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喂毒
在七皇子幫扶之下, 聞月獲晔帝召見。
與此同時, 坊間關于國師與太子一派勾結, 誓要奪西南之地兵力之言甚嚣塵上。晔帝亦得聞此言, 召了七皇子觐見。
眼見晔帝對國師起疑, 七皇子也不忙急着道太子與國師的不是,反倒宅心仁厚地體諒國師已老, 不免在國事判斷之上有些失誤。
晔帝見七皇子宅心仁厚,聽來也覺得舒心。
七皇子趁勢繼續說, 國師老矣今後終歸要有年輕一輩的繼承下位置, 方能保南施國國運昌盛。
晔帝順勢問及可有未來國師人選, 七皇子毫不猶豫地便提議由聞月頂替,道是命相女深得民心, 能預知未來。晔帝對旁的倒是不在意,對預知未來一事, 委實好奇。
不日, 便下旨邀聞月進宮,一探虛實。
聞月憑借前世記憶,假做占蔔之術,預知半月後中原之地将迎來蝗禍。
要知道, 中原之地自來國泰民安, 已有數十載未有災禍,更诓論蝗禍。
晔帝起先不信,但禁不住七皇子軟磨硬泡,仍是将信将疑。
可所有人都未成想到, 半月之後,中原果真蝗禍縱生,民不聊生。
至此,晔帝對命相女一事,深信不疑。
為求得民生福祉,晔帝于早朝,召得命相女聞月觐見。
當日,命相女立于朝堂之上,臨危不亂。冒天下之大不韪,向晔帝進言,可尋民間方法,養足家禽捕食蝗蟲,不僅能治理蝗禍于搖籃,更能養肥家禽,百利而無一害。
如此治理蝗禍之法,百官聞所未聞,更有甚者當朝指出命相女乃騙人之術。
然而,經過預知蝗禍一事,晔帝已對命相女有所信任。不顧百官反對,要求中原州府以此法一試,未成想到,此法竟有神效,不過三日,蝗禍頓解,中原重新恢複國泰民安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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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蝗禍解除,中原百姓喜笑顏開,無一不誇晔帝為民解憂,體恤民情。
晔帝大悅,自此對命相女所言,更是言聽計從。
因此,當有朝臣建議,由命相女頂替即将辭官返鄉的國師時。
晔帝毫不猶豫,允了。
自拜官為國師起,聞月便在京中有了自己的府邸。
晔帝尊重命相女,派錦衣衛把手,将國師府護得密不透風。
也因此,謝翊要想過來,還需問過聞月的意思,不止如此,還得防着暗地裏錦衣衛将此事上報晔帝。畢竟,命相女知未來之事,與她交往甚秘,等同于窺探國之未來,其心可誅。
謝翊頭回覺着,捧聞月為命相女,倒像是搬着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不過好在,他還有一套旁門左道的法子。
比如半夜爬窗,比如傍晚登檐。
今夜,在侍女的服侍下,聞月沐浴完畢,卧榻備眠。
可輾轉反側,她卻始終難以入眠。
一閉眼,面前全是朝堂上,晔帝青紫的唇和不止的咳喘。
這幾日,晔帝在朝堂上神色疲憊,似是患了病的。
可照理說晔帝有太醫服侍,更有太監随侍在旁,晔帝應該被伺候的周到體貼,不至于出現如此狀況。
聞月通醫理,覺得這事兒沒那麽簡單。要是謝翊在旁就好了,她還能有個人商量商量。這想法甫一出現時,聞月心頭猛地心頭一驚。
回想起當日,七皇子奉她為國師時,諸臣抗議。
謝翊一身華貴朝服,站在立于衆臣面前,舉手投足之間氣度不凡。面對那些白胡子老道們,他不卑不亢,舌戰群儒毫不露怯。他與七皇子一道力排衆議,擁她為國師的場面,堪稱南施國朝堂之上的史詩畫面。
不知為何,思及謝翊那時一言一行,都叫聞月心頭猛跳。
這下,她更睡不着了。
侍女聽聞動靜,推開門詢問。
聞月出身鄉野,自來不習慣仆從簇擁。謝翊知她,先前在辰南王府之時,特意摒退了多人,讓她得些自由散漫的喘息空間。可如今她有了府邸,晔帝又派了這麽多侍女太監,美其名曰是尊重愛護,實則大半出于監視心态。
聞月豎起手臂,橫在半空:“無事,勿擾。”
說完,她便本能地将手臂放下。
然而,未等手臂及榻,已被一雙男人的大掌飛快握住。
他一個翻身,不等聞月反應,已熟練躺進了聞月的榻裏。
謝翊以雙肘撐于聞月兩側,整個身子覆于她上頭,好整以暇地在笑:“若我偏要擾一擾呢?嗯?”
