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早上洗漱的時候,方程才第一次認真觀察起自己現在的這張臉。
面容白淨,臉上還有幾塊浮腫未消,看起來有點違和。但卻是很出挑的樣貌。
方程禁不住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五官都長對地方了。
方程的傷已無大礙。所以他第二天去上課了。他一走進教室,找到自己的位子後便悶頭大睡。
他昨天晚上還一直思考究竟為什麽他現在會在蘇晉川的身體裏。思慮過重,睡得并不好。
起夜的時候還被下鋪雙眼瞪得大大的何恪給吓了一跳。
上課鈴打響後,數學老師挺着大大的啤酒肚走進了教室。
他正講着一道數學難題,卻有一道呼嚕聲蓋過了他的聲音。
班長忍無可忍地轉身用一疊厚厚的書把方程敲醒了。
方程睜開惺忪的睡眼,心道誰啊?這可是他第一次在課堂上睡覺,就這麽被叫醒了?
班長面無表情道:“你不聽課別人也得聽課,麻煩安靜點。”
方程說了聲“對不起”之後,班長又轉過身去繼續聽課了。
方程之前了解到蘇晉川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差生,連老師都放棄了。在課堂上睡覺應該也是常事了,原以為老師也不屑管了,方程才放肆大膽的睡了。卻不料被人打醒了。
他現在莫名一肚子的火氣。
數學老師揚聲問道:“這道題還有別的同學會解嗎?”
不等有人回答,他又自顧自的接了下去:“應該沒有了吧?這種程度的難題,應該只有班長才能解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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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點到名的班長得意洋洋地昂起了頭。高傲得不可方物的樣子。像極了以前的方程。
方程突然出聲道:“老師,我解的出來。”
這下,全班的視線都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了。
數學老師滿臉不屑道:“蘇晉川,你數學只考二三十分這件事誰不知道?你是不是睡傻了?”
全班都發出了一陣爆笑。
方程問:“如果我解出來了怎麽辦?”
數學老師輕蔑地一笑,說:“如果你能解的出來,你想怎麽樣都行。”
方程離開座位,走到至今還樂不可支的班長身邊,想去看他草稿本上的解題思路。
可卻被班長眼疾手快地遮住了。他掃了方程一眼,說:“怎麽?想抄我的?”
“不是,只是想看看你解這道題需要幾個步驟,我一定會比你更少寫一步。”
班長盯着題目凝神思索了一會,吐出一句話:“至少需要四步。”
“好。”方程昂首闊步地走到黑板前,“那我就用三個步驟把它解出來。”
他拿起粉筆,不假思索地就書寫起來。一分鐘後,他放下粉筆,等待着數學老師審閱。
數學老師靜靜地看着那些白色的粉筆字,半晌,不可置信道:“….全,全對。”
教室裏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驚呼聲。
還沒等數學老師從震驚中緩過來,方程就路過臉都綠了的班長,走到自己的課桌前,拿起自己的書包,邁開腿打算離開教室。
數學老師大驚道:“蘇晉川,你想幹什麽?”
方程轉頭冷冷道:“不是您說只要我解出來,想幹什麽都行麽?”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還順帶掩上了教室門。
走廊上,方程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個耳光。實在是太沖動了!他這個愛出風頭的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改!
按蘇晉川以往的水平,他是絕對不可能解出這道題的。他這樣太引人注目了。
方程懊惱地抓了抓頭發。
走廊盡頭迎面走來一個男生,雙手插在校褲口袋裏,渾身散發出一種不容侵犯的氣場。
方程一眼就認出那是曲溯年,咬了咬牙選擇跟在他身後,嘿嘿笑道:“好巧啊,你也逃課啊。”
曲溯年側過頭,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不發一語。
方程跟着他來到了學校後山廢棄的圍牆。曲溯年把書包甩了出去,雙手扒着牆的邊緣,輕輕巧巧地就躍到牆頭。
方程看得不得不驚嘆,他摩拳擦掌,也學着曲溯年的樣子,扒着牆緣,雙手發力,可雙腿蹬了兩下,又滑了下去。
他不信這個邪,又嘗試了一次,卻還是撲騰了兩下,又滑了下去。
曲溯年“啧”了一聲,跳了下來,雙手握住他的腰,把他托了上去。
身體騰空的時候,方程着實發了好一會的愣。
随後曲溯年也翻了上來,方程對他輕聲道了句謝。
圍牆外是一條小路,他們沿着下坡路下了山。
這是方程第一次逃學,他不知道能去哪裏,只好跟着曲溯年。不過好在曲溯年并沒有表示出不悅,這讓他也放心了。
曲溯年一路都往偏僻的小巷中鑽,方程原以為小混混逃學,不是去打架就是去喝酒,這下卻徹底搞不懂了。
又穿過一條昏暗的小巷,眼前突然豁然開朗。大片大片的沙地,一望無際的海面。原來,他們已經到了海邊。
曲溯年走到一塊岩石邊,坐下,從包裏掏出耳機,塞進耳朵裏。
海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他像是覺得很舒服似的,微睐起眼睛。
方程在他身旁坐下。曲溯年想了想,還是遞給了方程另一邊的耳機。
方程不客氣地接過,聆聽起來。
是一段曲調悠揚的鋼琴曲。方程心中不禁樂了:沒想到曲溯年這個人還挺悶騷的嘛。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鋼琴聲,海浪拍打聲,以及,身邊這個人的呼吸聲。
曲溯年突然開口道:“謝謝了。”方程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在說什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曲溯年繼續說了下去:“那天他們堵住我,是你幫我把他們吓跑了,多謝了。”他看着方程臉上的傷,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麽,卻還是作罷了。
方程只淡淡地“哦”了一聲。這件事發生在那空白的三天,他不了解情況,不能接太多話,以免露陷。
“那個,曲溯年。”方程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他轉過頭來,直直地注視着他的眼睛。
“那個…..我以前可能對你做了一些過分的事,請你別介意哈。”
他指的是以前蘇晉川對他死纏爛打的事。蘇晉川喜歡曲溯年,他是知道的。但現在他是方程。而且他也沒那方面的興趣。他希望把這個誤會解開,畢竟,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挺希望能夠和曲溯年成為朋友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曲溯年的神情黯了一黯。他欲言又止,卻還是扭過頭去了。
方程權當他已經理解了,只是以前受了太大的心靈創傷,一時半會還不能接受。
天色漸漸變暗了,夕陽染紅了半邊天。
曲溯年站起身,對他說:“不早了,你是住宿的吧,得趕緊回去了。”
方程:“可,可我不記得路啊。”
“…..”
