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冷面鬼手

倘若池寒初不是因為段聞雪的病而心神大亂,那他一定能聽到從房檐上傳來的磨牙聲。某個躲在暗處偷窺的醋壇子當看到池寒初把‘段聞雪’抱進懷裏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都要被醋海淹沒了。

君疏月這一招不叫以假亂真,根本就叫以身飼狼!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在刺激自己?

而此時正被池寒初抱在懷裏的君疏月正用餘光撇向躲在角落裏的許南風,即便看不清對方的樣子也能猜到此刻他恐怕已經醋海翻騰了。

不過池寒初會如此緊張段聞雪也着實讓君疏月有些意外,畢竟在他印象之中池寒初就是那種冷血無情之人,沒想到他竟還有這樣的一面,看來這次把注下在段聞雪的身上倒真是賭對了。

池寒初因為心中有愧,難得在天璇閣多停留了片刻,雖只有片刻,對許南風來說卻是度日如年一般的難熬。他親眼看着池寒初對君疏月又摟又抱,這滋味就跟淩遲他差不多。于是無形之中許南風的心裏又多了一條不得不殺池寒初的理由。

雖然這顯然是欲加之罪。

段聞雪的天璇閣向來冷清得很,但今日卻十分奇怪,池寒初前腳剛離開,蒼廖後腳就跟來了。許南風趴在房梁上心裏真真是苦不堪言,他怎麽不知道段聞雪跟蒼廖的關系如此之好,這小子一進門就把君疏月抱了個滿懷,君疏月顯然也是沒有料到,不由地表情一僵,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回應這個擁抱。

“我一回城就想來看你,可是大哥說你病了要靜養,我怕打擾你才一直拖到今天。”

蒼廖說着又上上下下把‘段聞雪’打量了一遍,皺緊眉頭心疼道:“池寒初真不是個東西,怎麽能這麽折騰你。”

敢在浮方城這麽說池寒初的,大概除了許南風也只有蒼廖了。

“尊主已經派人去請沈大夫,你不要這樣說他。”

君疏月對段聞雪并不算十分了解,所以在模仿他的時候也格外注意,他的容貌雖已完全看不出破綻,但聲音卻不能十成相似,只能用咳嗽來掩蓋。不過蒼廖和段聞雪也有些時日未見,如今他又有病在身,自然也不會特別留意其中的異樣。

“假惺惺的,也就你才信他。”蒼廖不屑地哼了一聲:“你知道嗎,項天陵要回來了,他一直跟你不對盤,池寒初現在把他找回來,不是成心氣你?”

看來段聞雪和項天陵不和已是浮方城人盡皆知之事。

君疏月裝模作樣地回護了池寒初幾句,結果遭到了蒼廖更加激烈的批判,躲在角落裏的許南風聽見他罵池寒初罵的那麽過瘾,忍不住也偷偷笑了起來。

浮方城這幾位閣主裏總算是有人對上了他的胃口,這個蒼廖是個有趣的人。

“池寒初對你這麽壞,你還是跟着我吧,我會對你好的。”

蒼廖冷不防冒出這麽一句讓正在低頭喝藥的君疏月差點被藥汁嗆到,而這時蒼廖突然把他一把抱住,這更是讓躲在屋檐上的許南風差點沒忍住要給他一掌。

“阿雪,你考慮一下啊,我會對你好的。”

君疏月內心一陣尴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突如而來的告白,幸好此時識歡已從外面回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穿着墨色長衫的年輕男子。

“沈,沈秋?!”

蒼廖一看到他就從座上猛地蹿了起來,像是受到了什麽莫大的驚吓一樣。那男子就像是波瀾不驚的一潭靜水,好像不管發生什麽都驚擾不到他,但是他的身上又散發着一種壓迫人的氣勢,好像被他多看一眼都會覺得呼吸困難。

“阿雪,我,我下次再來看你,你好好保重。”

蒼廖就像是見了貓的耗子一樣,恨不得立刻從沈秋的面前消失才好。兩年前蒼廖被雲嶺商家的人所傷,幾乎性命不保,被龍寂帶回浮方城後在沈秋門前跪了足足三天才求得他出手相救。但蒼廖也因此落下了一輩子的陰影,沈秋雖然救了他,卻也把他折騰得生不如死,如今想來都不寒而栗,所以一看到沈秋才會落荒而逃。

所謂一物降一物,正如是也。

沈秋放下藥箱走到床邊,他雖然什麽話都未說,但目光已經盯着君疏月看了許久。他那種咄咄逼人的目光像是能把人從裏到外都看穿一般,也幸好面對他的人是君疏月,若是換做別人只怕已經露怯了。

“尊主說你病得很重?”

君疏月從床邊坐了起來,笑道:“沈大夫覺得呢?”

“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裝病。”

“我也這樣認為。”

君疏月話音剛落,許南風已經從梁上一躍而下,封住了沈秋的退路。沈秋淡淡看了他一眼,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若無其事道:“難怪屋子裏有這麽多人味,原來上頭還藏着一個。”

“沈大夫,別來無恙。”

許南風笑着朝他拱了拱手,沈秋卻依舊是面無表情,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以作回應:“許先生不在江湖上興風作浪,原來是跑來浮方城了。”

“沈大夫這話說的真是……”

興風作浪這個詞用得實在精準。君疏月忍不住在心裏贊嘆了一聲。

“這人皮面具做的不錯。”

“過獎,不過還是沒有逃過沈大夫的法眼。”

“我說過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裝病。”沈秋轉身看向君疏月:“你臉色雖差,但氣息順暢脈相穩健,也只有瞎子才信你有病在身。”

這瞎子說的可不就是池寒初麽?

既然已經被人戳破了真相,君疏月也便不再多做隐瞞,一擡手将面上的人皮輕輕揭了下來,他的面孔已經與幾年前完全不同,所以沈秋盯着他看了許久只覺得莫名的熟悉卻根本想不起自己在哪裏見過他。

“你是……”

“沈大夫,本座上次見你還是在你師傅曲靈溪的南山藥廬。”

聽到這話,沈秋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波瀾,他從座上豁地站起身來,不可置信道:“你,你是……”

君疏月雖未開口,但他的笑容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沈秋盯着他看了許久才長長舒出一口氣,語氣略帶感慨道:“這三年你藏得可真深。”

“你應該說是被他藏得真深。”

君疏月伸手指了指許南風,沈秋望着他點了點頭:“厲害。”

這厲害二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實在是太太太太難得的事,足夠許南風誇耀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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