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與食人魔談笑風生

沒關系的,我早該想到的。

江越年後撤一步,他盯着自己的腳尖。據說人與人之間有一定空間距離的劃分——完全沒有聯系的公共距離;處在一定場合的社交距離;沒有親密接觸的個人距離;好友、戀人、家人之間的親密距離。江越年一步步從最遙遠的距離走進威爾,現在又一步步退後,退到互不幹擾的世界。

“抱歉。”威爾蜷縮在膝蓋上的手指無助的抓了抓,他不敢擡頭。

我在害怕什麽?威爾埋着頭想,我害怕的究竟是那個虛無的幻覺,還是眼前的這個人?

“沒關系。”江越年退到門口,“我是說沒關系的,威爾 。”

人類最終極的恐懼來源于未知。

所以我能理解他。江越年低頭看向自己這具身體的手,與他的本體不同,這雙手布滿生活的痕跡——左手中指飽滿圓潤的指甲上有一道淺白色的印記,那是切菜不小心砍到手的成果;白皙透粉帶着健康氣息的指尖被吉他琴弦磨出老繭;青筋微微隆起的手背有着暗褐色的星星點點,第一次炒菜把菜連帶水一起倒入油鍋的傑作——是一雙再普通不過的正常人的雙手。

這雙手不會如切豆腐般砍掉敵人的手臂,也不會憑空畫出毀天滅地的符咒,更不會輕而易舉敲碎隊友的頭顱。

江越年倚在門框上,接縫處冰涼的金屬硌着他的肩膀,他并不在乎這一點寒冷。

傑克打來的電話打破了室內的沉寂,江越年拍拍肩膀,掃去那看不見的塵埃,“走吧。”他說。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房間。

江越年本身是沒有煙瘾的,可能是這個身體習慣的力量過于強大,他總是忍不住點起煙。

他們沒有和漢尼拔、阿比蓋爾打招呼便走了,江越年開着車,他的車技一向平穩,坐在他的車裏甚至會産生在平流層滑行的錯覺。他将目光放在石子路上,思維卻懸在煙霧頂端,不上不下的漂浮着,直到後排的威爾被嗆得忍不住咳出了聲,他才恍然發現車裏雲霧缭繞,連忙說着抱歉降下車窗,把風筝般飄散的思緒用細線收回。

“這次的案子你可能有印象。”江越年把煙熄滅,扔進車載煙灰盒,“還記得霍布斯死亡的第二天嗎?那天早晨你也是像現在這樣坐在我旁……”江越年看着空蕩的副駕,改了口,“像現在這樣坐在我的車上,電臺裏放的那個‘同性殺手’的報道。”

他見威爾微微扭轉過來的身體,知道他在認真聽,“今天早晨在海邊又發現了兩具屍體,殺人手法和被害人都與‘同性殺手’的案子如出一轍,現在這起案子已經移交給我們BSU處理。”

屍體被發現的地方離港口很遠,靠近一條荒無人煙的公路,連海鷗都不曾光臨。江越年把車停在警戒線外,一下車就看到傑克背對着他們站在沙灘上。

“嘿,江!”布萊恩這個大嗓門眼神賊好,大抵也是沒有認真工作,江越年的腳步還沒站穩,他就興高采烈地沖過來,揮舞着手臂像拿着一根攪拌棒攪拌空氣,“沒想到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躲過了蘑菇培養園的你今天剛上班就要面對屍體!可惜你不能再多休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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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聽起來可一點也不覺得可惜,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哪天不用見屍體啊?”江越年和布萊恩并排走着,“再過一年來上班也照樣是看屍體。”

“哎,也是。”布萊恩伸手就往江越年的肩上攬,被無情的打落。

“注意衛生!你這手套上可還沾着東西呢!”

“哦哦哦,差點忘了。”布萊恩懊惱的拍拍腦袋。

江越年:……

布萊恩:!!!

布萊恩:“嗷——”

系統:你這朋友怕不是個傻子。

江越年:什麽朋友?哪來的?別瞎說!我認識他嗎?

傑克招呼威爾和江越年過去,倒黴催的布萊恩去警車邊洗臉去了。

沙坑已經被挖開,裏面躺着兩個面對面的女孩,她們的手臂交織在對方身後,右手環在腰部搭在脊椎下方,左手穿過脖頸貼在耳後,下巴抵在對方肩上,棕發與金發交織纏繞,一副極度親密的姿态。她們渾身沾滿砂礫,看起來像是兩個沙土捏成的雕塑,胸前沾的尤其多,大概是因為有血液做粘合劑。

“據目前的情況來看,兩人均死于胸口的槍傷,死亡時間大致在昨天。兩個人的身份已經确定了。”傑克把手裏的資料遞給威爾傳閱,“棕發的是瑪麗蓮,金發的是奧娜,兩個人都來自于赫頓阿瑪學校。”

“女子高中?”江越年挑挑眉。

“恩,兩個人的行李、錢包及身份證件就埋在旁邊的沙坑裏。”傑克指了指距離屍體半米圓的圓形淺坑,“顯然我們的兇手連必要的遮掩措施都懶得做,這坑還沒威爾家的狗刨的深。”

