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猴祖母

使完一套劍法後, 古月肚子咕咕地唱起空城計, 難得羞赧一次。奚桁薄唇彎了彎, 拿過劍收好,問:“想吃什麽?”

古月想也不想, 擡頭道:“胡蘿蔔!”

奚桁:“随我來。”

兩人去劍室取了兩把鐵鏟兩個竹籃, 古月跟随在奚桁身後, 低頭看着他雪白的衣角掃過草葉的露珠,露珠掉入土中消失不見,而衣角纖塵不染。

不多時就到了後山, 見到眼前景象, 古月猛地愣住了。

郁郁蔥蔥的樹林中間, 是大片大片的竹林,此刻青翠的竹林裏, 種的竟然是漫山遍野的,菜?

蘿蔔、白菜、豆角、黃瓜、莴筍…………

一般隐世的修士不是都養些人參啊, 名花異草什麽的嗎,又高雅又有情調, 而竹岳峰的十八裏後山地,居然開墾出來,種了菜?

古月一瞬間風中淩亂。沒淩亂多久,古月望了眼奚桁,滿頭黑發盡數收入玉冠中,只看背影便銷魂極了,端的是百年一遇的好風姿。手中拎着鐵鏟, 依舊超凡脫俗。

略略看呆了眼,古月咧嘴嘿嘿一笑,跑快幾步拽上師叔的衣角,繼續前走,小心翼翼地穿梭菜田。

幾步來到了胡蘿蔔地,古月愣了愣,她只吃蘿蔔,從沒見過胡蘿蔔沒刨出來的樣子。拎着鐵鏟蹲下來研究了一炷香,左看看右看看,實在不知道從哪裏下手,頓時懵了:“師叔,怎麽挖?”

奚桁面無表情,緩緩蹲下,挑選好一顆胡蘿蔔,用鐵鏟撥開蘿蔔纓,鐵鏟入土,兩下挖出一根胡蘿蔔,甩落泥土放入竹籃中,絲毫不拖泥帶水。

原來胡蘿蔔是這樣挖的!

古月一眼不眨地欣賞了番師叔的動作,随後也學着他的動作,挑選一顆蘿蔔,撥開蘿蔔纓,揮鏟入土,一下、兩下、三下,刨出了胡蘿蔔,甩掉泥土,放入竹籃中。

她學得很快,就是有兩點不滿意,一是師叔挖蘿蔔兩下就可,她至少也得三下。二是師叔的動作非常優雅,仿佛在作畫撫琴,而她撅着屁股糊得滿手滿臉泥,狼狽極了。

挖完胡蘿蔔,奚桁問古月還想吃什麽,古月咽咽口水,眼睛裏不自覺地冒出族長做的烤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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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回去的路上又捉了只野山雞,挖了幾顆地瓜。

東西都放在奚桁那兒了,而古月的小竹籃裏就放了兩根大蘿蔔,奈何師叔人高腿長,她一路追得艱辛,奚桁察覺到,微微放慢了步子。

古月笑問:“師叔,山上的菜都是您一人種的?”

奚桁無聲應對,通常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古月心中感嘆道:嘿,這清冷的性子跟族長可真像啊。

追上前方的步伐,這時奚桁垂眸,伸出手從古月的小竹籃裏揪出一根蘿蔔。

重量又減輕了。古月笑眯眯的,倒騰着小短腿跟上奚桁,又問:“師叔師叔,這竹岳峰弟子也逛了一圈,怎麽不見一個外人?”

都說性子冷的人不愛與人打交道,但雲起峰還有一個管家打理瑣碎事物,可竹岳峰硬是半個人都沒有,她用了召陰令,連鬼都找不來一個!

奚桁:“不用。”

聽到他終于說話了!古月心花怒放,便想着聽他多說幾句,便又歡快地問來問去。奚桁能答就答,不能答就保持沉默,面上不見絲毫厭煩,同初次見面一樣。

倘若在雲起峰面對師父也如此絮叨,古月早被丢下山了。

想起傳聞裏禮樂閣主兇狠乖張,古月搖搖頭:那肯定是謠言。師叔古道熱腸,雖說面色肅冷,但是極有耐心,哪裏像別人說的那樣,是個十惡不赦的喜好收集人頭的惡魔?

