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不要臉的神
妖怪是一種無處不在的生物。它們或者藏在人眼很少注意到的陰暗的地方，或者在空中游蕩，或者騎在人的肩膀上。雖然大小形态各不相同，但是它們全部都是亡靈，就像上次看到的那個叫做菊城亞美的鬼魂一樣，都是彼岸的居民。而能夠看到它們的除了動物和嬰兒之外，還有此刻處在此岸與彼岸之間的人們。
此刻是黃昏，整座城市處于白晝與黑夜的分界線中，人們匆匆忙忙地走在下班和放學的路上，與此同時，陰暗處的生物們趁暗而動，張牙舞爪，很容易就會跨越它們的境界，來到現世。在哪裏都好，老輩人都說在這種時候小孩子不要随便亂跑，因為在這個時候極其容易遇上魔物。
晦暗的小巷子中，幾只饞嘴的野貓在垃圾桶上跳躍着，無視掉身邊徘徊着的那些「漂浮物」，雙爪紮進垃圾堆裏不甘心地翻找着食物，這異動驚擾了躲在暗處的老鼠，它們驚慌着跑出來，後果毫無疑問就是被饑腸辘辘的野貓抓住咬殺，成為他們的晚餐。正在啃咬老鼠的野貓停下動作擡起頭看着巷子口出現的人，喵喵叫了幾聲放棄繼續啃咬老鼠，朝她跑過去，巷子裏的其他野貓也跟着跑出去，踱着她的腳，聽話地坐在地上擡頭眨着眼睛甩尾巴看着她。
“哦呀哦呀，又弄得很髒呢。”未塵蹲下身來撫摸着野貓的頭，從背包裏摸出盆子和牛奶還有罐頭放地上，揮手揮掉了停在她頭上的妖怪，嘆了口氣。
自從遇見夜鬥之後，未塵整個人都變得很不好了，她可以看到一些本來她不應該會看到的東西，經常和這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說話什麽的，結果弄得周圍的人都以為她是神經病…不過說到夜鬥的話，已經，三天沒見到了吧。好像身上還沒把沐浴液洗幹淨就接到委托電話什麽的，抱着衣服圍着圍巾跳窗走了。未塵撐着下巴看着野貓們愉快地紮在一堆吃飯，然而肩上也被一些浮游生物般的妖怪壓得生疼…
神明還真是很忙呢……
經歷過亞美那件事情之後，未塵對妖怪對亡靈什麽的都免疫力×max了（才怪），雖然有些妖怪是會害人，但是也有一些很可愛，感覺涉世未深，就像嬰兒一樣，什麽都不懂，只喜歡玩。
天色漸漸暗下來，未塵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回頭看了巷口外忙碌的上班族們，目光停在公園入口處，轉過頭俯身抱起一只小花貓，“一起去公園散步怎麽樣呢？”
“喵~”
小花貓叫了一聲，蹭了蹭未塵的衣服掙紮着跳回地面，蹭着她的腿踱來踱去，像是很期待的模樣。未塵笑了笑，轉身領着它們向公園走去，“說起來傍晚的時候公園人不是很多喔，大家不用擔心被奇怪的叔叔們捕抓喔，不過最好還是小心一點什麽的啦~”
沒有可以常聚在一起唱k玩游戲機看電影的朋友，未塵的活動範圍也總是和其他人不一樣，除了超市圖書館，就是一些小巷子、小公園…有空就去一趟咖啡廳聽一下輕柔的音樂享受一杯醇香的咖啡什麽的。
這就是未塵這幾個月來的生活，只是最近她比較常去超市附近的巷子裏找菊城亞美，可是都沒有找到，估計是已經投胎轉世了之類的吧。如果沒有遇見夜鬥，估計她不會去在意這些生生死死的東西吧。
風有點冷。未塵攏緊了衣服開始四處尋找椅子，停下腳步看着長椅上蜷縮着一個抱着啤酒瓶的男子……
“雖然說，啊…感覺有點小可憐呢……”
認識了夜鬥這樣的神明之後，未塵狠狠地請教房東阿姨關于日本神明的傳說什麽的，再狠狠地到書店尋找相關書籍，再狠狠地在網絡上怒補了相關知識，據說，神明是住在神社的而且她在搜索的時候，完完全全是…沒有找到夜鬥這號神明的。推特上面倒是有夜鬥的推特，雖然上面全是對自己的推銷什麽全年不休啊什麽的簡直神煩好想取關，網頁上雖然也有一些夜鬥相關，但大多數都是：「有誰知道夜鬥神的聯系電話」、「夜鬥清通隊只有一個人嗎」、「夜鬥是誰，五元神是什麽」之類的…再加上，他之前說的自己正在推銷之中居無定所什麽的，感覺就像是現在看到的這個睡在公園長椅上瑟瑟發抖感受秋夜蕭瑟涼風的大叔一樣可憐……
“哈嘁——！”
長椅上的人打了個噴嚏坐起來，擦了擦鼻涕将紙巾丢進旁邊的垃圾桶裏，抱着他的啤酒瓶仰天長嘆，愣了一下朝未塵看了過來，“你！”
“诶？夜，夜鬥？！！！”未塵退了一步指着坐在長椅上的人，滿臉激動，“夜鬥大神！”
“诶~大神啊~”夜鬥甩了甩劉海得意地笑着，“是的我就是夜鬥大神！請問有什麽需要幫……”
