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好5

兩人的視線對上,葉瑄覺得他有些奇怪,她恭敬地叫了聲殿下。

內院不時的吹來涼風,季景澤卻覺得手心快要被汗浸濕,他沒帶助聽器,意味着現在的他相當于半個聾子。

季景澤學過一段時間的唇語,但是因為當時覺得沒用就沒堅持下去,只有一些簡單的話語能看懂的。

他的心緊張得縮成一團,可他還必須要裝成沒事的樣子。

剛才侍衛過來通報,他正在描地圖,沒仔細看侍衛在說什麽,只是粗粗瞄了一眼便讓人滾出去。

當人退出去後,季景澤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是有人過來了看,來人還是個熟人。

葉瑄來看他,這是個機會,季景澤的筆一頓。

他父親早死,留到他手上的實權并沒有多少,連個探子都只是宮裏早就上了年紀的老人。

季景澤想做的事情太多,但他年紀又太小了,所有的一切都力不足心,要是真等到十二歲出宮建府,再跟在皇帝身邊學習政事,和朝中大臣接觸……那變數太多了。

皇帝會不會和以前限制太子一樣只許他做些不涉政的事?到時會有多少人會站在季成安那邊?現在頑劣着的季成安又有沒有那個野心?

一切都是未知的。

宋老師曾私下裏跟他說過,二皇子天資聰穎,皇爺爺很是看重,若他自己不争一争,遲早有一天這個位置就要退位讓賢了。

帝國未來皇帝的位置,一定是季家人。

但到底是誰,沒有任何影響。

季景澤眼皮猛地一跳,突然下定了決心,放下手中的筆,小跑出來。

那個位置,讓給誰也不能給季成安!

葉家唯一的Alpha,未來的內閣接班者,底下勢力若是收為己用……将來絕對是一大助力。

季景澤沒理由讓她跟季成安呆在一起。

葉瑄見季景澤沒有回話,以為兩人離得太遠,他沒聽見,于是加大聲音,再次叫了一聲。

季景澤深吸一口氣,早知道就讓侍衛去把助聽器找回來了!

他壓下心中的浮躁,他了解葉瑄,這個人不喜歡別人太強勢。

季景澤讓葉瑄進來。

葉瑄稍一頓,轉念想了想,沒拒絕。

直接在外面當着下人的面把東西還回去,連她自己都覺得是不識好歹,更別說是現在身份還有些敏感的季景澤。

萬一他是個記仇的,等以後他登基了,就真的又是一筆記在賬上的仇。

葉瑄擡腳,宮人跟在她後面。

季景澤說:“讓他們留在外面。”

葉瑄的腳步一停,也不多說,随後讓後面跟着的宮人留下來。

還一個東西,要不了多少時間。

葉瑄走進內院裏,季景澤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嘴唇,生怕她突然說出什麽話。

葉瑄渾身都覺得不對勁,她不明白季景澤身上的氣息為什麽繃得如此緊。

難道是在怕皇帝下的禁令?還是以為自己是季成安同夥?

葉瑄不動聲色的斂下心思,不管怎麽樣都與她沒多大關系,老葉铮都已經做好準備,她何必操閑心。

“殿下昨天所贈之物太貴重,家中長輩不許我要,所以想讓殿下幫忙取下。”

葉瑄的聲音不大,只有兩人能聽得見,外邊宮人離得遠了,只能看見個背影。

季景澤只隐隐約約讀出了“貴重”“取下”,想到昨天自己的行為,他立馬猜出了葉瑄在說什麽。

他抿着嘴看了一眼葉瑄,沒回她,轉頭就往殿內走。

葉瑄在後面叫住他,可季景澤腳步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準備,她站在原地有些為難,也只好跟在後面。

“家中長輩說我不能白要您的東西,”葉瑄說,“殿下的心意,葉瑄心領了。”

她斟酌着要怎麽說才能讓季景澤不覺得反感,畢竟他的條件真的很吸引人。

季景澤不回話也沒停下來,葉瑄回頭看了一眼殿外,硬着頭皮跟上來,走到側殿旁的一處園子裏。

園子裏的布局有些怪異,參差不齊的樹苗胡亂栽着,尖葉冒着嫩綠,莫名讓人看出了些稚氣,幾層臺階倒還算完好。

宮人不可能讓皇宮出現這種奇怪的場景,只可能是季景澤自己布置的。

季景澤突然停下來,葉瑄遲疑地叫了聲殿下。

他低着頭轉身握住葉瑄的手,随後把那個镯子拿了下來,孤零零的坐在旁邊的臺階下,他一只手握住镯子橫搭在屈起的膝蓋上,另一手放在地上,他也不在意。

季景澤低頭沒看葉瑄:“你走吧。”

葉瑄不明白他有什麽目的,但她也不矯情的磨蹭,回了個是,然後轉身往回走。

季景澤其實沒聽見回話,他的餘光一瞥,有些惱羞:“你給我回來。”

葉瑄的腳步停了下來,無奈轉過身,她就猜到了這位皇太孫一定還有事要說。

“殿下是不是有什麽事要交代?”

