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可曾心悅 (1)

(第一更端倪)

似是從這廂起,摸馬吊牌才進入正軌。

梅老太太本就喜歡摸馬吊牌,蘇晉元和梅佑繁會摸,白蘇墨這廂雖是有些胡亂出着,可有錢譽看着也能跟着打着走。

最讓梅老太太舒心的是,回回她有好牌,又當莊家,錢譽便不攔着白蘇墨亂打,她是摸得如魚得水。錢譽盯着白蘇墨摸牌,是先由着她亂打,再同她說前因後果,白蘇墨事後恍然大悟,卻也不惱。這兩人湊一處摸牌,倒是份外和諧。

梅老太太不由多看兩眼,兩人湊一處摸牌的時候,分明沒有特殊之處,卻又直讓人覺得那是一個賞心悅目。

梅老太太想飲茶的時候,便也讓錢譽幫着摸牌。

梅老太太便在他身後看。

等看了兩輪,才算是心如明鏡了。

這錢譽不僅是會摸馬吊,而且牌技還好得很。

但越是好,便越是大智若愚。

譬如見白蘇墨牌好的時候,會有意放水,白蘇墨竟能自己打贏一把莊家了,蘇晉元和梅佑繁都刮目相看。

梅老太太卻看得清清楚楚,這背後沒少有錢譽的功勞。

他不光是牌技好,怕是連牌都能算得出。

分明心中有數,卻不顯懷。

還将這牌桌上各個都哄得眉開眼笑的,這外閣間內都是笑聲。

便是梅佑繁,先前還有些惱,而後也都一處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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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老太太不由又多看了錢譽兩眼。

錢譽哪裏知曉。

等到梅老太太喝過茶,錢譽便又主動起身讓她。

蘇晉元招呼錢譽來他這處。

可明眼人一看蘇晉元就舍不得手中的馬吊牌,錢譽笑了笑。

白蘇墨起身:“還給你。”

她看他,他便沒有再推辭。

牌局繼續,白蘇墨坐在梅老太太身側,不時幫梅老太太摸摸牌,或是四處走走看看。

到錢譽處,似是也并無什麽不同。

有時駐足看上兩眼,便“啧啧”向梅老太太,蘇晉元和梅佑繁笑道:“呀,你們這把可得小心了,有人的牌抓得不要太好。”

蘇晉元噗嗤笑出聲來。

梅佑繁也笑。

梅老太太搖頭:“瞧瞧,你這還讓人家的牌還怎麽打?”

白蘇墨哪裏管。

錢譽看了她一眼,似是若無其事,心底卻微微蕩起層層漣漪。

她有心同他玩笑,他甘之若饴。

白蘇墨莞爾,便站在他身後看。

這一句,梅老太太,蘇晉元和梅佑繁果然如臨大敵,更由得白蘇墨的這句話,蘇晉元幹脆喊上了臺面,誰出牌,誰攔截。

梅老太太險些笑岔氣。

梅佑繁也忽然配合蘇晉元得很。

三人‘沆瀣一氣’,不遺餘力。

白蘇墨笑了笑,依舊是站在錢譽身後看。

他的牌分明很好,也似是一直不怎麽看重勝負,這一局卻打得謹慎。

白蘇墨幾次見他将好牌拆了出,蘇晉元便乘勝追擊,一連串的王牌跟着蜂擁而出,接過見他手中還有保命牌,便傻了眼兒。

梅佑繁先前是跟着蘇晉元一頓圍追堵截,大牌全都通通下了場攔截錢譽,這會子,和蘇晉元一樣在一側幹着急。

錢譽手中卻還有大牌在。

只剩梅老太太還有餘力與之一搏。

蘇晉元谄媚:“還得祖母坐陣啊。”

梅老太太睨他一眼,繼續摸牌。

梅老太太的牌路穩,不見兔子不撒鷹,同蘇晉元和梅佑繁的爽牌套路不同,而錢譽分明是吃透了梅老太太的牌路。眼下,故意下了套給梅老太太,梅老太太權衡稍許,眼見就要抽牌,白蘇墨輕咳:“外祖母,他詐你呢……”