竹岳峰冷冷清清沒有人煙,也沒有人做飯,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竹岳峰,廚房。

古月負責擇菜,把胡蘿蔔洗一洗,土豆削削皮,放在菜板上。捧着臉看着師叔把圍裙束在腰間,行雲流水地把蘿蔔土豆切成絲,細細一看,每根絲的粗細都一樣。

待處理好野山雞後,古月燒火,奚桁依次将食材放入鍋中,沒多久,香噴噴的味道傳來。

古月道:“師叔,您這手藝真是絕了。”沒想到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師叔還有一手好廚藝。

奚桁:“練出來的。”

古月好奇:“在凡世練的嗎?”

奚桁垂下眸子,許久,平平淡淡地“嗯”了一聲。

古月:那這凡世可真夠苦的,居然逼得頂頂厲害的仙人親自下廚,還練就了絕頂的好廚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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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地吃完一頓早飯,古月随手抓起書袋跑下山去,今日第一節課還是二長老的符篆。

踩着點兒溜進了天字一號班,進入班時,二長老還沒有來,班裏亂哄哄一片,一群學子圍繞易展,聽他說着什麽事。吵吵鬧鬧,聲音蕪雜,易展的話依舊清晰可辨,字正腔圓,不愧是百曉易家的少主,說書的本事一流。

古月拍拍屈舫的肩頭問:“這麽吵,發生了什麽?怎麽大夥兒都喝了雞血似的。”

屈舫面色肅然:“道宗攻打妖族。”

古月猛地一驚,突然想起師叔好像就是剛從妖族回來的來着?怎麽前腳一走,後腳他們就惹上了道宗?

“好大的事兒!道宗跟頭牛似的,碾死妖族就像碾死一只螞蟻。不是,道宗最好面子,講究師出有名,他們打仗的名頭呢?”

屈舫默了片刻,吐出四個字:“猿猴祖母。”

古月:“什麽,祖母?猴子成精了?”

“這事說來話長。”

“請長話短說。”

屈舫點頭:“這事發生在一年以前。凡世好十幾個村子莫名其妙地遭受了滅頂之災,八萬多村民死去。隐族嘩然一片,無論道宗還是巫宗都極為重視,跑去查探。

村民死狀奇慘,無一不是鮮血淋漓,四肢殘缺,像是被什麽東西啃吃的。而之後不久,就發現了死者的一個共同點,饒是修士也毛骨悚然:他們的腦子都沒了!

頭蓋骨上一個圓孔,腦殼空蕩蕩的。

如此手段,天怒人怨。

為此,多方人手百般尋找真相。”

古月揉了揉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道:“現在來看,真相找着了,是妖族幹的?所以道宗為了鏟除妖邪,就發動了戰争。”

屈舫看了古月一眼,點頭:“你猜的不錯,兇手滑不溜丢,最後還是被抓住了,是個猿猴精怪,喜食人腦,又有些靈智,作案時扮作照顧孩子的老人,趁大人不在家,吸食小孩的腦髓。之後才扮作小孩,對付大人。”

古月想了想:“倘若猿猴祖母是妖族,那麽這回真的攤上大事了,殘害無數人命,罪無可恕。”

“但是妖族來巫宗求救了,大喊冤枉。他們翻閱了整個妖族的典籍妖譜,猿猴祖母根本就不曾存在過,并不歸他們妖族管轄。”

古月下結論:“疑點重重,道宗直接下定論未免草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迫不及待要滅了妖族呢。怎麽,妖族求到巫宗,咱們幫不幫?”