“咕——”
夜鬥話還沒說完…肚子就叫了，這簡直…未塵扯了扯嘴角，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個神真的，很寒酸啊……
“嗯~也就是說，沒什麽需要幫忙的嘛？那就好啦，看上去你氣色不錯啊，比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好多了。”夜鬥大口大口地啃着漢堡包，抓起可樂仰頭喝光抓起雞腿撕咬起來，大把大把地抓着薯條往嘴裏塞，動作一愣擡頭瞄了撐着下巴看着他吃東西的未塵，問道，“你不吃嗎？”
“感覺不會很餓什麽的。”未塵咬着可樂吸管笑着回答，想了想又問道，“夜鬥你，晚上就睡在公園裏嗎？”
“啊？有時候就睡在公園裏，有時候就睡在神社裏啊。”夜鬥咽下雞肉回答，然後舉手招呼來服務員又拿了一個漢堡包和一杯可樂。
“神社啊~夜鬥的神社在哪裏呢？說起來我搜索過關于夜鬥的很多資料啦，但是都沒找到你的神社在哪裏，而且也沒有在神明排名裏見到過你的名字什麽的…好像位置什麽的……”未塵好奇地問道，但是看夜鬥神色突然黯淡下來，連忙擺手，“啊，對！對不起！是不是這麽說很失禮啊…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沒什麽。”夜鬥搖了搖頭，起身，“我飽了。”
“诶？你還叫了漢堡包和可樂啊！”未塵跟着站起身來，抓住就要轉身離開的夜鬥的胳膊，“等等啊！不要浪費糧食啊！”
“真麻煩，打包起來帶走不就行了嘛！”夜鬥回頭看着未塵氣呼呼地癟着嘴已經開始打包服務員送過來的漢堡包和可樂，皺了皺眉頭走過去伸手捏住未塵頭上的小妖怪，皺眉，“我說，人類不要和這些妖怪什麽的混在一起混太久，會被同化的。”
“诶？”未塵捂着頭看着野獸手裏正在掙紮着的小妖怪，點了點頭，“我只是覺得它們很可愛啦~而且看上去都不像是壞掉的東西什麽的。”
“你看看這四周圍吧。”夜鬥丢開了小妖怪，指了指正在用餐的其他人，面無表情地說道，“它們看上去确實不是什麽壞掉的東西吧，但是它們一旦接觸人類久了，将人類內心那些陰暗的成分擴大化了之後，就會是那種樣子的。”說着，他指向了匍匐在外面大廈外牆的大蜘蛛，還有倒挂在廣告牌上的妖怪，“它們都是執念和詛咒的集合體來着，随時随地都會讓人死掉的喔。你不是被盯上過一次嗎？請不要随随便便從事物的外表去評判他的一切啊！”
“就像看上去你是個靠不住的神但事實上你是很厲害的家夥這樣嗎？”
“沒錯就是這樣！”夜鬥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嘁，什麽叫做看上去是靠不住的神啊！”
“哈哈~”未塵笑了出來，擺了擺手，“沒什麽沒什麽啊，既然吃飽的話，那就走吧。”說着，她拉着夜鬥的手往外面走去，“先前就有些事情想要請教夜鬥啦，但是看上去你好像很忙的樣子來着，不敢打攪你。”
“不，事實上也不是怎麽忙來着。”夜鬥看着被未塵抓着的手，嗅了嗅空氣，擡頭看着周圍的妖怪們，“你身上擦了什麽香水嗎？”
“哈？沒擦香水好嗎！”未塵停下腳步疑惑地看着夜鬥，順便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沒味道啊怎麽了？”
“沒什麽。”夜鬥跨開步子向前走，真的是很奇怪吧，照這種情況來看應該是已經時化了，但是卻沒有發現他這個神明。真奇怪。他回頭看了未塵一眼，“你不是說你有事情要問我嗎？”
“喔對！”未塵連忙摸出紙和筆跟了上去，“夜鬥，你今年幾歲啊？”
“哈？你問我這個幹什麽啊？”夜鬥有點哭笑不得，他估計沒想過會被問這種問題。
年齡什麽的…神的年齡什麽的…
“我查過資料了，上面都說神明都是很…額，年紀比較大的，但是夜鬥你看上去挺年輕的。”未塵嚴肅地說道，“而且我在網頁上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家夥對你進行了很奇怪的定義什麽的，所以呢，我想更多地了解你，然後反擊回去！”
“啊？”夜鬥愣了一下，嘆氣，“對不起啦。那你覺得我應該是多少歲呢？”
“十九，二十…三十歲以下？”未塵猜道。
“否也~”
“哈？三十歲以上？”
“誰知道呢~”
“該不會是好幾百歲的老頭子為了吸引年輕的顧客（香客）于是變成這種樣子吧？”未塵嘆了口氣，失望，“誰會第一眼就相信一個穿着運動服的男人是神啊！”