錢譽手中頓了頓,回眸看她。

衆人一眼可見的哀怨。

蘇晉元實在忍不住笑出眼淚來。

梅老太太也跟着笑得岔了氣兒。

梅佑繁也沒閑下。

錢譽這一手驚世好牌,便在三家的圍追堵截和白蘇墨的不遺餘力下,徹底被打成了篩子。

白蘇墨也笑了起來。

錢譽沒說什麽,便也跟着抿了抿唇。

……

這一晚的馬吊牌便打得梅老太太很是歡喜。

夜色已深。

劉嬷嬷提醒了兩回,這牌場子才不得不要撤了。

梅老太太很是不舍。

白蘇墨也忽得愣住,今晚到這裏便結束了?

她瞥向錢譽。

錢譽看着她,低眉笑了笑。

白蘇墨忽覺被他看穿了心思,心頭微微一滞。片刻,卻也笑了起來,不覺有什麽不好。

只是今日的馬吊牌本就是錢譽提議的,錢譽哪裏好再主動約?

而梅老太太口中的再尋時間,怕是也不好尋時間了。

紛紛同梅老太太辭別,梅老太太笑眯眯點頭,又讓餘韶去送。

有蘇晉元和梅佑繁在,她自然不能同錢譽一處。白蘇墨同蘇晉元一道,一面說話一面往苑中去,梅佑繁則和錢譽走在前端。

先到雍文閣苑子的拐角處。

白蘇墨駐足。

蘇晉元也駐足:“表姐,別送了。”

白蘇墨笑了笑。

錢譽和梅佑繁也轉身看她。

“蘇墨,改日再來尋你。”看得出來梅佑繁是極想同她一處的,蘇晉元眸間有笑意,錢譽瞥目過去。

白蘇墨福了福身,同他三人道別。

拐角處燈火不明,三人是目送她進了東暖閣的外閣間,才一道出了苑落。

……

寶澶和缈言,胭脂正在一處說話,見了白蘇墨都湧了上來。

“今日的馬吊牌摸得如何?”

“小姐可見過梅府的七公子了?”

“老太太可喜歡七公子?”

一人一句,便似覺得方才的牌局就是為了招呼梅佑繁而設的。下午的時候見白蘇墨對這個梅府七公子沒有多大興趣,可這馬吊牌摸了這久才回來,應是挺歡喜。

白蘇墨一人頭上給了一記悶響。

三人紛紛吃痛。

“累了,想泡個熱水澡睡了,水可有備好?”白蘇墨伸了個懶腰,一幅慵懶模樣,好似不想多提旁事。

三人才想起她慣來是沒有多少興趣在棋牌上的,應是應付了一宿梅七公子這邊,乏也乏似了,這才恍然大悟,跑去準備泡澡的事情去了。

白蘇墨心底悄悄舒了口氣。

耳房寬衣。

七月盛夏,浴桶內的水也不會太熱。

白蘇墨将頭發绾起,仰首靠在浴桶邊沿。

這一整日都好似奇幻一般。

她原以為要不知何時才能見到錢譽,卻在晨間外祖母處便見到他,還和他一道同外祖母一起喝粥。

錢譽離時,她心中還失落過,卻不想錢譽又約了外祖母一道打馬吊牌。

她心情便似從谷底又至雲霄。

後來見梅府女眷,晌午飯時,她還有意多飲了些果子酒,寶澶都不覺得,旁人哪裏會覺察?

她昨日已見過梅佑康,梅家今日定然還會安排旁人同她見面,她不見也不好,所幸借着酒醉的引子在東暖閣內好好睡上一覺。

醒的時候,聽聞梅佑繁也在外祖母處,不見有要走的意思。等打上馬吊牌的時候,又非要同她一夥,舉止略有親近。她分明見到錢譽眼中有愠色,卻不顯露。

白蘇墨笑了笑。

有人慣來沉穩,也善裝模作樣,也會有醋意的時候?

