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算命人

蜷着身體龜縮在牆角，她努力降低存在感盡量顯得自己無害。

随即一哂，自己這不是在做無用功麽，就憑她現在受傷後的模樣，怎麽看都毫無威脅。

距她幾步之遙的地方來了個略微發福的中年男人，只見他額間鼻頭挂着豆大汗珠，雙手插腰氣喘如牛。男人留着小平頭，穿着長袍馬褂，手裏還拿個木牌子，上書八個大字——鐵口直斷，一天三卦。。

“我的個娘咧！姓趙的那個婆娘實在難纏追了我整整十條街，命差點沒了半條……”中年男人口中抱怨着，那雙被臉上肥肉擠得更小的眼睛卻沒有一刻松懈，警惕地盯着巷子口。

等氣息平靜下來巷子裏依舊靜悄悄地，男人才如釋重負地松口氣！

“奶奶的，終于可以停下休息了。”男子緊繃的肌肉松弛下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今天這遭可把他累壞了。

這一坐，壞事，男人吓得立馬從地上彈起來。

一個衣衫褴褛的女孩奄奄一息地縮在牆角，眼睛閉着，周身血跡斑斑，染紅石磚的血色刺痛他的眼。

拍拍屁股上的灰，男人戰戰兢兢地挪着腳下的步子往牆角方向靠近。他探了探小姑娘的鼻息，無名指感受到兩股溫熱的氣流，還活着！

沒碰上命案，不幸中的萬幸。

當視線掃過小女孩插着刀子的腹部時，男人的面色又凝重起來。雖然沒死成，但差不多去了半條命吧！

救還是不救？

猶豫不決地跺了幾個來回，突然，一聲輕微的呻.吟聲鑽進他耳朵。只見小女孩在發出輕微呢喃後，睫毛輕顫，緩緩睜開雙眼，他情不自禁地被這雙如海水洗過一般澄澈的眼吸引。無辜的眉眼，如初生小貓一樣濡濕的眼神就這樣不設防地撞進他視野裏。

憐憫之情油然而生。

莫不是平時騙人的事做多了，老天爺也看不下去，要他多做些善事？罷了，相逢即是緣，他那麽多巷子不闖偏進了這條，說不定小姑娘就是他的轉運之機？

“小姑娘，你堅持住！我給你叫救護車。”

“謝謝……”虛弱的女音在安靜巷子裏響起。

盧伊伊用弱小而依賴的眼神全心全意地注視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仿佛真的無比感激眼前之人。這雙眸子在哭去詭異異色美瞳後還是頗有看頭，至少在她做起楚楚可憐地祈求姿态時，自動泛起濕意的眼更添了幾分真實。

在小女孩祈求的目光下，男人很快撥通了120的電話。救護車半個小時後才能到，也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男人嘆口氣把手機塞回褲兜裏，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等做完這些事，男人方才如夢初醒。

【剛才怎麽跟受了蠱惑一般，大發善心幫了萍水相逢的人？作為一個假神棍，這麽多年安身立命全賴閑事莫管這四字真言，天下可憐人何其多，老子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管得了別人？不成，這麽多年就沒做過虧本生意，一定得把小姑娘的父母叫來，好歹救了他們女兒一命，坑他們一筆名正言順！】

看着中年男子頭上突然冒出的東西盧伊伊不禁愣神，淡青色邊框淺灰的底色以及中間的一段字，姑且稱它彈幕？

善于察顏觀色的李大鵬沒有錯過盧伊伊的表情變化，自動揣測成傷口痛，“小姑娘，你肚子痛了？一定堅持住啊！”

【至少要堅持到你爸媽趕到，不然我找誰坑錢？】

這突如其來的彈幕不會是讀心術類的異能吧？

如果紅色字體代表男人的心理活動，那邊框和底色是不是也有特殊的意義呢？莫非是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哪能沒點綠？她面上的暖心微笑一僵，變成不倫不類的古怪微笑。

盧伊伊很快斂去臉上的表情陷入思考，眼前的黑不是黑，莫名生出一種我的雙眼能看破世間萬物的滄桑感……

若真有其事，就不必假惺惺地演戲了，白蓮花的路數走久了，她心裏早就膩歪得不行。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她試探性問了幾個問題，連珠炮似的。

“小姑娘，你又不是查戶口問這麽多幹嘛？況且查戶口的也沒你問得多。”