季成安以前時常鬧這種小把戲,葉瑄早就習慣了,季景澤在她面前還嫩了點。

季景澤也不多說,指着旁邊的位置讓葉瑄過來坐下。

葉瑄本想開口拒絕,說外面還有人等着自己,可看見他的微微有些紅腫的眼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就稍微遲疑了那麽一會,然後理智地說道:“外面的宮人還在等着,殿下有事就請直接說吧。”

“我說過來。”季景澤說。

葉瑄沒有動,心想這位小皇太孫還真是有季家人的特色,這命令的樣子和季成安真像。

“是我做錯事在先,我認,可你們憑什麽拿我的百靈出氣?葉瑄,憑什麽?如果你要我的道歉,那我願意說一聲對不起,但你憑什麽要季成安替你出氣?”

季景澤語氣淡淡,但裏面藏着的怒氣和委屈卻快要成為實質。

葉瑄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地把話說清楚,她在腹中慢慢組織反駁語言。

“并不是我讓二皇子……”

季景澤再說了一次過來。

她這下沒理由再拒絕了,人都把壞事給擺到臺面上了,葉瑄要是多說就是不識臉色了。

其實葉瑄大可直接告辭離開,不必想着什麽臉面,因為她和季景澤的關系并不怎麽好,而且他現在還關着禁閉——如果葉瑄今年真的是八歲的話。

但很可惜她不是。

葉瑄的心是靜了,但長久養成的思維習慣卻是沒怎麽變,做過家主的人到底還是和普通人不一樣。

她在冰涼的臺階上坐下,和季景澤隔着一段距離。

葉瑄的眼睛盯着季景澤,不知道他想讓她幹什麽。

可除了剛才那句略出乎葉瑄意料的話後,季景澤就閉着嘴盯着腳下的小草不再言語。

葉瑄這下想不明白了,如果想把她打一頓,那大可徑直上手;可要是真有話對她說,也不會這種厭厭無話的表情。

她不知道季景澤現在整個後背已經被冷汗給浸濕了。

季景澤今年也才八歲,雖說Alpha心智比其他人都要早熟些,但這麽小的年齡也成熟不到哪去。

他聽不見葉瑄說話,剛才葉瑄說的話他一句都沒聽到。

季景澤知道季成安做的事與葉瑄無關,可如果他不這麽說,那葉瑄恐怕就走了。

這次她來是因為還镯子的原因,萬一她真的走了,那下次就絕沒有原因再過來。

一天之內和葉瑄搞好關系不太可能,即使和她交上了朋友也勢必會有一個季成安在中間擋着。

他的下巴靠在自己的手上,餘光不斷地悄悄朝葉瑄瞥,盯着她的嘴唇,祈禱着她別再跟他說話。

不過很可惜,葉瑄不是睜眼瞎,而且她也會錯意了,她以為季景澤想聽她的道歉。

“這件事并不是我讓二皇子做的,上一次的生病也與殿下您無關,是我自己身體原因,只是湊巧遇上了您送東西那回,對于那只翠靈鳥,我很對不起。”

季景澤的手輕輕攥了起來,他的心跳有些慌亂,剛才葉瑄說話的聲音不大且突然,他沒看清。

他是真的聽不見。

季景澤僵着身體,一動不動地沒有回她。

他對自己說沒關系,只要葉瑄在自己的宮殿裏待一段不短的時間就行。

以季成安那個脾氣,到時鐵定會跟葉瑄吵起來,他什麽話也不說她也不會察覺。

他沒回話,葉瑄也沒多想,兩人就這麽幹坐着。

季景澤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雖然難過并未在臉上表現出來,但渾身散發的頹然卻環繞在這個小小的身體周邊,十分違和。

他大概真的是被這件事傷到了。

良久,葉瑄心中嘆了口氣,她挪了挪身體,坐得離季景澤近些,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葉瑄搭上季景澤的手背,小小的指尖觸碰到地。

季景澤擡頭,奇怪的看着她。

葉瑄對上他的視線,漂亮的雙眸中折射出認真,溫和的信息素仿佛透過這雙眼睛滲入季景澤的身體,她微微張口,說了一段話。

季景澤看清了。

她說:“今日風涼了,殿下穿得少,還是先回去吧,莫要冷着了。”

他的心倏地漏跳了一拍,匆匆忙忙的縮回手,葉瑄也沒攔着。

“你幹什麽?!”季景澤後知後覺,他起身離她遠了幾步,慌張的說:“莫名其妙!”

随後他又立馬反應出自己的目的,但話已經說出去,難以收回來,他把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抹掉手心的汗,故作不在意地說:“我只是被吓到了,你先回去吧。”

葉瑄這個人真是奇葩,難道她和季成安也這樣?

季景澤慌亂地想,沒事握住別人的手做什麽?普通的話做什麽要說那麽認真?

“是。”

葉瑄倒沒怎麽在意他的語氣,也沒認為自己的行為有錯,悠哉悠哉地起身,微微躬身退下。

那大概是葉瑄從前世帶來的最大毛病。

這個人裝男人慣了,脾性裏還是有些怪異的大男子主義,習慣性的對一切弱小的人施以恰如其分的同情,普通的肢體接觸相較而言只是一種比較适用的手段。

她以後在各種“渣男渣女榜”上有個排名,也大抵脫不了這層原因。

葉瑄走至一半,季景澤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開口。

“明日你再過來一趟。”

葉瑄微愣地轉身,卻見季景澤直接跑回了宮殿裏面。

明日過來?

這位皇太孫還記得自己被關着禁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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