後來錢譽教她打牌,她卻是聽得認真。

她極少有時間同他一處,這仿佛是最長的一次。

雖有旁人,卻也其樂融融。

有梅佑繁在前,錢譽同她适時保持距離,旁人也不覺有何不妥,反而覺得他君子風度。他是回回都做耐心講解的模樣,卻頻繁俯身起身,氣息分明在她耳後撩撥,卻不顯露。在她實在有些繃不住,轉眸看他的時候,又分明見到他眼底的笑意。

他将外祖母哄得很是高興。

她從不喜歡摸馬吊牌,今日也都玩得盡興。

更勿說,先前還劍拔弩張的晉元和梅佑繁。

浴桶中,白蘇墨仰首靠在桶沿邊,眼底笑意收起,只剩隐隐出神。

錢譽似是時時處處與旁人不同。

她卻喜歡他的不同。

大凡有他在的時候,她眼中似是旁人都黯然失色。

白蘇墨深吸一口氣,沉入浴桶微熱的水中。

怎麽辦?

她很有些不好,才将分開,她卻在想明日如何才能見到他?

想起去雍文閣前,他說想她,她問他多想,他将她抵在枝繁葉茂的牆角深吻,一直從唇間到耳後……

******

雍文閣內,餘韶在外閣間收拾茶盞和馬吊牌。

劉嬷嬷伺候梅老太太在內屋洗漱。梅老太太今晚的馬吊牌打得很是歡喜,劉嬷嬷催了三兩次才作罷。

等洗漱完,上了床榻,梅老太太才摸了摸肩膀,搖頭道:“先前光顧着摸牌子,正起勁兒的時候倒真還不覺得,眼下才曉得這腰和腿都是痛的,幸虧你提醒。”

劉嬷嬷上前,替她揉肩膀和腰,一面道:“老夫人,咱可不比年輕時候了,要真是喜歡摸牌,隔日再喚幾人來作陪便是,何必都可這一日來?”

梅老太太看她:“你覺得梅家老七如何?”

劉嬷嬷嘆道:“老夫人心中有數,何必來問老奴……”

梅老太太伸手指了指她,笑道:“瞧瞧,回回都似我逼你一般。”

劉嬷嬷這才笑道:“這梅府的七公子年紀輕了些,性子便也跟着急了些,梅府三房這頭怕是沒少廢心思。今日同老夫人還有小姐一處,都能同公子摸牌鬥氣,是不夠沉穩。說起來……”言及此處,劉嬷嬷頓了頓。

梅老太太看她:“你這說一半停一半的算什麽?”

劉嬷嬷福了福身:“老奴是怕說錯話,老夫人怪。”

梅老太太睨她:“快說快說,我何時怪過你。”

劉嬷嬷又道:“梅府的人始終是老夫人的娘家人,老奴本也不該多嘴,可這梅家七公子确實欠妥當了些,先不說當着您和小姐的面同公子摸牌鬥氣,就是小姐同他在一處摸牌,一時半刻沒學會,他兩局下場便就急躁了,若不是小姐機靈給推脫了去,指不定當下就僵一處去了,這牌桌上多大個事兒?日後還能指望着他照顧小姐?”

梅老太太是沒責怪:“你說得沒毛病。”

劉嬷嬷繼續:“再退一步說,沉得住氣是一回事,可老奴見他分明借着摸牌同小姐親近,小姐是有意避開了,他還似沒個心神似的,倒後來,全叫錢公子給比了下去。”

說到錢譽,梅老太太也笑:“這才是個聰明的,分明比誰都會打,也不讨個輸贏什麽的。我看他在那裏教墨墨,很是耐心,摸牌的時候,也顧及這場上的幾個人臉色來。你看後面,人人都高高興興的,這錢譽啊,功不可沒。”

劉嬷嬷笑:“老夫人很喜歡他。”

梅老太太道:“我是覺得同他投緣,也喜歡他。你可別說,今日剛見過梅家老七,再看看錢譽,怎麽都覺得錢譽同墨墨在一處的時候,很是般配……”

劉嬷嬷停了手中活計:“老夫人,這錢譽可是商賈出生,如何配得上小姐?”