話落，男人頭上的對話框變得密密麻麻，盧伊伊眯起眼，一道精光隐匿在長長的睫毛下。

中年男人哭笑不得，以為這是小女孩警惕心發作的結果并未多想，随即換了副語重心長的誠懇表情繼續道：“叔叔也不蒙你，我們萍水相逢，能給你叫個救護車已經仁至義盡，趕緊給你爸媽打個電話，等你爸媽來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中年男人叫李大鵬，已經不惑之年，平常沒什麽正經營生，就靠一張舌燦蓮花的嘴和幾本玄學書算算命，騙騙人。

李大鵬會闖進這條巷子還得從上單生意說起。

兩天前傍晚，來了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叫梁晴，為求姻緣而來。她眉頭深鎖，面色憔悴，可見有煩心事。旁敲側推地問了幾個問題，他就悉知小姑娘是有男友的，但家中長輩遲遲不答應兩人婚事，這事就僵着了。李大鵬在心裏打着腹稿，裝模作樣的拿着道具起了一卦，對着女顧主一頓扯皮。忽悠完女顧主，懷裏多了一張毛爺爺，他就樂呵呵地回家了。

沒想到隔天梁晴就接到男友說分手的電話，等傳來“嘟嘟嘟……”的盲音時，女顧主瞬間哭成淚人。

當晚就買了一瓶安眠藥吞了。

還好他媽發現的早，送醫院洗胃及時，沒什麽大礙。但是這姑娘一醒就哭着對她媽說：“大師說我姻緣坎坷，阿守就真的不要我了，媽，我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

得了，她媽一聽這話又氣又怒，氣自己女兒如此不争氣，但女兒還卧病在床她罵不下嘴，在摸清了給自己女兒算命人是李大鵬後，追着他又打又罵追了整整十條街。

用眼角餘光瞥了眼看似和善的男人，只見他臉上依舊挂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盡管盧伊伊對男人的生平事跡早已了然于心，但并沒有馬上拆穿他的真面目。

因為她來了興致。

敢在她面前班門弄斧，撩撥得她技癢，那就不能輕易地一筆購銷！

這世，已經沒有任務和系統兩座大山壓在頭上，收攏人心徹底成為過去式。她沒必要花太多心力在不想幹的人身上，不服，直接用異能碾壓就是了！怼天怼地無所畏懼，嗯……好像也不錯。

也許這一世她可以買買耿直girl的人設。

收攏心思，盧伊伊把注意重新放在中年男子的身上。好歹替她叫了120，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就小坑他一筆好了。

“李大鵬，今年三十有九，家有二老和一個已經出嫁的姐姐。你老婆跟個有錢人跑了，卻認為女兒是拖油瓶把她留下來。”說到這，盧伊伊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

他真被綠了？！彈幕邊框很穩啊！盧伊伊對開發異能新用途燃起濃厚興趣。

帶着些微笑意，盧伊伊繼續神秘道：“家中存款十五萬三千七，銀.行.卡密碼1*****。叔叔，你我素昧平生不知道我算得準不準？需不需要再仔細一點？”

聞言，李大鵬臉色晦暗不明，特別是聽到輕輕的叔叔二字時更是渾身雞皮疙瘩戰栗。他內心此刻掀起陣陣驚濤駭浪，小姑娘所言幾點居然全中！

他最近得罪了什麽大人物？這麽大費心思地調查他？但也不對，就算是為了威懾他也沒必要派個一看就沒成年的女孩子，還真刀真槍的在肚子戳個窟窿，他就是個小人物如果真有人為了報複他做到這種地步，那絕壁真愛！況且仔細到銀.行.卡密碼就有點可怕……

他在江湖混跡多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早就爐火純青，跟誰都能打賞幾句話混個臉熟。但眼前的女孩卻透着詭異，身受重傷卻談笑風生鎮定自若，仿佛肚子上插的不是刀子，叫他不知說些什麽好……

到頭來李大鵬只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小小年紀就能料事如神，想必背後定有高人指導，不知師承何人？”簡直難以相信一個如此年紀的女孩居然是算命好手，活生生把一把年紀還在招搖撞騙的他襯成笑話。

盧伊伊掃了眼李大鵬的頭頂頓時了然于心，随即變換表情，擺出一幅倨傲的面孔。

“我師承何人等時機到了你自會知曉。幼年時師傅曾為我算上一卦，言我十五歲那年命中注定有一大劫，果不其然這就攤上事了……生死大劫不好化解，還好家師在雲游前給我做了場法事，不然你現在看到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輕描淡寫的幾句就為自己臉上貼了金鑲玉，讓一個師門無中生有。有過任務經驗的盧伊伊扯起謊來神色如常。

“我的事不急，倒是你今天的黴運不解只怕會攤上更大的事，眼下也只有我可以為你指條明路了！”

盧伊伊直視李大鵬的眼睛，目光炯炯，語氣篤定，不由得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