威爾艱難的扯了扯一側嘴角,他的頭疼的太厲害了,就像有人拿着電鑽企圖在他的頂骨和颞骨間的縫隙上鑽出一個洞,他的視覺仍停留在紅綠交織的色塊中,勉強運作的思維齒輪鏽跡斑斑,嘎吱作響,成功完成皮笑肉不笑的捧場成就。

傑克對威爾的這幅姿态見怪不怪,他只當是威爾又一次沉浸于兇手的情緒中尚未清醒。

那邊威爾慢慢調整着呼吸,将意識從現實中游離開來,他合上雙眼,讓自己的思維逝去,兇手的感官充斥大腦。

他站在原地不動。

傑克和江越年靜悄悄的走到稍遠的地方,在離威爾三米開外的地方看護他。

“為什麽判斷她們倆是同性戀?”江越年接過資料,兩張表格簡單的記錄了兩個姑娘短暫的一生,就如同普通的女子高中生一樣,兩人的履歷稱不上是出彩,也淪落不到差勁,在極度普通的邊緣徘徊——之所以說徘徊,是因為瑪麗蓮和奧娜都私下參加了校內的LGBT活動。“女校的LGBT活動?”參加這樣的活動,其實跟公開自己的性向沒什麽區別了。

“對,雖然是暗地裏的。”傑克雙手插在風衣口袋中,按住了在海風中烈烈起舞的衣擺,“我們從校方那裏得知,奧娜和瑪麗蓮的父母相互認識,他們都是極為虔誠的基督徒。”

“你懷疑?”

“奧娜和瑪麗蓮是一對同性情侶,這一點除了她們自己,連她們的父母和老師都不知情。”

“不一定。”江越年舉起資料盯着左上角一寸方格裏的照片,“或許她們只是關系親密的朋友呢?她們支持LGBT并不代表她們就是其中的一員,或者她們是,那憑什麽判斷她們就是一對情侶呢?”

“你說的這些都是推測。”

“你說的一切也都是推測,我猜測最後讓你下定論的應該不是什麽确鑿的證據,而是和‘同性殺手’如出一轍的殺人手法。”

傑克觀察到今天的江越年情緒過分激動,在側寫部門多年的他隐隐察覺到江越年似乎經歷過相似的事件,他拍拍江越年的肩,無意探尋這個他看好的新人的隐私,“江,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或許你應該仔細看看她們的手指。”

江越年踏着沙子,砂礫在海水的浸潤下綿軟的支撐在腳下,走起來沒有一絲聲音。他小心的繞過威爾,站在屍體的另一側。

威爾站在屍體旁邊,呼吸濃重,眉頭緊皺,汗水在額頭滲出,身側的拳頭捏的發白,江越年甚至在海浪聲裏分辨出他十指互相摩擦的聲音。

江越年不确定此時是否該将他從共情中喚醒,于是他收斂心神蹲下身子端詳女孩們的手,瑪麗蓮的右手中指,奧娜的左手中指,戴着相同質地相同款式的銀戒,戒指的造型很簡單,露出手背的部分扭曲,如同莫比烏斯環。

中指——戀愛中,這是再明顯不過的示意。情侶之間相互的占有欲,向衆人宣誓所屬權的典型表現。

“她們并不是自願擺出這樣的姿态。”

“什麽?”江越年擡起頭。

威爾此刻神色清明,短暫擺脫頭痛的他像是剛從一場美妙的沉眠中醒來,褪去了疲倦與焦慮,罕見的柔和了面容,微微眯起的雙眼看着天海的交際處,沿着海浪向岸邊推進,最後落在面前的江越年身上。

“江越年”的這副身體和他本人的身高不相上下,在亞洲人裏算是比較高的,肌肉均勻的覆蓋在骨骼表面,平日裏看不出有什麽爆發力,只有他蹲下的時候那種獵豹似的線條感才會透過繃緊的衣服顯現出來。他蹲着的姿勢很不講究,說直白點就是網上常常讨論的“亞洲蹲”,索性他四肢修長,蹲成一坨也不顯得擁擠,手肘搭在膝蓋內側,頭向上仰起,一臉好奇的看着威爾。

威爾的視線逡巡在江越年落在脖子後方的黑色發尾,發梢挨着頸椎,如同堅韌的竹子般的脊椎一節節延伸進衣領,威爾發現這是江越年為數不多的示弱姿态,他把腦海中奇妙的黑色毛茸茸的幻想抹除,按捺住擡起手的沖動,撚了撚褲邊線。

“兇手把槍交給她們倆,讓她們互相開槍打死了對方,然後再把她們擺成現在這幅模樣。他不是恐同,也并不仇恨同性戀。他只是在懲罰。”

“懲罰什麽?”江越年站起身。

“不忠不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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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越年掏出【雨女的眼淚】對茶杯選擇了使用

【眩暈、致幻、持續傷害解除】

茶杯:突然清醒!

2.謝謝大家的關心和建議!我的眼睛,還是無可救藥的更腫了QAQ,醫生開了紅黴素眼膏,可還是阻擋不了它一步步腫的只剩一條縫......終于看到李榮浩老師眼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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