梅老太太嘆道:“可我是看在眼裏,墨墨瞧他的眼神都分明與旁人不同……”

劉嬷嬷微頓:“老夫人可是看錯了?”

梅老太太道:“看不看錯,尋個時間再看看不就是了?”

劉嬷嬷颔首。

(第二更梅佑泉)

翌日,寶澶伺候白蘇墨早起。

梅老太太有早起的習慣,白蘇墨難得有機會同外祖母一處,早飯便都是要一道在雍文閣的外閣間一起吃的。

收拾妥當,寶澶便扶了她往外閣間去。

雍文閣苑內草木茂盛,再加上晨間,日後還未上來,苑中倒也涼爽。

行至外閣間門口,聽外閣間內有說話的聲音傳來,白蘇墨心底微滞。明知昨日錢譽才前後來了雍文閣兩次,此時在雍文閣外閣間的應當不是他,可白蘇墨心底還是莫名期盼。

臨到門口,白蘇墨深吸了一口。

眸間期盼,在擡眸見到梅老太太身邊身影時,還是悉數淡了去。

可世家貴女自有世家貴女的禮數,對方也覺察不出來。

梅老太太見她入內,便也停下說話聲,朝白蘇墨道:“墨墨,這是佑泉,你當喚一聲六哥。”

梅家老六,梅佑泉。

白蘇墨笑了笑,福了福身,喚了聲:“六哥好。”

“蘇蘇蘇……蘇墨……妹妹妹……妹……客氣了……”梅佑泉也知曉自己結巴,一閉口,便歉意笑笑。這笑意很是憨厚,又懇切。

白蘇墨看了外祖母一眼,又想起晉元早前說起的,梅家老六最溫和,也最好說話,相處起來最融洽,怕是梅家兄弟幾人中最好的一個,人是真和善,也真替人着想,是個實打實的好人,只是十句裏有九句結巴……

白蘇墨低眉。

見過梅佑康,梅佑繁,今日怕是梅佑泉了。

梅老太太喚了她來跟前落座。

餘韶盛飯。

三人簡單用了幾口。

今日錢譽不在,白蘇墨不似昨日吃得那般有胃口,卻也沒失旁的禮數。

只是梅佑泉确實是結巴,卻不是蘇晉元口中的十句中有九句,而是十句中有十句都是結巴才對。

所以起初的時候,梅老太太還一面用飯,一面主動找話同梅佑泉說,片刻,卻發現這麽一來一回,這頓早飯只怕要吃到晌午都吃不完了。

梅老太太所幸噤聲。

三人都心照不宣,這頓早飯便很快用完。

只是白蘇墨覺得比同梅佑康和梅佑繁一處都還要尴尬上一些。

等用晚飯,餘韶端來漱口水。

白蘇墨低頭漱了口,放漱口盅放回托盤處,才見梅佑泉朝她道:“蘇蘇蘇……蘇墨妹……妹妹,你到驕驕驕……驕城幾日,還未去驕城逛逛逛……逛過,今日正好我有空……空空……領你去驕……嬌嬌城轉轉?”

饒是白蘇墨這般教養都楞住了。

早前只是聽他說短句,似是還好,眼下忽得來這麽一個大長句,聽得白蘇墨心中都委實替他捏了一把汗。

梅佑泉應是自己也害羞了,便低了低頭,憨厚笑笑。

白蘇墨看了看梅老太太。

梅老太太搖了搖頭。

……

驕城其實不小,便是花上四五日都逛不完,今日不過是走馬觀花,讓梅佑泉同她一道罷了。

起初白蘇墨也沒想太明白,梅佑泉是結巴,帶她逛驕城這樣的安排,不應當留給還未露面的梅佑均,或是早前的梅佑康或梅佑繁也好,為何要交給梅佑泉呢?