“真的有人相信啊！”夜鬥笑了出來，搶過未塵手裏的紙和筆，寫下自己名字的讀音，“ya-to ！”
“啊？”未塵一臉不理解的看着夜鬥，“然後呢？”
“或者是這個，ya-boku！不過一般還是叫夜鬥就行啦。”夜鬥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未塵的肩膀，“我知道發音有時候是很困難的事情啦，但是每次聽你叫我的名字稍微有點別扭就是有時候覺得你是在叫鴨~脖（子）哭……”
“噗……”未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麽叫的哈哈哈。”
“好想踩死你--”夜鬥擡手摁住未塵的頭往下按，“就算是被叫大神也高興不起來了啊混蛋！誰是鴨脖子啊！”
“原諒□□人的注音神功哈哈哈哈哈…”
“你還真是。”夜鬥嘆了口氣，把紙還給了未塵，“很晚了，回去吧。”
“那夜鬥呢？夜鬥也要回神社嗎？”
“嗯。”夜鬥擡頭看着晦暗的天空，聳了聳肩膀，“這樣的天氣只好到天神的神社睡一宿好了。”
“這樣啊……”未塵，轉過頭竊竊私語道，“居然是到別人的神社裏去住嗎？”
“喂喂你丫剛才竊竊私語是在嘲笑我嗎！”夜鬥氣憤地指了過來，嚎叫着，“等我有了神社，也一定比天神那個神社還要再豪華啊！”
“是是是，夜鬥大神的神社會比天神的神社還要再豪華。”未塵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心裏也只是構造出一個像樣一點的神社而已，突然想到了什麽，叫住了夜鬥。
“嗯？”
未塵攪着頭發将眼神飄到街上的店鋪裏，嘟着嘴漫不經心地問道，“不管是什麽願望，夜鬥都會幫人實現嗎？”
“那是當然~！”夜鬥見貌似生意上門，立刻就換了種表情，笑嘻嘻地湊過來，“怎麽怎麽，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嘛？不管是什麽願望，我夜鬥神都會幫你實現的哦！”
“嗯！”未塵點了點頭，微笑着開口，“我啊……”
“嗯嗯。”夜鬥摩擦着手掌，急切地等待着未塵開口說出她的願望，“快說快說？”
“我們，能成為朋友嗎？”
“當然沒問題啦！錢來錢來！”夜鬥伸出手接過了未塵遞過來的5塊錢，但是細思……惶恐！！他睜大了眼睛看着未塵，“啥，你剛剛說…朋友？”
“嗯！”未塵紅着臉轉過身，“可以吧？夜鬥也說過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的吧？說起來初次見面的時候夜鬥也是說過我渴望交到朋友才看到你的電話號碼的吧？”
“說是這樣沒錯，但是，你這樣拜托我什麽的，然後……”夜鬥一錘定音，笑眯眯地走過來攬住未塵的肩膀遙指附近的賓館，“是這種意思嗎？”
“哈？”未塵不解地擡頭看了眼一臉羞澀的夜鬥，瞬間明了，一拳頭往夜鬥的下巴輪了上去，叉着腰怒視夜鬥，“簡直太不要臉了！夜鬥神什麽的果然靠不住！算了啦！錢還我！”
“啥？！”夜鬥連忙藏起5塊錢鋼蹦圈兒，跟個沒事人似得吹起口哨，“什麽錢啊我不知道喲。”
“過分！算了我不要了！再見再見再見！”未塵跺了跺腳，拽緊背包帶子轉身就走。
“诶？”夜鬥趕緊追了上去，極力解釋着，“不是啦我只是開個玩笑啊，未塵你生氣了嗎？天哪你這樣就生氣了嗎？喂喂，聽我解釋啊，說起來已經算是朋友了嗎？喂~別生氣啦我只是開玩笑啦~”
“已經絕交了，對不起夜鬥神你讓我和你之間的友誼還沒開始就結束掉了再見。”未塵推開了夜鬥，朝馬路對面跑去。
“喂！！！未塵你等等啊！聽我解釋！先別結束啊！5塊錢還在我這裏喔！喂喂等我啊！”
“別再跟着我啊！超級寒酸沒有神社的低價促銷五元神！”未塵轉身朝渾身中箭倒在血泊中的夜鬥吐了吐舌頭，從背包裏摸出筆記本朝他扔了過去，趁夜鬥被砸中連忙跑開。像這種家夥，有多遠就該離他多遠！太不要臉了！
“喂喂未塵！過馬路不能跑你看…喂！！！”夜鬥爬起來吼着，無奈地看着未塵的身影消失在馬路盡頭，看着自己手裏的5塊錢，嘆了口氣，“開個玩笑而已嘛，幹嘛羞澀成那樣。”說着，他抛起了5元硬幣，抓住，帥氣一笑，“顧未塵，你的願望，我确實聽到了，汝乃有緣人…終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