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二公子

那鄰桌說話的人看上去約莫二十歲上下,端的是儀表堂堂氣宇不凡,一身黑絨貂裘不含一絲雜色,就算不識貨的人也知必是價值不菲。那人雖然一看就是出身富貴,但神态語氣卻謙和有禮,絲毫沒有纨绔之氣。許南風将他上下端詳了一眼,輕輕舉杯笑道:“家仆不懂規矩,讓公子見笑了。”

“哪裏,是我唐突了。”

那公子說話間目光也不時在許南風與君疏月之間游走。許南風對君疏月的獨占欲已到了可怕的地步,哪能容忍別人這樣看他,于是不動聲色地移到君疏月的面前擋住了那公子的目光。那人也十分聰明,知道自己有些逾禮,笑着拱了拱手又轉過身去。

“這公子生的好貴氣。”

阿呂雖然沒吃到人家桌上的肉,但是對這公子卻頗有好感。許南風笑了笑,一邊給君疏月布菜,一邊小聲道:“雲鶴山莊白家的人,豈能不貴氣。”

君疏月聞言,手裏的筷子稍稍停頓了一下。這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許南風的眼睛,他知道君疏月早些年與白家往來甚密,尤其是白家的長子白舒歌曾與他是生死之交。只可惜一年前雲鶴山莊老莊主西去,莊主的位置留給了幺子白輕衣,白舒歌亦在半年前消失于江湖。有人說他死于家族的內鬥,又有人說他也許只是厭倦了同袍兄弟間的血肉相殘,獨自歸隐去了。但他究竟去了哪裏,迄今為止仍無人知曉。

甚至連許南風都不曾知道。

在乾州大地,以浮玉山為界劃分南北,北武林如今已是浮方城的天下,而雲鶴山莊仍屹立南武林四大家族之列。雖說半年前白輕衣已私下與池寒初結盟,表面上南北武林還是相争不下的。而且白家的二公子白舒夜曾經力推兄長白舒歌争奪莊主之位,白舒歌下落不明之後,他與白輕衣的矛盾已激烈到無法相容的地步,所以他出現在浮方城的地界還是讓許南風有點意外。

就在許南風琢磨着白舒夜的事時,不遠處兩個酒客的聊天聲傳到了他的耳中。

“你們可曾聽說,那兩年前死在千重山的魔頭君疏月又重出江湖了。”

君疏月正夾着菜喂給小黑,聽到這話有些好奇地轉過頭去。那兩人說得眉飛色舞,像是當真看到君疏月死裏逃生重返江湖一般。

“當年他身中一百多刀,又被推下萬丈深淵,這樣都能不死,這江湖中還有人能殺得死他嗎?”

這些話在江湖中瘋傳了兩年之久,好像人人都已經相信了這個傳聞,好像人人都親眼看着君疏月如何被正道圍攻滿身是血跌入深淵。

但事實上,那不過是許南風編造的一個故事。一個經歷了無數人口耳相傳足以以假亂真的故事。

當年攻上山頂的武林正道,真正活着下山的只有十人,而這些人都是許南風的人。親身經歷過那場大戰的人都已經說不出事情的真相,所以到底發生過什麽只有這十個人知道。

當年君疏月确實負了傷,也确實跌入了崖底,但那一切都在許南風的算計之中。他設計好了一切,殺盡了那些聞風而來要取君疏月性命的各派武林人士,為的就是讓君疏月的死成為一個永遠無法被推翻的定論。

江湖因為這個謊言而平靜了兩年,但現在突然有人挑破了這個謊言,這個人會是誰?

“這些傳聞只是傳聞,不必太過當真。這兩年冒充君疏月的江湖騙子比比皆是,未必就是真的。”

“這魔頭若是回來,必定不會放過當年追殺他的那些武林中人。”

“這兩年浮方城沒有他還不是一樣把江湖攪得天翻地覆,依我之間,他若回來,第一個要對付的定然是池寒初那個瘋子。”

許南風聞言,忍不住低頭笑了笑,池寒初難道還配得上君疏月親自動手?不過他就算要對付,第一個要對付的人也會是自己吧。

“不管怎麽說,這江湖要大亂了。”

那人說到這裏,鄰桌的白舒夜突然站了起來,他端着一壺酒朝那兩人走了過去。那兩人雖不知白舒夜的身份,但見他氣度不凡,也連忙起身相迎。白舒夜伸手為他們添了些酒,随後笑道:“我聽二位方才談論浮方城主君疏月要重出江湖之事,不知這些傳聞從何聽來。”

那幾人也不過是道聽途說,其實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白舒夜一邊聽着一邊目光時不時朝着許南風他們看了看。許南風是何等精明之人,馬上拉起君疏月便要上樓,可他剛一起身,那幾個白家的侍衛便圍了上來。

許南風笑道:“白二公子這是什麽意思?”

白舒夜聽他一語點破自己的身份,便也回敬道:“早聞許先生大名,今日有幸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他話音剛落,只聽到驿站的門被人碰的一聲踢開,那幾名白家的侍衛還沒反應過來已被沖進來的鬼侍砍翻在地上。白舒夜心下一驚,連忙伸手去抓許南風,可他手還沒碰到許南風便突然定在那裏動彈不得。

“白二公子,我勸你不要亂動,否則這只握劍的手我可就收下了。”

許南風牽着君疏月向後退了退,白舒夜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上纏着幾根銀色的細絲。而這銀絲的主人正是一路跟随許南風的那兩個紅衣少女。那銀絲名曰琴訣,本是上古名琴飛鳳之弦,取北蛟之筋與南疆雪蠶制成,別說這血肉之軀,便是鋼筋鐵骨也未必承受得住。白舒夜深知此物的厲害,連忙喝退白家侍衛,對許南風陪笑道:“許先生不要動怒,是我馭下不嚴,冒犯在先。”

許南風懶得與他多說,拉起君疏月的手便往樓上走去。白舒夜沒想到許南風身邊竟跟随着這麽多高手,更沒想到連池寒初的鬼侍也在這裏,他真是一着不慎自讨沒趣了。許南風走到樓上,朝着那兩個少女擺了擺手,那二人得了許南風的命令方才放開白舒夜。白舒夜一得了自由還想追上去,許南風卻道:“白二公子想問的事恕許某也無法解答。”

“許先生!”

白舒夜仍不死心,還想再說,但見那兩個紅衣少女虎視眈眈盯着自己,話到了嘴邊也只好咽了下去。他此番離家遠行就是為了尋找兄長的下落。如今白家盡在白輕衣掌握之中,而他為了鞏固權力與浮方城結盟,這會讓白家百年基業毀于一旦。只有找到大哥請他回去主持大局,方能阻止白輕衣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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