将而已,不過此時禁軍應該也在趕來。”

看來,李息成功了。

嚴闕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未知的北府軍上,就目前的既定事實來看,她面臨着一個問題,李息能打得過王铎嗎?

禁軍與敵軍在數量上是一致的,更大的可能,是勢均力敵。

那麽她便不得不面臨下一個問題,王铎會不會卷土重來?

想到這裏,嚴闕堅定地邁出了大殿,将要消失在衆人視野時,突然停住,轉身:

“慧日先生,長丹先生,無論今日結果如何,都是二位解得宮圍,本宮替父皇,替萬計宮人謝過,如果事情能夠平息,本宮定當烈酒相敬。”

她的雙眸溫柔,堅定,慧日溫和道:

“我與家弟恭候殿下。

右金吾仗院是條狹長甬道,王铎的人列縱隊,可以把地面鋪滿,基于此,若遇大量敵人,也能暫緩攻勢,讓對方發揮不出人數上的優勢。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李息亦有此斷。

習慣打快仗的劉炳本來更傾向于含元殿路線,然李息卻道,含元殿地勢寬廣,利于伏擊,敵人可以從四面八方來襲,這樣縱然能夠快速與亂黨交上手,卻也能快速分出勝負。

而他們沒有必勝的把握,禁不起嘗試。

相反,甬道狹長,同一時間僅有正面遇敵,這給他們留下更久的周旋時間,等待援軍。

卻不料,兩支隊伍各自轉彎後,狹路相逢了。

望着前方人海,李息與王铎俱是一震,前者想,真如我所料,後者卻道,又有援軍?這怎麽回事!

彼此看着對面的人馬,穿着與武器俱是一模一樣,禁軍裝束。

王铎暗暗對身後諸将道:

“一會我們繼續裝禁軍,他們就不會動手。”

另一側,朱坤也咬牙切齒對手下說:

“看見了?就是他們假扮咱,一會兒往死裏打。”

彼此一步一步相向逼近,甚至能夠看到對方人臉上的淺淺笑意,然而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朱坤的隊伍立即橫刀砍去,王铎的人反應慢了,有不少人負傷,抽武器後退的功夫,又有一批被襲擊。

王铎氣裂了肺:“我們中計了,李渥那小子騙人,目的就是引我們至此!”

“将軍我們怎麽辦。”

“嚴誠呢,他該派上用場了!”

嚴誠口中的布團一松,尚未來得及求救,“嗖”地一聲,冷箭就從耳旁劃過,那個瞬間,他心中絕望大過恐懼,他以為,父皇放棄他了。

再一看,原來是朝着王铎去的,遂又大喜。

可惜,射偏了。

王铎擡眸望去,高牆之上,緋紅的影子一閃而過。

“有埋伏,”經過重重挫敗,此時的王铎對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起殺心,他冷聲道,“除了。”

飛矢像流星一般,朝着嚴闕的方向而來,她迅速下蹲,以柱石掩護。方才是最佳的時機,錯過,便沒有下一次。

她此時暗恨,沒有和皇兄好好學習騎射,看對方的攻勢,非把她揪出來不可,看來王铎是被打急了。

嚴闕抛下弓.弩,揮手讓禦林軍退後,自己也埋頭跑向石階。

“嘶啦”,衣帛碎裂的聲音,飛來的劍羽恨恨插入面前門窗,而她自己,則跌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嚴闕的臉頰貼着嚴華的衣襟擦過,檀香的氣味交融在男子清晰的心跳聲中,令她驟然間,安定下來。

“皇兄,你終于來了!”

退到牆角,嚴闕擡起頭來,嚴華也恰時垂眸看她,目中些許發紅,聲音也難以掩蓋怒意:

“一個人亂跑什麽。”

“沒有呀,我點了一百人呢。”

聽她這麽說,嚴華好像更生氣了,放在她腰間的雙手收緊,嚴闕隔着衣服能感觸他滾燙的體溫,一如他此刻撒在自己面上,不甚均勻的氣息。

嚴闕不敢說話了,只把腦袋死死抵在他胸口,不肯看他,嚴華愠怒未消,沉聲道:

“別又用這招,起來。”

嚴闕像是沒有聽到,額頭使勁兒蹭了蹭。

她早已不是小孩子,少女初長成,光是隔着衣衫,就能感觸到她身體的玲珑有致,兩處花房柔軟,雙頰嫣紅,呵氣如蘭,嚴華指尖一顫,身體覺到絲異樣,不着痕跡地将手收回。

“不是後悔沒有好好學箭法?”他用腳一帶,提起地上的弓.弩,“現在也不晚。”

嚴華的臂膀沉穩有力,嚴闕轉了個圈,背靠在他的胸口,她執着箭,他執着她的手。

“瞄準對方要害。”他從容開口。

一張一合之後,她甚至來不及反應,王铎已經從馬背上摔了下去,李息的餘光向他們的位置瞟了一眼,轉瞬後,指揮禁軍向亂黨全力進攻。

王铎捂住胸口,刀架在脖子上,說不出話來,他都不知道這一箭是出自何人之手,就已經輸。

這麽快,就輸了嗎?

嚴華一直觀察着嚴闕的神情,直到王铎落地那刻,他都沒有從她臉上見到驚慌、恐懼、不忍,于是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

在做出這個舉動之前,他也猶豫過,他不忍讓嚴闕見血,但是在他們這個位置的人,不免經歷摧殘,縱使有決心護她一輩子,而嚴闕自己,沒有自護的能力,光是想一想,就令他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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