可小半晌下來,她算是弄明白了。

類似帶她逛驕城的安排,梅佑泉還可做些事前準備,于是連說辭都是提前想好備好的,力求字斟句酌,說起來便更多流暢些,若真是換了梅佑泉來城門口接她,或是陪外祖母一道打馬吊牌,恐怕才要更遭。

也由得梅佑泉早有準備,這一路聽他說話也不算太累,加之梅佑泉其實人真的很好,有時見自己實在說不下去,便也不勉強自己說,再勉強她聽了。

伸手撓了撓頭腦勺,笑笑就是了。

反倒讓人覺得親和。

“拖拖拖……拖累你了……蘇蘇蘇……蘇墨妹妹。”梅佑泉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明知這兄弟幾人之中,唯獨他是最不合适,但祖父祖母又不好偏心,他便只得讓她出來同他走一遭。

“六哥哥,真的沒有。”白蘇墨莞爾。

聽到這句,白蘇墨忍不住又笑了笑。

其實這一路,她一直能聽到梅佑泉心底的聲音。

有意思的是,梅佑泉嘴上雖然結巴,但心底的聲音卻不是結巴的。而他每次說話之前,因為特別緊張,所以都會在心底先默念一遍,才會張口說與她聽。而他默念的聲音,她都能全然聽了去,故而他嘴上再說一遍時,她本也沒花多少精力聽。

實在見他有難處,都憋紅了臉的時候,還會幫他解圍。

譬如,六哥哥可是說這家百年老店的涼茶是不容錯過的?

梅佑泉便如釋重負得拼命點頭,再加笑意盈人。

喝涼茶也好,白蘇墨也不必見他如此辛苦。

梅佑泉也真心歡喜。

……

喝茶便喝茶罷,白蘇墨都不敢擡眸看他了,明知這是對方的心裏話,可總覺就似在她面前直接說出口的一般,讓人尴尬不已。

最後,涼茶也算喝完,卻還不到晌午。

梅佑泉才開口:“蘇蘇蘇……蘇墨妹妹……我們去去去…………”

白蘇墨想死的心都有了。

終于等到他口中的蓮香樓炖魚頭幾個字出來,白蘇墨歡喜道:“好呀。”

白蘇墨想,難不成她還能不答應嗎?

總歸,很快便到了蓮香樓。

梅家在驕城是數一數二的高門邸戶,梅佑泉是梅家六公子,他今日要來,蓮香樓自然是将最好的位置都留與了他。

四樓臨着麓水河畔的露臺。

又有參天的古木遮蔽,借着地勢,不僅不熱,還能有河風自麓水上吹來,十分涼爽。其實臨河畔的地方大多蚊蟲,可這古木似是本就有驅蚊蟲的味道,在這裏,竟是比旁的地方都要來得舒适。

梅佑泉應當是蓮香樓的常客。

吃飯應是兩人之間最不尴尬的事情了。

尤其是吃魚的地方。

魚有魚刺,吃得時候要特別小心,本就要少說話,如此一來,倒還真的揚長避短。

白蘇墨覺得這梅佑泉其實有些心思。

而更有趣的是,梅佑泉在此處反倒不怎麽太過結巴了。

想來結巴,大多是心裏原因,只要在放松之處,心底平和,應當便會平順很多。

梅佑泉開口:“蘇蘇蘇……蘇墨妹妹…………”

白蘇墨禮貌等他說完。

“很好吃。”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嘴。

梅佑泉憨厚笑笑。

白蘇墨簡直三觀盡毀。

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梅佑泉本就是個憨厚的,眼見她這麽朝他笑,心中不免咯噔一聲,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原本就有些結巴,眼下便更支支吾吾道:“蘇蘇蘇蘇……蘇墨妹妹…………”

白蘇墨強忍着笑意,見他說完起身,慌慌張張便下了樓去。

應是真的害羞,借故躲她去了。

等他下了樓,小跑的身影,她自四樓的樓臺都能見到時,白蘇墨才算真的笑了出來。

她這偶爾能聽到旁人心聲的技能,若是應景起來的時候,還真是有些尴尬窘迫,就似偷聽一般,其實很有些不合禮數。

可惜她又控制不了何時能聽,何時不能聽,何人能聽,何人不能聽……

白蘇墨臉上笑意未斂,眼神直直盯着在街邊買冰糖葫蘆梅佑泉,笑盈盈沒有移目。

忽得,只覺身邊有人。

白蘇墨驀地回頭,眼中還有未盡笑意,便見錢譽稍許有些煩躁。

“……錢譽。”