曲溯年:“我送你吧。”
走了幾步之後,方程回頭望了望,之前他們留下的深淺不一的腳印,全都被海浪沖刷幹淨,就像他們未曾來過一樣。
回去的時候,曲溯年沒有走那些彎彎繞繞的小路,而是往大路上走。
走着走着,方程突然頓住了腳步。再往前走一點點,就是臨誠高校了。
他叫住走在前面的曲溯年:“就送到這裏吧,我知道該怎麽走了。”
曲溯年沒有再挽留,而是調轉了一個方向,沉默地離開了。走了三四步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過頭後向方程揮了揮手。
方程笑了笑,也對他揮了揮手。
目送曲溯年的背影消失後,方程大步朝臨誠高校走去。
此時還沒到放學的時候,臨誠高校大門緊閉,周遭安靜。像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方程愣愣地看着大門發了好一會的呆,忽然聽見身後一個賣紅薯的大媽和一位賣肉餅的大爺争吵了起來:“怎麽就什麽事都沒發生了?我前幾天親眼看見學校裏來了特別多人,醫生警察記者,一窩蜂的全來了。”
大爺氣道:“你這老婆子怎麽那麽倔?警察都說了,什麽事都沒有。我們人民群衆還能不相信警察嘛!
大媽還要再争辯,方程趕緊走上前去買了個紅薯,口中道:“我好像也聽說了,這裏發生了一件大事呢。”
大媽見有人幫襯她,頓時樂不可支:“你看,我就說吧。
方程繼續道:“可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您能不能給我仔細講講?“
大媽故作神秘地四周看看。然後才說:“這個呀,有人不讓我們說。但我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啊,有人跳樓啦。可問起來,那位校長又硬說沒有。“
“還有啊,”大媽頓時打開了話匣子,“這附近,好像還有個人被打死了。”
“啊?”方程故作驚訝。
“說是先前有人看見一群小混混毆打一個學生,就去報警了,可警察到的時候,人卻全都不見了。可地上有好大一灘血跡啊,警察想那人失血過多,肯定走不遠,可怎麽也找不到,你說奇怪不奇怪?”
方程一邊走,一邊啃着手上熱騰騰的紅薯。
他伸手撫摸着自己腹部右下方新鮮的刀疤,他想,他大概能把事情串起來了。
曲溯年被一群人圍堵,蘇晉川發現之後,出現對那群人出言恐吓,或許是威脅說已經叫了警察之類的。那群人便這樣被吓跑了。
曲溯年離開了之後,那群人不敢再對他下手,只能找落單的蘇晉川洩恨。于是一起毆打他。可蘇晉川一起反抗,有個人一時沖動,朝他腹部右下方捅了一刀。那群人吓壞了,頓時四散而逃。
而蘇晉川,就這麽死了。他和方程應該死在同一瞬間,距離又近,所以方程的靈魂才會移到蘇晉川的殼子裏。身上那道致命的傷口才自己愈合了。
那蘇晉川的靈魂,又在哪呢?
方程曾在日記本中了解到蘇晉川和曲溯年的初遇。
好像是一個暑假,蘇晉川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夥人勒索,他當時害怕得不行。那時曲溯年正好路過,似乎跟這夥人有點交情,狠狠地訓斥了他們一頓,把他們呵斥走了。蘇晉川這才得救了。
至此之後,曲溯年深深地印刻在了蘇晉川的心中。蘇晉川也總嚷嚷着他要報恩什麽的。
可,連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辭嗎?
以前方程還總吐槽着英雄救美的俗套情節,但現在他卻笑不出來了。
他仰起臉,手中紅薯蒸騰的熱氣撲倒他的臉上。
他的眼睛有些濕潤了,良久,他淡淡吐出幾個字:“執念啊。”
作者有話要說:
哎,終于碼完了這一章,舒了一口氣。以後周更!謝謝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