他單手挑着她下巴,神情挑釁。
聞月扭過臉,見房內空無一人,方才知道剛才根本不是侍女進門,而是謝翊這登徒子上門讨債了。
她狠狠瞪他一眼,朝外道:“你再放肆,我便喊人了。”
“好啊。”
謝翊食指離開她的下巴,轉而點上了她的唇。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若敢喊,我便敢堵你的唇。”
“你敢在我國師府放肆?!”聞月氣壞了。
“那你倒是試試,是我的唇落得快,還是你的侍女來得快。”他甫一低頭,聲音低啞啞附着在她耳畔,話是帶着恐吓的,語氣卻是寵溺無比的:“阿月,我保證你一開口……我便将你折騰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聞月嫁過他,為他生過孩子,哪裏不懂他此刻是何意思。
一張清麗的臉,霎時紅透,兩頰滾燙險些快滴出水來。
她憤憤地咬着唇,無可奈何道:“算你厲害。”
他笑得張狂,打趣道:“我厲不厲害,你前世早知道。”
聞月懶得同他理論,一拳捶在他肩上。
她沒用多少力氣,拳頭跟軟棉花似的。
他見勢一把捏住她盈盈的小拳頭,漸漸笑開,從她身上爬下去。
寝殿內無旁的人,周遭安靜一片。
連風簌簌穿過窗紙的聲響,都能掀起耳畔波瀾。
兩人并肩躺着,方在聞月夢中出現的人,倏忽出現在身畔,倒讓聞月有些不适應,臉頰的紅暈一直未消。
她悄悄瞥他一眼,語氣認真:“謝翊,今後不準再來了。”
“為何?”
“太危險了。”
“擔心我?”他上挑唇峰,笑意重重。
聞月才不願承認是擔心他,急忙否認說不是。
可隔了半晌,也沒能編出什麽好的理由,她只好揪着被角,支支吾吾道:“國師與辰南王世子有染,傳出去聲名不雅。”
他笑了一聲,翻過身來,有力的臂膀圈住她,徑直将她攬入懷中。
謝翊道:“我不介意。”
聞月勸他:“晔帝疑心病重,別因此傷了辰南王府利益。”
“放心,辰南王府沒那麽容易被撼動。倒是我,被傷着了……”
“哪裏傷了?”聞月作勢就要揭他的衣領,查看傷勢。
謝翊不說話,笑着任由她揭開自己衣領,又戳戳心口:“心傷了。”
滿腹的擔心被人平白騙了,聞月氣得往他臉上“呸”了一口。
謝翊毫不介意,手上微一用力,就将她緊緊地擁住了。
他自幼習武,力道很大,聞月趴在他胸膛之上,貼得緊緊,動彈不得。既是掙紮無力,那聞月索性也就安穩地伏在他胸膛上,聽他蓬勃的心跳聲。
他輕吻了記她的發心,感慨道:“阿月,重生的前十年,沒能擁着你入眠,倒也混過去了。自打每日擁你入眠起,反倒成了習慣,沒了你,竟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翻身夠不着你,那感覺同重生初初醒來時一般,茫然無措。”
聞月不想承認,她似乎也有雷同知覺。
硬着頭皮,她諷刺道:“換個人不就成了。”
“還吃前世府裏百來姑娘的醋呢?”
“奴婢不敢。”她模仿前世口氣,畢恭畢敬。
謝翊低首,刮了刮她的鼻尖,寵溺道:“前世府裏那百餘姑娘,不過是障眼法,說出來實在怕你笑話,既然這樣那也就不辯了吧。至于那徐冰清之事,你或許可問問徐禹捷,若他願意,會同你道出實情的。”
此番,謝翊語氣懇摯,實在不像虛假。
聞月不由怔忪,難道前世之事真是有所誤會?
可前世既已為前世,所有一切在今世已無從考證。
如此一來,她與謝翊之間,誤會便也只能是誤會了。
谙熟的松木氣息萦繞周身。
心安之下,聞月漸漸有了困倦之感。
可閉上眼時,晔帝病态的模樣又再次重現在眼前。
聞月頓時清醒,戳了戳謝翊臂膀,輕聲道:“對了,今日你我在朝堂之時,你可有發現晔帝有所異樣。”
謝翊拍拍她的背,叫她安心:“晔帝異樣,自會有宮人忙前顧後,不必思慮過重。”
“可我覺着納悶。”
“納悶什麽?”
她猶豫半晌,離了謝翊懷抱,主動湊近他,将纖細的小手附在他耳旁,聲音壓得極低:“晔帝像是中毒了。”
“哦?”
謝翊雖有詫異,但口氣卻漠不關心。
聞月點頭,認真道:“晔帝前兩日才服過菱悅花,照理說菱悅花能治百毒,晔帝不該再出現口唇發紫,咳喘不止的類似中毒症狀。若晔帝當真中毒了,那便只有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
聞月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有人在持續給晔帝喂毒。”
聞月尚處于認真思索之中。
可當下,她身上暖暖的氣息在旁,謝翊壓根沒閑心思想別的,一心只想同她親近。他別過臉,趁聞月尚在思考無暇顧及他的靠近,飛快地往她唇上呷了一口。
聞月一驚,瞪圓了眼正想打他。
謝翊卻粲然一笑,接下她的話茬:“會是何人喂毒?”
“親近之人。”聞月篤定推理道:“晔帝向來心思深重,能喂他毒物,卻繞過旁人之眼,此人定為他親近之人。”
她話音剛落,謝翊便朝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他說:“推理至此,到此為止。”
“為何?”她不解。
“晔帝親近之人,無非皇嗣後宮。”
“确實如此。”
謝翊蹙眉道:“宮闱之事,尤其皇後一脈,你不能碰。”
“可是皇後一脈在我死後曾有所異動?”聞月好奇。
謝翊卻不答,只是捉住她的手,口氣認真懇切:“阿月,朝堂更替,礙不得國師位置,此事你便當未見未聞,如此方為正道。”
聞月知道,謝翊是為了她好。
可不知為何,眉頭卻不由地蹙了起來。
她總覺得,前世在她死後的十二年中,發生了許多的事。
而謝翊……有事情瞞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