屈舫皺眉:“長老們還在讨論,沒拿定主意。”

古月托腮思考,和道宗對上,就算巫宗也是實力不濟啊。長老們說讨論讨論,都是唬妖怪的客套話,如果沒出意外的話,巫宗不會出手的。

問完了,古月感慨幾句,也只是感慨幾句罷了。她一個一窮二白的小傀儡師,大人都沒有辦法,她哪兒有法子?

有心無力的時候,古月會停止胡思亂想。她從書袋裏掏出一截紫檀木頭,又掏出一把小刀,默默地雕刻起來。

屈舫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把她頭發上的樹葉摘下來。其實古月剛進來他就看見了,後來兩人說話,這小子搖頭晃腦的亂動,他也找不着機會挑出樹葉。

“咳咳!”二長老進班,依例清了清嗓子以作示警。這群臭小子,鐘聲鳴了好長時間,還沒把書本打開。

他這一咳,學子們老鼠見了貓般,一哄而散各歸各位,手忙腳亂地攤開符篆書。

易展回到座位,一扭頭就見古月低頭擺弄着什麽,他輕輕一推她:“喂,阿月,別玩了,夫子來了。”

“哦哦,幫我打開書,謝謝。”古月頭也沒擡,依然雕刻她的紫檀木頭。二長老教的符篆她早已學會,這本書其實她都不用帶了。

“課堂上,把其他東西都收起來。”二長老迂腐古板,在他的課上不允許學生玩其他東西。但他的課又是照本宣科極其枯燥,常常說着說着,就把一大半的學子講得打起了盹兒。

好了,符篆課開始了。

古月一心兩用,一邊聽夫子的課,一邊雕刻木頭,如果不這麽做,她很快就會打瞌睡了。

只是,今日她總覺得背後涼嗖嗖的。

不是幻覺,古月身後,有一雙涼涼的眼睛正惡狠狠地刮她。

唐宴目光如尖利的勾子,一眼不錯地勾在古月身上。

上回本想教訓一番這死小子,沒想到這人太奸詐,反而把自己綁在了樹幹上,簡直可惡!

唐家是巫宗的三大鼎立家族之一,她唐宴一生下來諸事順遂順心,誰不巴結她奉承她,她想要的東西,想打的人,從未失手過。而這死小子,居然敢躲?

她揍她算她運氣好,唐大小姐給了她面子,就算不小心打死了,也是死在她的鞭子下,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這小子居然…………

唐宴冷哼:果然是凡世來的賤骨頭,粗鄙不堪,就這樣還能當上雲起峰的首徒,真是自不量力。

古月正雕刻木頭,忽然凳子被狠狠地踹了一腳,害得她刀子都掉了。緊接着,她聽到唐宴起身憤懑地道:“夫子,弟子有事禀告。”

二長老“刷”地扭頭,被人打斷講課,心下暗怒。但見打斷他的是自己的小徒弟,他按下怒火,道:“什麽事?”

唐宴纖纖玉指指向古月,眼中閃過一抹得意和快感:“弟子舉報古月,暗地裏做小動作,影響弟子聽課。”

古月:“………………”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唐宴,比了比距離,相隔五六個課桌呢。而且她雕刻木頭在行,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動作也不大,怎麽就影響到她了?

比起課上被人打斷,二長老還是更生氣居然有人在底下玩。他黑臉叫古月:“老夫方才講了什麽,你來說說看。”

古月站起身,道:“安土地符。”

衆學子不由自主收好自己的小東西,千萬別被長老發現了。否則被提名了,誰也沒有古月學得那樣好,肯定被罰。

“咒語呢?”

“此間土地,神之最靈,升天達地,出幽入冥為吾關奏不得留停 有功之日名書上清。”

二長老無論問多少問題,古月都能回答上來,便沒那麽生氣了。

最後,二長老板着臉對古月道:“你是個傀儡師,若想走得更遠些,得學好符篆。”

古月下意識反駁:“傀儡與符篆根本不一樣。”

二長老一聽臉黑了,給這小子一個階梯下,她居然不領情。聽聽她說的什麽話,傀儡與符篆不同?學會了符篆,就能畫符紋,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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