白蘇墨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待得見到錢譽是在看梅佑泉時,白蘇墨忽然覺得,這事兒怕是有些解釋不清楚了。

(第三更可曾心悅)

“那個……”白蘇墨實在不知該怎麽開口。

“嗯。”錢譽笑了笑,忽然牽起她的手。

她詫異看他,尚未反應過來,便已被他牽了下樓,穿過蓮香樓的後廚弄堂,瞬間便到了街道的另一頭。

白蘇墨才忽然想起這是驕城。

這裏沒有人認識她是白蘇墨,沒有人認識她是國公爺的孫女。

錢譽牽了她的手,快步在街上穿梭。

而這街上本就人影綽綽,于旁人而言,他二人不過是生得好看的一對情侶罷了,看一眼便是,誰有多的功夫一直注意他們?

錢譽牽着她從一個街口跑到另一個街口,她口中有些喘,心底卻是如小鹿亂撞一般,又隐隐攜了幾分歡喜。

待得跑出三四個街口,穿到一個莫名的小巷子中,白蘇墨只覺腳下都有些乏了,錢譽便停了下來。

白蘇墨回頭看了看,哪裏還有先前街道的影子,都不知跑出去多遠了?

她自幼跟着爺爺鍛煉身體,這還算能跟得上的,只是額頭上也浸了曾薄薄的汗水,俯身喘了兩口氣,才擡眸看他。

只是方才直得腰,還來不及褪去臉上的紅色,便被人抵至牆邊。他一手撐在牆上,一手攬住她的腰間,“可有要同我解釋的?”

白蘇墨忽得笑了:“沒有。”

“那便不解釋了。”他狠狠含上她的雙唇。

小巷狹長,熱鬧繁華的聲音自兩端的街道傳來。

他如若無人一般,肆無忌憚同她在小巷間擁吻。

有人先前分明已經見得他眼中的醋意,卻還是挑釁一般朝他應了沒有二字,他也是惱意。

她向來都是如此,好似什麽都沒多做,卻能回回吃得定他。

他唇間吻得更深。

她微頓。

他亦睜眼,唇邊松開,卻見白蘇墨在笑。

又是熟悉的心跳聲,白蘇墨眸間秋水潋滟。

錢譽瞥過目去,

只是他本就俯身攬着她,她離他也近,他瞥目過去,心底似小鹿亂撞,卻如往常般露出修頸一側。

白蘇墨強忍住笑意,惡作劇心起,便腳下一墊。

錢譽只覺狠狠吃痛!

她竟又咬了他脖子!

“白蘇墨……”他話音未落,只見她再踮起腳尖,伸手攬住他後頸,蜻蜓點水般親了親他嘴角,“還疼嗎?”

他微楞,似是根本移不開雙目,只能凝視她的眼睛。

卻也在這雙眼眸裏沉淪。

嗯,傻子。

白蘇墨莞爾,溫柔吻上她先前咬過的痕跡。

錢譽雙手攬緊她,垂眸。

……

不過才晌午過後。

驕城本就不小,也是周遭幾個郡縣的商貿集中之地,所以錢譽才會在驕城呆這許久。

他晌午本是同人一處在蓮香樓吃飯,正好見到白蘇墨同梅佑泉一處,他本也不想做旁的事,只是他就在四樓鄰桌,不時聽到白蘇墨笑聲,這才心中煩躁。

可再多醋意和煩躁,都抵不過一抹溫柔。

錢譽還是不自在的扯了扯衣領,先前真被白蘇墨咬疼了,幸好眼下還有衣領遮住。

他下午還需同人談事,白蘇墨便在一旁等他,也不打擾,只是不時朝他看去,見他談起生意上的事情來應對得當,游刃有餘,時常便聽對面的人朗聲大笑,既而道好。

她就算遠遠的,聽不清,也猜到應是談得極其順利。

出神的時候,便低着頭看着自己腳下的繡花鞋,偷偷想,原來錢譽平日裏應對的都是這樣的人和事,談吐間有溝壑,決斷和魄力都寫在臉上。

白蘇墨忍不住低頭笑笑,想起初見錢譽的時候,他握着躲債的趙十三的手,戲谑笑道,竟值五十兩銀子,待得吓得趙十三魂都沒有半條了之後,又才一口氣說了什麽十兩生百兩,百兩生三百兩,三百兩生一千兩雲雲。

她托腮看他。

他認真做事的時候,便似眸間有萬千榮華。

她臉頰微微紅了紅。

……

許久,見他起身。

白蘇墨也起身。

等錢譽同對方辭別,便牽了她的手離開。

“等久了?”他溫和看她。

白蘇墨搖頭:“不久,只看了一會兒你,時間便過了。”

他心底微暖,趁無旁人在,于她額頭親了親,才又牽了她的手:“白姑娘,可有興致與錢譽驕城一游?”

白蘇墨笑:“沒有。”

錢譽只覺熟悉的惱火感再次湧上心頭,便也不再問她了,只牽着她就往前走。

在驕城,旁人哪裏認識他二人?

他二人本就手牽着手,眸間都是彼此的笑意,如此親近,便如同一對璧人一般,旁人哪裏會多想?

從先前的布裝出來,便一直在集市閑逛。

有一同嘗糕點。

一道飲涼茶。

錢譽教她認各式各樣的布料,握着她的手一處感受布料的絲滑與粗糙,白蘇墨莫名臉紅。待得一襲紅綢前,錢譽輕聲道,做嫁衣用的。

她回眸看他。

他低眉笑笑,也不言何,只忽得攬緊她在臂彎,眸間星辰日月。

集市頭,走到集市尾。

天色都漸黃昏,他拾起一枚簪子,插進她發間。

她伸手摸了摸,似是想取下看。

他卻制止:“好看。”

白蘇墨便沒有堅持。

擡眸時,輕塵在落霞間輕舞,怕是要到了回去的時候了。

同他在一處的時光仿佛過得都是如此快,白蘇墨微怔。

錢譽似是也會意。

他将她拽走,她也撇下梅佑泉,稍後恐怕還不知曉要如何交差……

白蘇墨先前也似通通抛之腦後。

等到眼下黃昏,才覺手間餘溫尚暖,卻忽得将要分開。

“錢譽。”她還是朝他莞爾。

錢譽凝眸看她。

“今日很開心,昨日也很開心……”白蘇墨忽得不知當說什麽,只是望着他,還是道:“我們……”

錢譽打斷:“白蘇墨。”

她心底微頓,卻不由噤聲,也凝眸看他。

“再同我呆一個時辰?”他似是詢問,又似祈求。

她心底未瀾。

他俯身,驀地将她打橫抱起。

她下意識攬住他後頸。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前方就是麓水河畔碼頭,泊了許多烏篷船。

艘艘船上都挂了燈籠,還未入夜,河畔邊卻已有入夜的氣息。

他放下她,牽她上船,她彎身時,他伸手擋在她頭頂和烏篷之間,她果真沒站穩,搖晃時戳上他的掌心,才見他于細致處的用心。

“公子,去何處?”船家笑眯眯問。

“在江面呆一個時辰。”錢譽言簡意赅。

船家立即領會。

麓水寬闊,驕城也似古時的興旺城市一般,臨水而興,但到了眼下,卻多是烏篷船這般渡人的閑情逸致活計,不似早前的水運。

江面上的烏篷船已有許多,或三三五五一處,談天論地的。

或年輕男女一處,相顧無言的。

錢譽拉她坐至懷中。

白蘇墨心底微顫,不知他要作何。

耳旁是船槳擊水的聲音,并着水花濺起,她坐在他懷中,他剛好對着她側頰,尤其暧昧绮麗。

白蘇墨近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錢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亦今日高興,昨日也高興,白蘇墨,我喜歡你……”

白蘇墨低眉,鼻尖貼上他鼻尖,輕柔道:“喜歡。”

“有多喜歡?”他也如法炮制。

“同你一樣。”她亦學他,親上他嘴角。

******

入夜時候,白蘇墨才踱步到梅府。

門口小厮認得她,“白小姐。”

雖不知為何只見她一人,卻還是快步迎上,又讓小厮将她領至東院,雍文閣。

剛如院中,便見寶澶從雍文閣外閣間出來。

見了她,似是目露驚喜:“小姐,你回來了?”

白蘇墨問道:“怎麽了?”

寶澶拉她到一處,悄聲道:“老太太方才還在尋了奴婢來問,小姐可回來了?小姐,你怎麽才回來?”

寶澶又看了看她身後,沒見到梅家六公子的身影,好奇道:“小姐怎麽是自己回來的?”

白蘇墨牽了她到一側:“說來話長,梅佑泉可有來過?”

寶澶搖頭:“奴婢下午一直在苑中呢,沒見到梅家六公子。”

白蘇墨颔首:“知曉了,先回去換身衣裳再去見祖母吧。”

寶澶點頭。

白蘇墨便才覺得饑腸辘辘,黃昏前後上了烏篷船,而後也沒顧得吃東西。

苑中都以為她在外面吃過,只剩了些零星的點心,白蘇墨簡單用了兩口,換了身衣裳便往雍文閣去。

梅老太太正在洗漱,餘韶便道小姐來了。

白蘇墨便上前,替她緊了緊毛巾。

劉嬷嬷退至一側,看白蘇墨扶了梅老太太坐下,伺候梅老太太梳洗。

梅老太太道:“這時候才回來,可是同梅家老六聊得投機?”

白蘇墨笑了笑,也不隐瞞:“其實吃過晌午飯便沒在一處了。”

梅老太太倒是怔住:“怎麽會?那你跑去何處了,怎麽眼下才回來?”

白蘇墨道:“我也想在驕城逛逛,便清閑了些。”

梅老太太便才嘆道:“這個梅家老六,确實難為你了。”

白蘇墨笑:“其實六哥哥人挺好,就是說話有些結巴,其實人倒是好人,也很照顧人。”

梅老太太看她:“好人又如何?又不是選個好人便能嫁的。”

白蘇墨笑了笑,扶她起身往床榻去,“外祖母說的是。”

上了床榻,梅老太太又道:“不過囡囡,怎麽可以一人在城中逛,不怕有個旁的差池?”

白蘇墨寬慰:“前日來,便聽四哥哥說起過,驕城比別處都安穩,我有梅家的帖子在,在驕城能有什麽差池?”

梅老太太笑了笑。

白蘇墨起身:“孫女不擾外祖母休息了,明日再來。”

梅老太太颔首。

餘韶去送。

劉嬷嬷上前,正欲扶梅老太太躺下,又忽得想到:“倒是奇了,若是晌午便同小姐分開了,怎麽也沒見梅家六公子來說聲?”

梅老太太道:“方才你不也聽到了嗎?囡囡都說梅家老六是個好人,定是梅家老六覺得囡囡不願意同他一處,卻又不好嚼舌根子,便當做沒有中途離開的事。反正若是囡囡不說,他也不說,旁人哪裏知曉?”

劉嬷嬷嘆道:“我怎麽見着小姐不似一人去逛的城中?”

“怎麽說?”梅老太太問。

劉嬷嬷道:“驕城雖然不小,可寶澶,胭脂和缈言幾個丫頭都不在,小姐獨自一人怎麽會從晌午一直逛到先前才回來?”劉嬷嬷頓了頓,又道:“除非,是有認識的人?”

梅老太太搖頭:“這驕城她人生地不熟的,哪有什麽認識的人?她一直跟着她爺爺在京中,認識的也都是京中的人,哪能如此巧合便在此處遇上?若是真遇上了認識的人一道,先前便提起了,定然不是……”

劉嬷嬷看她:“那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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